漫画腿、直角肩、蚂蚁腰......在今天的互联网,针对女性的标尺上不断冒出这样近乎完美的刻度,这些刻度被文化用来检验女性是否“够格”。
妆容精致、高跟鞋、温柔贤淑......
一定要这样才算得上女人?

素面朝天、寸头、力大如牛......
她这样就不够真女人?
在这个铺天盖地营销女性“美貌”,试图让你通过“更精致”“更纤细”“更年轻”去实现女性价值的世界,抵抗这一切,从而接纳我们的容貌、身体、精神,乃至女性身份,都并非易事。
今天,我们想分享一位撒泼姐妹的心路历程,看她如何打破男凝社会下的容貌焦虑,成为更自在、更有生命力的真pussy,以此鼓励更多的姐妹们!
以下是姐妹栗子的自述:

TA们说,我光长肥肉不长个儿
我从小就又矮又胖。
因为小时候生病吃过一段时间含激素的药,再加上性格比较安静、不爱出门、不爱运动,我从小就长那样。
不过,从小时候到初中毕业,我几乎没为外貌焦虑过。原因很简单,我没有因自己的身材遭受过太多不公。因为我学习成绩非常好,一直是班里第一名。
在学生时代,成绩似乎是有一定阶级性的,我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这份“成就”得到了同伴的“尊重”,还是因为老师的偏爱所致,总之,我很少收到关于我身材方面的攻击。
也或许,只是没有听到。
我在女生里人缘还不错,我的女性朋友们不会给我负面的反馈,让我觉得不管自己长成什么样子,好像都很自在。
不过,我妈倒是挺为我的身材焦虑的,每个寒暑假,她几乎都在带我尝试各种方法减肥,按摩,针灸,敷药,运动……但其实我本人想要减肥的意愿没那么大。会去也是因为,如果我拒绝,我妈就会很生气,去了又不会少层皮,为了母女关系和谐,我选择服从。
后来,就到了高中。我在文科尖子班,学习好这项红利虽然还在,但是不会像初中那么突出了,那是我自信心最低谷的一段时间。更何况,我依旧又矮又胖,可班里漂亮纤瘦又学习不错的女生那么多,我感到自己整个人乏善可陈。
高二下学期期末,因为一些原因,我在班里遭到孤立, “好人缘”的假象消弭无踪,在学校的时间,我被白眼、无视和谣言包围。
那些孤立我的同学,首先攻击我的,就是我的外貌。
我到现在还记得,一位女同学在QQ空间说我“光长肥肉不长个”。我当时很愤怒地反抗,然后,得到了十多位同班同学对我外貌和身材更锋利的辱骂。
这对我的打击非常大,当时的我突然觉得,大家对我的善意好像是一种假象。因为那个骂我“光长肥肉不长个”的朋友,也是曾经安慰我“胖一些没关系,你很可爱”的人
我被孤立后有一段时间没有上学,一直在看病、吃药、治抑郁。
那段时间我出现了很严重的幻听、失眠和神经衰弱症状,连续几个月、整夜睁着眼睛看天花板,脑子里回响着各种骂我的声音。脾气暴躁,不论谁和我说话、不论谁说什么,我都觉得ta在阴阳怪气。路人看我一眼,我也会脑补这一眼背后对我有多少怨言,然后瞬间崩溃大哭
那段时间我习惯性地干呕,也不怎么吃饭,心脏也很虚弱。为了处理心脏的问题,我尝试强迫自己出门晒太阳和运动。结果,少吃加运动,意外让我在2-3个月的时间瘦了40斤左右。这大概是我体重最低值了。
但是这个时期的意外减肥对我来说,好像依然不是现在我们理解的那种,由“容貌焦虑”促成的对身材的关注。因为,突如其来的减肥好像只是使我恢复正常生活的红利,我主观仍然没有很关心自己瘦了会怎样。我的生活重心还是学习,想起来才会抹一下保湿水。
后来,上了大学,我有了多余的注意力,而且在大一上学期的时候,我抑郁和幻听的症状仍然存在。那些人当时攻击我外貌的那些话,在很多时候,仍然会自动出现在我耳边。
我很“知耻”,成天地看护肤、美妆、穿搭方面的视频,学习如何“变美”。少吃不吃、节约生活费,然后把钱都花在了买衣服和化妆品上,而且也很听博主们的话,非常追求“大牌”。
大数据可以让这一切变得更可怕,因为人会被自己狭窄的注意力拉进一个焦虑和消费主义的循环。
看到别人拥有这个东西,我也想象,拥有了它,我就会变得更美,所以希望无论如何也要得到;我会越来越多地拿自己外在的自然条件和别人相比,却发现永远有可以比我外在条件更好的人,我就会陷入自我否认、更加不自信。

