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陆续听到、看到很多信息,稍微记录下。

1、北京某著名三甲医院医生,家里没有血氧仪,这两天买不到;还有医生家里没有体温计的。前期不建议在家里置备制氧机的部分医生,有开始后悔的。
2、部分海外朋友开始着急给身在国内的家人寄药、寄血氧仪,但他们似乎对目前的国际物流状况不是很了解。
3、在官方宣布储备paxlovid,以及官媒确认北京社区医院已开始培训paxlovid用药方法后,一线城市开始疯抢这款药,基本是为自家老人寻药。目前paxlovid原厂药的黑市价格已经从上周的8.5k上涨到昨天的1.5w,媒体报道最高的黑市价是5w。单位是,一盒。而印仿药的价格则从半个月前的1.5k,跳涨到现货3k,并且你还不能确认真伪。
4、官方宣布储备和将要销售paxlovid后,本来较容易就能购买到的正规途径(各类医院),反而都被卡死。
5、敌视进口药的言论仍然很多,基本逻辑是:既然美国有特效药,为什么美国还死100万?美国怎么可能安好心,给中国好药?那个美国公司的高管不是吃了也死了吗?
6、看到了很多新颖的治疗方案,包括但不限于:葱姜白方案、芦丁VC方案、嘴含花椒方案、某种860元一粒的牛黄丸方案。这些方案基本是在微信群流行,群内群众的普遍反应是,似乎管用。
下面,我谈一谈自己的认识。

首先,我不参与药物方案的站队,因为我不是医学专业,没有专业的发言权。我在5月份的建议是,大规模储备paxlovid,原因很简单,那时候中国没需求,所以可以放开跟辉瑞压价谈判,再有因为这是世界卫生组织(WHO)主推的新冠抗病毒药物。有人说WHO推荐的不可信,我认为这是污蔑我国官方,我国是WHO最重要成员之一,有非常大的发言权。此外,paxlovid是我国新冠肺炎第九版治疗方案的推荐药物,我国的治疗方案是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通过的,代表官方。虽然WHO没有推荐中成药,但我国官方还是推荐了不少中成药,包括连花清瘟、金花清感、化湿败毒以及诸多方剂,这些推荐药物,很清楚的写在各版治疗方案中,都是公开的。我一直认为,药不分贵贱,有用就好,官方要做的,是让大家各得其所。我反对的,是当莲花清瘟日产胶囊5000万粒后,其他某些药物,相对于人口数量而言,几乎是零。为什么有抢购呢?如果没用,为什么要批准进口呢?如果有用,为什么不提前储备呢?
其次,我支持每个人坚持自己的言论,并付诸行动。成年人,要言行一致,不要网上说一套,底下做一套,上周说一套,下周做一套;不要把自己整得跟专业网红和专家组成员一样。比如,有人认为进口药是美国用来害中国人的。我认为,这种观点不应该被批判。很多人美国人也认为,“中国制造”害了美国人;新冠肺炎刚刚流行的时候,一些美国人甚至认为,是中国制造的5G基站导致的疫情,这些都有新闻报道,是真实的。那么,一些国人,认为美国药就是害中国人的,这种观念,也很正常啊,每个人对世界都有自己的认识,怎么可能统一所有人的认识呢?我反对的是什么呢,我反对的是言行不一致。比如,你讲paxlovid是害中国人的,那芬必得、新康泰克、复方泰诺、泰诺林、美林,你就都不能吃嘛,因为前两种药是“中美史克”生产的,后三种药是“强生”生产的,这两家,都是美资企业啊。相应的,这些美国品牌药的中国品牌仿制药,也不能吃啊,因为它们的化学成分是完全一样的。逻辑上,美国人要害中国人,不可能只用一种药害,对不对?所以,言行一致的人,我都是支持的。我就是看不懂,为什么有人一边反对引入paxlovid,一边抢购美林呢?你这是一边阻止家里老人吃美国药,一边又强迫自己孩子喝美国药?你这到底是反美呢,还是挺美呢?
第三,我支持一切支持传统中医和传统中药的言论。
我看过特别好的中医,要放古代,应当是高级御医级别。我对中医的理解是,望闻问切,因人而异。好的中医一定是根据病人的具体情况来开方的,因为每个病人的实际身体情况都不一样,不可能给出一个统一的方剂。在历史上,中医方剂也有用于大规模抗疫的,这个时候,往往就做不到因人而异了,但还是能做到,因地而异。自古以来,就没有见过一款中药能够适用所有人和所有地区的。因为传统中医的基础理论,本身就反对这种“包治百病”的观念。所以我们看国家的新冠肺炎治疗方案中,其中有好几种中成药和不同的中药方剂,它们分别是适用不同人群、不同地区的。所以当看到把50万盒连花清瘟送去云南的时候,我想到的是,何以认为云南这个自古以来的气候偏潮湿的最重要药材基地,需要一个中原干旱地区的中成药呢?是谁在背后力推,把中药限定在个别药品上,甚至不惜背离传统中医中药的基本原则呢?我支持真正的传统中医中药,也认为传统医学在现代有广阔的空间,能够造福世人。但很显然,某些利益打着中医中药的旗号,把西药制剂放入某些中成药胶囊中,还不标注任何西药成份,这种中医中药发展模式,肯定是会长期受到质疑的。当然,即便如此,我也不太反对那些把个别中成药吹成神药的行为,因为人类社会就是这样,既然印度存在大量认为泡恒河澡、喝牛尿就能治病的人,美国存在大量认为接种新冠疫苗只有负面作用的人,14亿中国人,当然就存在各种各样的想法。成年人都会对自己的生命负责,政府不应当也没有能力包办每个人的思想。让大家各得其所就好。

