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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Dhirendra K Jha
编译 | 陈卓
审核 | 顾青子 陈安澜 胡可怡 孔凌霄 王若桐
编辑刘派 江怡

编者按 
本文是印度执政党——印度人民党“母体组织”国民志愿服务团(RSS)现任“最高领袖”莫汉·帕格瓦特的政治小传,并以帕格瓦特的政治生涯为线索叙述了RSS-印人党两者间的权力对比是如何逐渐由“团强党弱”变为“团弱党强”的。作者认为,帕格瓦特个人能力方面的缺陷促成了这一局面。他认为帕格瓦特更多的是因为RSS高官后裔和马邦婆罗门的出身以及善于在政治上见风使舵而获得职位,但是他在“最高领袖”所必需的理论素养、领袖气概和政治意志方面存在缺陷,以至于在与莫迪的影响力竞争中落于下风。作者认为,随着印人党因为掌权而逐渐强势,RSS已经逐渐不再是整个团家族的核心,团家族也逐渐被转变为了印人党庞大选举机器的一部分。本文除提供很多历史细节外,也提醒读者们注意,印人党现在早已摆脱了当初在组织和思想上高度依赖RSS的状况。南亚问题研究小组特此编译本文,供各位读者批判参考。
图源:IANS
2014年大选前的几个月,印度国民志愿服务团(Rashtriya Swayamsevak Sangh,以下简称RSS)的全国发言人拉姆·马达夫(Ram Madhav)寻求与印度人民党(Bharatiya Janata Party,以下简称印人党)领导人阿伦·舒里(Arun Shouri)会面。马达夫提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请求:希望舒里能代表RSS最高领导人莫汉·帕格瓦特(Mohan Bhagwat)干预印人党总理候选人莫迪。
帕格瓦特是RSS第六任“最高领袖”(sarsanghchalak, सर-संघचालक)。RSS是一个印度教民族主义组织,1925年诞生于那格浦尔的婆罗门社群。该组织的附属机构网络统称为“团家族”(Sangh Parivar),几乎渗透到印度社会的方方面面。作为“印度教大家庭”的首领,RSS为其大约30个附属团体提供意识形态养料,这些团体包括执政党、全国最大的工会、活跃在各高校的学生会以及印度教寺庙机构等。团最高领袖作为最高指导者统治这个庞大、无形的系统。
舒里记得马达夫对他说:“请你向莫迪兄提一下帕格瓦特”。由于舒里和莫迪曾在2013年多次会面,马达夫有充分的理由推测两人关系亲密。同年10月18日,莫迪还发布一本由舒里撰写的书。基于此,舒里认为可能会出现他和莫迪关系密切的传言。
舒里曾告诉笔者:“我问马达夫怎么了。”马达夫解释称:“帕格瓦特对莫迪的言语和粗鲁态度不满。莫迪被要求到那格浦尔会见帕格瓦特,并与他讨论RSS如何为其竞选活动做贡献。然而,莫迪表示他不会去那格浦尔,应由帕格瓦特来艾哈迈达巴德。最后,帕格瓦特改变他的所有出行计划,到艾哈迈达巴德与莫迪会面。”
抵达艾哈迈达巴德后,帕格瓦特要求在RSS办公室开会,被莫迪拒绝。莫迪坚持要帕格瓦特前往其住所。最终,双方在一个RSS赞助人的家里会面。舒里表示,“估计是莫迪对他非常无礼。在会面中,帕格瓦特已经开始向莫迪讲述如何组织竞选活动,讲述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但是,根据马达夫的描述,莫迪则表示:“帕格瓦特先生,请记住一件事。如果我当初没有按照RSS的指示转而加入印人党,我可能已经坐在你今天的位置上了。”莫迪曾在RSS中担任过几年的全职宣传干事(pracharak)。
马达夫告诉舒里,帕格瓦特感到被冒犯。莫迪似乎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也拒绝了RSS——关于选举的建议。但帕格瓦特的不满似乎停留于个人层面,没有上升至组织。舒里表示:“马达夫要我告诉莫迪,没有必要侮辱帕格瓦特,他可以用更礼貌的方式说同样的话。”