起初,我只是每天出门,不管得提前多久起床、不管多早,一定要化全妆;与此相对应的是,不化妆我就不敢见人。
其实,应该也没有人在意我化全妆还是半妆。现在想想,就是美妆视频看多了后,“被观看感”作祟:就算没有人看我,也绝不能让人注意到我没画内眼线的可能性实现。
后来的寒假,我每天只吃半个红薯/玉米,其它什么都不吃。因为饿没有力气,所以我每天大概只有不到4个小时醒着,其它时间都是在睡觉——我妈觉得是生生饿“昏”的。
再后来,我买东西越来越疯狂,大二结束的时候,单拿口红来说,我就有200多支,而且一刷到新的色号,就有种被召唤“必须也拥有”的使命感……
这一切就像漩涡。
真女人什么样?我们这样!
我不太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改变,这是一个很微妙的过程,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变了一个人。
可能与我学哲学、社会学有关,这是我为了认知自己和过去创伤经历所做的自救。在这个期间,我阅读了很多与污名、“美”的媒介和社会再现有关的研究,也了解包括女权主义、反种族主义学者在内的,许多学者对于“主流美”、“理想女性形象”的文化建构的解释。
也可能与我的偶像蔡依林有关。在那段时间,我慢慢去了解蔡依林曾经容貌焦虑的样子:她完美主义的性格让她认为,只要有一个人说她丑、矮,她就是真的丑、矮,并且认为说她美的人都在欺骗她。她也很“听话”,因为娱乐圈的大家长和一部分粉丝,都不喜欢女生太有个性。
她从拼命改造自己向完美女性的标准妥协,到接纳自己不完美一面的心路历程,给了我很多启发
蔡依林说,有一天她去健身房,教练拿出一个展览相册问她想练成什么样子,她翻着那个相册,越翻越生气,越看越暴躁
“这些人怎么可以这么好?等一等,我一定可以找到不完美的地方”,于是她就开始“挑刺”,这一块肌肉没那么好,那张脸也是。找到“缺陷”之后,她松了一口气,但随即,被自己刚刚的念头吓到。
她意识到这种来自外界的评断对于“自我”的发展似乎是不公平的,那作为“自我”,要怎么处理不公平的判断呢?
“美”是什么?迎合普世价值就能接近完美吗?或者真的有这样的普世价值存在吗?真的有一个完美的、人人都爱的女性形象吗?接纳真实的但不完美的我自己,真的是向自我改造失败的妥协吗?……
也可能与我注意力重心的转变有关。我开始实习、考试,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为容貌和身材焦虑,要考虑自己人生更宏观的、关于未来的事情;
也可能与我自动切断与过去的联系,又遇到了很多爱我、尊重我、理解我的朋友们有关……
当我发现自己的转变的时候,那句话对我的影响越来越小了。
我还是会为很多事情焦虑,但是就那句话来说,长什么样、别人会怎么评价我的样子,已经不会在我心上掀起多大的波澜了。
我还是矮,而且前段时间因为考试的焦虑长胖了许多,在很多人看来,我大概还是原来那种又矮又胖的状态,所以我还是会每天运动和注意饮食。
但是我很清楚,运动和有限度的节制,是为了我的健康以及更好的精力,我不会像以前那样极端,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要求自己非达到什么标准才行。
而且,之前的经历让我意识到,我最低、最健康的体重状态与正常人相比也是微胖的,这是激素带来的,也是我现在的身体所固有的。
我接受自己的这一点:我就是没法用普适标准去衡量的一个独特个体。
偶尔心情好,我还是会化个妆,但我不会像以前那样,不化全妆就不敢出门。我也很清楚,这不是懒惰或放纵,是我终于没那么自卑了。
我觉得现在的自己是怀着对自己的爱,做自己认为对的事。而不是在贴合任何“美”的范本,或是拼命想要抵抗外界的负面攻击,更不是怀着一口恶气,被那句“光长肥肉不长个”控制着行为,想要证明自己知耻而后勇、变得有多好一样。
想要自己在每个人的眼中都“好”,可是除了我自己,谁会在乎我这么多呢?
这种心态对我生活的其它方面也有很多正面意义,当我选择做一名女权主义者、选职业道路时,甚至当我挑东西、写文章时,我越来越能感受到有一个明显的“我”存在着,她有着自己的意见和观点,哪怕这种观点是小众的、不容易被理解的,但因为是“我”的,所以我很自信且坚信着
我觉得自己在修炼心态的过程中,学会了怎样把无理的、恶意的、却也有迹可循的攻击从自己身上转移走。比如,如果有人再对我说“光长肥肉不长个”,我不会责怪自己“我怎么又矮又胖”。
我会问一些问题,去思考和寻找答案
为什么会有人对我使用这样的攻击语言、并且认为它会对我有用、而且确实对我造成了一些影响?
换做其它问题也是。也许这种思维方式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至少可以让我不一味自责,并且化被动为主动地对抗它
这种遇到问题、打破问题、重构问题、寻找答案的循环,是终生的。因为思考和寻找答案的过程,也是消解这些攻击给我带来消极的情感体验的过程,我们终生都要学着如何和自己更和谐地相处,多听听自己的声音,少纠结别人的意见。
最重要的是,有一点我牢记在心:不管这个世界怎么歧视我的身体,我永远要做无条件接纳和爱自己的那个人。
希望你也是。
P.S.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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