第四,我不反对各种民间新冠治疗方案。无论是葱姜白,还是芦丁VC、嘴含花椒、或者各种牛黄丸,都挺好的,支持各取所需。只要对自己有效果,就是好方案。我就是反对一点,你按自己的方案治疗了,却阻止别人按其他方案治疗。你可以争论、批评,甚至鄙视、看不起其他方案,反正互联网舆论长期就是互骂S-B,这都不是问题。我只是反对,任何人在支持自己的方案时,阻止别人的方案。吵架没问题,不要动手。对这种吵架,建议官方不要参与,不要站队,完全没必要。官方要做的,是把各种方案需要的药材,都准备妥当。只要耗材足够,民众之间的问题,民众会自己处理。但如果基础材料没有,那矛头就会转向官方。
最后,我要给包括北京在内的一线城市官方提一个建议。从社会舆论看,目前各类中成药不太缺,村镇的药物储备,国家有统一的安排,基本不需要一线父母官操心。一线城市目前最主要的矛盾,是有大量的小分子药物需求不能得到满足。坦率的讲,早在一线城市开始培训如何使用paxlovid之前,关心自己家人的许多人,已经对这款药的使用方式非常了解了。他们充分了解paxlovid的各类禁忌,并且比任何一位医生都了解自家老人的基础病和日常用药情况。从目前一线医院的培训材料来看,都没有超过www.drugs.com的公开信息,这些信息,很多人在11月就完全掌握了。增量信息出现在部分私立医院和保险机构与海外医生的连线咨询中,这些信息目前都是公开的。现在最大的矛盾,是大家都知道一线城市(尤其是北京)的paxlovid备药非常迅速且充分,这赢得了一片赞扬。但自从官方介入后,各类供药渠道就突然消失了,医院都在限制开药。这让人们非常不理解。既然扩大储备是非常好的事,为什么要控制开药?
我提供一个信息:paxlovid在德国的开具量也非常少,这主要是因为该药的药物冲突比较多,开药的医生存在更多责任风险。但德国的疫苗、病床准备是非常充分的,所以即便不大量使用这款药,德国的医疗系统仍然非常健壮。早在4月份我们提到过,paxlovid之所以对国内非常重要,是因为我国医疗系统非常脆弱,大城市老龄化严重,一旦出现大规模感染,那么医院的大规模挤兑就必然出现。因此使用paxlovid或类似药物,全面降低高风险人群的入院率,就是对一线医护人员最有力的支持。原则应当是,哪种药能够达到这种目标,那就让哪种药的可及性更便利。我不仅支持paxlovid,也支持所有能够减轻一线医疗压力的药物。
昨天,我听说北京某社区医院开paxlovid竟然需要提供CT,这不是开玩笑吗?现在做一个CT需要几天,难道政策制定者不知道?这款药的使用说明没有任何关于需要根据CT判断的要求,在海外的使用也不是这样的。它的基本使用要求是,在出现症状初期就应当尽快(5日内)给高风险人群服用。高龄高风险人群,应当尽快放量提供,基层医院应当将药物冲突和禁忌以单页形式提供给患者,
也完全可以要求所有开具此药的患者签署知情同意书
,以此降低基层医院和医生的责任风险。目前过多的要求,都会影响这款药物的可及性,都会造成有这部分药物需求的人员产生更大不满。当官方有足够储备后,人们还是只能通过黑市去为家人紧急寻求药物,这就完全是官方的问题了。

对于目前这款药物的炒作确实很多,但这种炒作是基于严重的供需失衡,严格的控制只能导致供需失衡更加严重。希望包括北京在内的各地,能够立即制定出简便有效的药物开具方案,例如:在一定年龄之上可以直接开具,在一定年龄范围内有基础病历史处方可以直接开具等,这些要求,并不难做到。只有在供需问题解决后,再对黑市打击才是有效的。否则,人们只会继续去找各路药神。
这个时候,少一点审批和研究,少开一些会,能早一天就早一天,能早一个小时就早一个小时,这背后都是很多条人命。一线医护压力有多大,相信管理部门比我们了解。我没有别的意见,我只是建议,既然连花清瘟都发得那么快,那么已经采购和储备的其他药,请以同样的速度推进。
以我的认识,对paxlovid的需求,会在第一波度过后大幅下降。目前官方可以考虑做好未来的储备,当然不只包括这款药,而是所有必需的药品。对个体而言,家人已经阳过了,那么就不要再参与抢购,这款药需要在初期症状5日内服用,再往后基本无效。以我的了解,paxlovid的近期储备到货量足以在不远的将来,将目前的所有囤货利益归零。药贩子现在应当考虑的恐怕是应当尽快出货,而不是继续炒作。
对个体而言,如果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药,我的建议是,还是别抢了。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该药与圣约翰草(也就是连翘)是有严格禁忌的,也就是但凡服用paxlovid的患者,不能同时服用绝大多数感冒类中成药,因为绝大多数感冒类中成药都有连翘成份。类似的禁忌和药物冲突多达几十种。如果你连这些基本信息至今都不掌握,或者无法确保你远在天边的家人完全按照准确的用药方案使用,不做任何私自改动(比如偷偷去吃了两袋含有连翘的连花清瘟),我的建议是,你还是不要给家人使用为好。否则等待你的,很可能会是一系列致命的药物冲突。到时,你会是怎样的痛苦呢?

最后,祝愿大家各得其所,能够便利的获得适合自己的药物和治疗方式。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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