事实证明,舒里实际上没有能力帮助马达夫,进而帮助帕格瓦特。舒里表示:“我告诉帕格瓦特,我和莫迪的关系没有亲密到可以对他的个人行为提出任何建议的程度。”笔者曾询问马达夫这次会面的情况,但他没有回答。笔者还多次向帕格瓦特发出采访请求和涉及的详细问题,但没有收到任何答复。
这件轶事揭露了帕格瓦特不为人知的一面:为了获得总理候选人的尊重,一个RSS领导人动用公关战略,这与以往RSS领导人在争取对团家族的权力和控制时的表现大相径庭。此事反映了许多其他RSS附属机构也认同的帕格瓦特的一个弱点:他未能唤起人们对团领袖的崇敬,而且失去了人们对其处理事务能力的信任。自RSS成立以来,其传记就赋予前领导人海德格瓦尔(KB Hedgewar)和戈瓦尔卡尔(MS Golwalkar)等至高无上的地位,因为他们在意识形态上极大地影响了团家族。相比之下,帕格瓦特的“遗产”可能平淡无奇。例如,舒里在第一次遇到帕格瓦特时并没有发现自己对他怀有任何敬畏之心。“也许就在他成为RSS领袖之前或之后,他没有给我留下任何深刻的印象。”
也许帕格瓦特觉得自己被耍了。毕竟,莫迪不久前还公开赞美了帕格瓦特和其父马杜卡洛·帕格瓦特(Madhukarrao Bhagwat)。作为一名宣传干事,马杜卡洛·帕格瓦特为RSS在古吉拉特邦的活动奠定了基础。莫迪在他的书《光束》 (ज्योतिपुंज, Jyotipunj)中写道:“铁和贤者之石相触后可以变成金子,但铁不是贤者之石。”该书于2008年以古吉拉特语首次出版,两年后有了英文译本。“贤者之石马杜卡洛将他儿子塑造成另一块贤者之石”。
无论如何,若帕格瓦特认为莫迪的善意是必然的,或认为他作为RSS领袖自然会得到莫迪的善意,那他就错了。莫迪的出现引起RSS内部的情绪变化。RSS领袖历来在团家族内享有崇高地位,而帕格瓦特自己也变得自满。他忘记了政治的基本规则:高层没有友谊空间。帕格瓦特面对的不是普通人。莫迪把自己塑造成能够实现RSS夙愿“印度教国家”(Hindu Rashtra)的形象。媒体宣传对莫迪的个人崇拜,并将舆论转向对其有利的一侧。此外,莫迪领导的印人党政府是自独立以来第一个完全相信RSS信仰的政府,即相信只有印度教徒才有权制定国家的归属规则。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RSS高级领导人曾告诉笔者:“自2014年以来,RSS分支机构成倍增加,工作团队扩大,其在社会中的影响力也相应增大。”然而,伴随着这一切,也出现了一个大问题:RSS还是‘主导’吗?这位领导人对RSS默许被印人党征服感到不安。尽管RSS和印人党之间是一种共生关系,但对权力之争意味着这种动态关系将一直紧张。
RSS成员戈德塞(Godse)暗杀圣雄甘地后,政府对RSS下达禁令。由于急于摆脱禁令,RSS很快就宣布自己将只作为一个文化组织行事。图源:《印度快报》档案馆
RSS从不在公开场合承认自己与政治有任何关系。1949年,一名RSS成员暗杀了圣雄甘地后,由于急于摆脱政府禁令,RSS承诺将只作为一个文化组织行事。RSS在禁令解除前通过的章程规定,该组织“本身不涉政,纯粹致力于文化工作”。
然而,很明显,RSS是由政治动机驱动的。事实上,RSS所扮演的政治角色有很多了不起的地方,特别是将其打造为一个巨大的选举机器——RSS拥有纪律严明的狂热干部为印人党摇旗呐喊。该组织通过一个由RSS高级人员组成的网络控制选举机构,这些高级人员监督、指导和引导印人党处理大多数重大问题,提拔领导人和选择选举候选人。历史上,RSS曾受纳粹和意大利法西斯主义影响,宣扬一种类似于雅利安人至上的印度教至上论。RSS第二任领袖戈瓦尔卡尔在《我们或我们的民族性定义》(We or Our Nationhood Defined)一书中写道:“德国也显示了种族和文化的差异是多么不可能被同化为一个统一体,这是我们印度斯坦要学习和借鉴的经验教训。”
