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堂老先生)
这个寒冷的冬天有点凶险,三年来绷紧了每个角落包括人们心中的每一根弦,没想到一夜之间在没有任何预告措施更没有准备充足行动的氛围下,便全面大撒把,还忽悠阳的越多越快越好。代价却是惨重的,我没有数据来说明这些,但所认识到朋友不阳者已是稀有人群,一些朋友永远地倒下,便深知覆盖之广远远超出人们的想象。
(李德堂创作的长篇小说)
12月21日,我几十年的老朋友、老领导李德堂先生走了,他的家人简述了离去的过程:“感染奥密,送医不得,家人自救,约一周烧退。昨又高烧反复,痰壅肺管,终至窒息。尔后120才来,人已冰凉,只出具了死亡通知书,只写老年心力衰竭基础病云云,在家人坚持下才写入新冠内容。这才,这才换来今天下午的运送远郊火化,且指示不得告别追悼等等……他单位也总结了他的履历以悼念:作家、北京25中原校长、原北京社科联正处级干部、北京文艺学会副会长、前北京人文大学副校长、北京作家协会会员、世界华人文化院研究员李德堂先生已于昨日仙逝,享年89岁。
80年代李德堂和家人)
看到这段文字,仰望苍天,心中产生无限悔意。李老多年来一直是我的好朋友,逢年过节的时候他总会来个电话问候一下。我说我去看您,他总是说,别,我挺好的,你们都挺忙的,听到声音就好了。三年前疫情汹涌而来,考虑到他年事已高更易感染,三年只去过两次。前不久听说他的老伴去世了,给他打击很大,去安慰一下,但对于一个马上90岁的人,我必须负责任,万一感染是追悔莫及的大事。
虽然他老伴去世,我也没敢给他电话,我觉得哪怕几句安慰,也是往他的伤口上撒盐,只想时间冲淡一些疫情过去,再跟他好好聊聊,共同缅怀他老伴儿。周边的同事、朋友没有不佩服他的,他早年在农村,因为文学底子不错,考上了北京师范学院。进校的时候他已经是大龄大学生了,比班上的同学都要大至少四五岁。大学毕业以后,他从中学教师直到当了中学校长。他的夫人文化不高,到了北京还带着乡村妇女的淳朴和乡土气。有的人曾开玩笑说,谁谁谁已经换了夫人了,那样才般配。但是李老听到这些话都说,换老婆?难道没有想想和你相濡以沫的夫人和孩子是什么感受吗?所以他从来没有动过这方面的心思。晚年他夫人因病瘫痪在床,已经耄耋之年的李老没有请保姆,承担起照料老伴儿的重体力活儿,他不仅不叫苦,还挺知足地说:“还是原配好,也要感谢我没赶上独生子女政策,好几个孩子轮流来照顾我们老两口,要不老伴儿要遭多大罪。”
(李德堂简朴的家)
李德堂是老党员了,从教育口到学术口,基本都是领导。但无论到哪里都有个好人缘,他说他最怕有了权力就自觉不自觉地滥用,他最怕群众指着脊梁骨骂缺德,人不能对钱上瘾,上了瘾就控制不住自己。所以他一直保持着两袖清风,到他家里的朋友都说,您家真是80年代的家具80年代的装修风格80年代穿着的主人。
李老在仕途上起步很早,70年代就是校长,改革开放初期他这样的老大学生是重点培养对象,早早就当了处级干部,但他习惯于做副职,有扶正的机会他也不去争取。他说自己更热衷文学创作,希望用自己的笔记载几代人的变迁。他的老朋友同龄人志愿军文化教员刘邦烈说:“李老的不少作品虽然无法在他在世时出版,但阅读他百万字的长篇小说《人间罪》《沉重的家园》后感到有不加一点修饰的令人震撼的真实感,他自费印制了一些,我坚信总会有个正式出版甚至被广为传阅的年代到来,因为文学最重要的功能是真实记载时代风云尤其是百姓的疾苦。”
(李德堂为创作积攒的资料)
李德堂的同学、著名编审牛志强先生回忆:“德堂兄是我们的老大哥,一个正直善良质朴宽厚而又执着倔强的老知识分子。一个充满爱心宽容心诲人不倦的老教师老校长。一个以半生时间精力,以自身丰富经历为蓝本,以极其真实的质朴文字秉笔直书,揭露批判历次……(删去四字)与十年内乱的邪恶罪恶。且在多卷集作品的出版过程中,历经重重阻遏,付出不屈不挠的努力,哪怕自费也在所不惜,只想为社会留下真实的没有任何掩饰的民间文本。他要做时代的书记员,始终保持沉郁顿挫的风格,乃是他本真生命状态的呈现。托尔斯泰说,长篇小说的形式不是固定不变的,而且还在发展。这不真实的东西是可耻的,是什么就把它写成什么。如果想说什么那就直率地说吧。德堂兄身体力行,半生笔耕不辍。他和许许多多逝去的长者一样,临终前又经历了这一波……(删除十几字)“全过程”——就这样,一个将近90岁的老人、老知识分子、老教师老校长、老业余作家,也是老党员,终于迫不得已地以这样的方式落下了人生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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