“印度教国家”的构想从未像今天这样得到主流认可。在大多数情况下,与RSS有关的政治组织都试图将其隐藏。然而,在过去的几年里,印度政治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团家族的“地下思想”因此浮出水面。莫迪政府已迅速采取行动,实现其印度教民族主义愿景:颁布《公民法(修正案)》、撤销宪法第370条等立法行为引发深刻的宪法危机;从媒体到教育机构再到司法机构,民主机构被接管;篡改历史记忆,彻底改变公共话语;为刺杀甘地者等人正名,而“印度教特性”的始祖萨瓦尔卡(V·D Savarkar)则被公开尊称为民族主义英雄。
莫迪有一套自己的规则,不太可能屈从于RSS的惯例。在莫迪担任总理期间,RSS一直在执行指令而不是发布指令。这位RSS高级领导人表示,“时代变了,RSS中不寻常的支持莫迪风潮形成了一种局面,团对印人党享有的传统影响力实际上已经消失。”帕格瓦特似乎没有表现出应对新形势所需的政治敏感度,而是干脆把场子让了出来。现在,印人党发布命令,团干部服从命令。帕格瓦特已沦为多余的人。”
这一转变可谓一帆风顺。莫迪将整个团家族置于一种永久选举模式中——不断的活动,不断分化选票的工作,甚至有时直接参与竞选和投票站管理。在习惯严格服从和奉献自我的RSS干部的帮助下,莫迪成功为其政权搭建一个坚实的内部结构。但是,由于新制度框架可以满足RSS对印度教“专制”国家的渴望,帕格瓦特和其最高领袖办公室在其中的位置特殊。
帕格瓦特与莫迪之间明显存在某种尴尬的关系。据一些受访的RSS高级领导人称,自2014年以来,两人从未进行过个人会面——除了在一些公开场合,如2020年8月5日,莫迪和帕格瓦特并肩而坐为阿约提亚的罗摩庙奠基。此外,2021年,被视为莫迪在RSS的手下的达塔雷亚·霍萨巴莱(DattatreyaHosabale)被提升为总干事(general secretary)。早前,霍萨巴莱升职遭到RSS部分成员抵制。然而,2019年莫迪连任后,反对霍萨巴莱的声音就消失了。现在,霍萨巴莱能在RSS内部更轻松地执行莫迪的指令。
帕格瓦特的同时代人、前宣传干事拉梅什·希勒达(Ramesh Shiledar)告诉笔者,“谁在掌权毫无疑问。过去,RSS领导层对选举期间如何利用其干部以及对印人党的关键组织决定拥有很大发言权。如今,情况已截然不同。”希勒达表示,“涉政时,RSS的干部们很少为自己做决定。之所以发生这种变化,是因为在目前最高领袖的领导下,RSS领导力已衰弱,且格局太小。”据希勒达称,“应该被指责的不是莫迪或阿米特·沙阿。现状只是由于RSS已无法施展一直以来的调控力。帕格瓦特本应阻止这种转变,但他如此无知,以至于欣然促成转变。”
帕格瓦特通过公开演讲赞扬印人党政府并阐述相关信息。自RSS成立以来,每年在那格浦尔举行十胜节(Vijayadashami)活动,作为一种仪式。每年,在这个场合,RSS领袖都会阐述其国家愿景。通常情况下,领袖会对过去一年进行批判性总结。然而,自2014年以来,帕格瓦特只为莫迪“鼓掌”,在莫迪的第二个任期内,这种“掌声”更加响亮。2019年,帕格瓦特在一次演讲中表示:“莫迪第二任期内宣布废除宪法第370条的举动再次证明,印人党有魄力实现这些期望,并从国家利益出发尊重人民的情感和愿望。”
帕格瓦特默许这种情况的一个原因可能与宣传干事现在有更多机会获得物质奖励有关。在莫迪领导下,RSS拥有的资源比以前多得多。希勒达表示:“2014年之后,帕格瓦特改变了他的说辞。现在,他经常说我们不必像以前那样生活窘迫。每个地区都已建成或在建RSS办公室,配有空调房和酒店式设施。宣传干事现在已习惯了有车、穿名牌还有高端手机的生活。”据这位RSS领导人称,莫迪自己也是RSS的一份子,“他既了解宣传干事的优势,也了解他们的弱点,并利用这些优势和弱点使自己凌驾于RSS之上。”但这位RSS领导人仍然对帕格瓦特本人为何对权力平衡的转变似乎不以为然感到惊讶。他表示:“让RSS的权力落入莫迪手中,帕格瓦特似乎觉得没有问题。”
其中一个原因可能只是帕格瓦特还有更大的担忧。二十一世纪头十年,国大党领导的联合进步联盟政府(UPA)执政时期,发生了一系列举国震惊的炸弹爆炸事件,导致数名RSS成员被指控参与其中。印人党上台后,这些调查出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反转。2015年6月,其中一起爆炸案的特别检察官罗希尼·萨利安(Rohini Salian)声称,国家调查局要求她对被告“服软”。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案件接连反转,与RSS有联系的恐怖嫌疑人被无罪释放。莫迪政府处理印度教恐怖案件的做法本可以给帕格瓦特带来一些安慰。然而,问题远未结束,因为许多案件仍在审理中,这把剑仍悬在帕格瓦特头上。
莫迪使RSS内部的权力平衡向印人党倾斜,也让RSS干部一直梦寐以求的“印度教特性”在党内迅速增强。因此,帕格瓦特急于讨好莫迪,可能还有另一原因:受允许继续不受阻碍地主持2025年RSS的百年庆典活动。
帕格瓦特出身于著名的RSS世家。他的父亲马杜卡洛是一名全职宣传干事,在20世纪40年代,他在孟买的古吉拉特语区工作。他是1942年第一批全职干部中的一员,他们发誓要一直独身,并将自己的生命献给RSS。戈瓦尔卡尔是当时的RSS领袖,那时正值印度争取独立的高峰,RSS坚决不参与这一运动,因此并未在其中发挥任何作用。戈瓦尔卡尔当时声称:“印度教徒,不要浪费你的精力与英国人斗争。把你的精力留给内敌——穆斯林、基督徒和共产主义者。”这种“邪恶哲学”在1948年1月30日达到极致,RSS干部南度蓝姆·高德塞(Nathuram Godse)因圣雄甘地的非暴力主义而暗杀了他。
1948年3月27日,因甘地遇刺而转入地下的RSS工作人员向警方报告情报,说明了马杜卡洛的身份。马杜卡洛是婆罗门,35岁,宽额头,脸颊凹陷,身高5英尺5英寸,来自那格浦尔。他是理科学士,RSS的首席组织者。他能很好地管理RSS成员,组织能力出众。他于1941年来到艾哈迈达巴德(Ahmedabad)。他是RSS在古吉拉特(Gujerat)和加蒂亚瓦(Kathiawar)活动的首席组织者。
RSS被禁,数千名领导人和工作者被逮捕。马杜卡洛结婚了,进入一所法律学院学习,并在那格浦尔以南约一百五十公里的小镇昌德拉浦尔(Chandrapur)的父母家居住。不过,他并没有离开RSS。晚年,即使在从事法律工作的同时,他仍继续担任RSS在昌德拉浦尔地区的主席,而前一任昌德拉普尔地区主席正是他的父亲纳拉扬拉奥·帕格瓦特(Narayanrao Bhagwat,又名Nanasaheb,RSS创始人海德格瓦尔的同伴)。
1940年2月8日,距离成为RSS领袖还差几个月的时任RSS总干事戈瓦尔卡尔写给海德格瓦尔的一封信表明,纳拉扬拉奥和马杜卡若都是RSS精英俱乐部的成员。当时,海德格瓦尔正待在比哈尔邦的拉吉尔。戈瓦尔卡尔写道,“尊敬的纳拉扬拉奥和马杜卡若将于明天2月9日星期五乘坐快车前往钱达(Chanda)。前天,我收到了纳拉扬拉奥的来信,信中写道万全的准备工作已紧锣密鼓地展开。”戈瓦尔卡尔向海德格瓦尔通报了将在昌德拉浦尔举办的RSS训练营的情况。
因此,帕格瓦特生为RSS的杰作,他的生活轨迹似乎注定其成为RSS最高领袖。1950年9月11日,他诞生于马哈拉施特拉邦(Maharashtra)桑利(Sangli),是其母亲马拉蒂巴伊(Malatibai)的第一个孩子,他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虽然帕格瓦特家境普通,但他得到了一个在那个时代大多数人都无法拥有的机会:接受教育。帕格瓦特在昌德拉浦尔完成了学业,并于1964年完成了预科考试。
希勒达也来自那格浦尔一个古老的RSS家族,长期以来一直与帕格瓦特家族保持联系。希勒达声称他第一次见到帕格瓦特是在1965年,他说:“帕格瓦特大概已经完成了他的预科学习,来到那格浦尔参加第一年的 OTC(为RSS高级干部举办的为期三年的军官训练营),此时我是一个年轻的团家族成员,被指派为OTC做志愿工作。”
希勒达说:“帕格瓦特的父母希望他能成为一名医生。那时,医学院的录取标准是理学士第一部分考试的分数。帕格瓦特的分数不够。因此,他被那格浦尔的兽医学院录取,开始在校住宿。同时,作为一个虔诚的团成员,他开始参加RSS的沙卡(shakha)。” (译者注:沙卡意为“分支”,是RSS的基本基层单位)
1971年,帕格瓦特完成了为期四年的兽医科学课程。他在成为一名兽医和在RSS中工作之间摇摆不定。在邦政府畜牧部门当了不到一年的兽医后,他加入了RSS,成为一名短期“扩张干事”(Vistarak)
在一两年内,他放弃了在那格浦尔当扩张干事的生活,转到阿科拉(Akola)完成他的兽医科学研究生课程。但他仍保持着与RSS的联系。1975年初,希勒达刚刚完成了工程课程的期末考试,拜访了帕格瓦特。希勒达回忆说:“我告诉他,我已决定成为一名宣传干事,尽管还没有最后确定在哪个地区工作。在我的记忆中,我还问过他自己的未来计划,但他没有说什么。”
1975年6月25日,随着紧急状态的实施,国家风云万变。9天后,RSS再次被禁。由于警察开始抓捕宣传干事和重要人员,帕格瓦特放弃了他的学业,躲了起来。RSS领导人声称,在持续到1977年的紧急状态期间,帕格瓦特一直生活在被逮捕的恐惧中,在不知名的地方避难,在一个地方停留数日再辗转至下一个地方。1975年底,由社会主义领袖贾亚普拉卡什·纳拉扬(Jayaprakash Narayan)领导的人民斗争委员会(Lok Sangharsh Samiti)发起了一场反对紧急状态的坚持真理运动(satyagraha)。RSS是其对象之一,监狱外的团成员大量被捕,但帕格瓦特不在其中。
与帕格瓦特同时代的斯亚姆·潘达里潘德(Shyam Pandharipande)是RSS资深成员的儿子,他告诉笔者,全国性的坚持真理运动始于1975年11月14日。他说:“我在那格浦尔领导了第二批运动成员,与其他人一起被拘留。”两天后,根据有争议的《维护国内安全法》(Maintenance of Internal Security Act),他被起诉,并与其他被拘留者一起被关押在那格浦尔监狱的一个营房里。“在另一个营房里,我父亲和马杜卡洛·帕格瓦特以及其他二十五到三十名根据《维护国内安全法》被捕的RSS高级人员关在一起。我几乎每天都会去我父亲的营房看望他,在那里我经常见到马杜卡洛·帕格瓦特和其他RSS高层人员。”
潘达里潘德表示,小帕格瓦特不知所踪。他告诉笔者:“如果莫汉·帕格瓦特参加了任何宗教活动,他也会被逮捕。如果他在马哈拉施特拉邦的任何地方被拘留,他也会最终被关进那格浦尔监狱。因为根据《维护国内安全法》,所有来自那格浦尔和维达尔巴(Vidarbha)地区被拘留者都被关在这个监狱里。即使是那些属于这个地区,但一开始被关押在纳西克(Nasik)、耶拉瓦达(Yerawada)或其他一些监狱的人,最终也在他们的请求下,被转移到那格浦尔监狱,那里为这些被拘留者建造了新的营房。如果他在监狱里,我肯定会知道这件事。”
曾为这位RSS领袖写过同情传记的金舒克·纳格(Kingshuk Nag)表示,紧急状态后,帕格瓦特在RSS中不断晋升。纳格在《莫汉·帕格瓦特:影响者》(Mohan Bhagwat: Influencer-in-Chief)中写道:当紧急状态被解除、对RSS的禁令被撤销时,帕克瓦特被任命为阿科拉的宣传干事。几年后,他在那格浦尔担任宣传干事,并很快成为维达尔巴地区的负责人。他曾在比哈尔邦短暂待过一阵子,担任地区宣传干事一职(prant pracharak),然后约在1987年他又回到那格浦尔。此后,他加入了RSS的中央执行部门。
十年内,他在该组织中取得了惊人的进步。纳格写道,帕格瓦特在1991年加入了RSS全印行政成员(all-India office-bearers)的行列,当时他被任命为全印体能训练负责人,他的地位越来越高。
帕格瓦特当时已年过四十,全身散发着自信和不可抗拒的魅力。拉利特·瓦查尼(Lalit Vachani)是一位驻德国的学者和电影制片人,他在1993年曾因拍摄RSS的纪录片采访过帕格瓦特,他告诉笔者:“年轻的团志愿者对他有绝对的尊敬,几乎是对英雄的崇拜。”在瓦查尼的影片中,帕格瓦特表现得积极进取、性格外向,脸上随时随地挂着微笑。他的灰发已开始稀疏,但小胡子依旧浓密。他那双圆润、突起的眼睛明亮而善言,但他的作风却很谨慎。
1992年10月,瓦查尼和他的制作团队完成了在那格浦尔的拍摄工作,他们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希望之屋”(आशा सदन ,Asha Sadan)度过的,那是一栋租来的建筑,用作团志愿者的宿舍。他告诉笔者:“在整个拍摄过程中,帕格瓦特实际上(尽管不是正式的)是希望之屋的关键人物。他没有被提及,但他就在那里。比如,当我们在希望之屋拍摄那些男孩时,他会出现在拍摄现场。”瓦查尼回忆道:“我震撼于帕格瓦特的存在感,甚至在我完全想不到他的时候依旧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1992年12月6日,在阿约提亚拆除巴布里清真寺前不久,团成员站在巴布里清真寺顶部。图源:《印度斯坦时报》
帕格瓦特成为瓦查尼想要采访的RSS领导人之一。瓦查尼说:“我想做的是拍摄团支部中的男孩,即那些官兵。帕格瓦特成为我的人选,因为他非常善于表达,而且很有亲和力。他因与众不同而脱颖而出,他似乎更容易接近、更友好,也更加平易近人,总伴随在人们身边。”
帕格瓦特对瓦查尼想从团志愿者那里获得的东西很感兴趣。瓦查尼告诉笔者:“有时,男孩们会告诉我们,在之前的拍摄结束后,帕格瓦特会问他们我们的问题是什么,以及他们的回答是什么,他还会指导他们在面试时该说什么和不该说什么。我们从男孩们的身上了解到这一切。” 干部们对帕格瓦特的崇拜之情显而易见。瓦查尼补充说:“他们会要求他吹笛子,尽管他吹得很差,但还是称赞他。”帕格瓦特与RSS的其他领导人不同,他与普通的团志愿者关系密切。他是一个年轻的领导人,花了很多时间与这些男孩们在一起,他与年轻的RSS志愿者的融洽和熟悉程度是非常瞩目的。
在采访中,帕格瓦特谴责了将RSS打造成教派法西斯组织的企图。他自信地说:“一个没有权力或金钱,只有爱的组织,永远不可能是法西斯主义。法西斯主义是用棍棒强制执行的。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没有法律强迫团志愿者参加沙卡。我们不能成为法西斯主义者,因为法西斯主义的生存基础是独裁,而我们只有对彼此的感情和对国家问题的同情。”帕格瓦特补充说,“一个印度教徒永远不可能是教派主义者。”
不到两个月后,RSS及其附属机构的成员和支持者在光天化日之下拆毁了巴布里清真寺。
罗摩祖地运动(The Ram Janmabhoomi Movement)是RSS领导的最关键运动。此运动拆毁巴布里清真寺(一座位于阿约提亚的16世纪清真寺),并在其遗址上建造罗摩神庙,几十年来推动多数主义力量的汇聚。自1949年以来,这个问题一直是当地司法斗争的主题,当时一伙印度教原教旨主义者声称该地是印度教神的诞生地,偷偷地在清真寺里安放了一个罗摩神像。
罗摩祖地运动起因于世界印度教大会(VHP)发起的“重建罗摩庙”社会运动,该组织是RSS的附属机构,其动员了印度教僧侣和宗教团体。当时的印人党主席阿德瓦尼(LK Advani)发起了“战车游行”,在全国各地召集印度教徒参加此活动。1990年9月25日,战车游行启程于古吉拉特邦的索姆纳特(Somnath),那里的一座寺庙在11世纪被中亚的入侵者马哈茂德·加兹尼(Mahmud Ghazni)摧毁。
战车游行计划经过古吉拉特邦、马哈拉施特拉邦、卡纳塔克邦、安得拉邦、中央邦、拉贾斯坦邦、哈里亚纳邦、比哈尔邦和北方邦的数百个村庄和城市,最终到达阿约提亚。1992年10月23日,阿德瓦尼在进入北方邦之前被逮捕。但是,当时他的行程已经在印度教的支持者和干部中激起了好战情绪,在沿途引发了教派冲突。随后,RSS开展的一系列活动最终导致12月6日巴布里清真寺被拆毁。罗摩祖地运动撼动了国家的灵魂,为印人党的崛起奠定了基础。
一直以来,RSS都很谨慎,它不希望在阿约提亚附近看到其领导人和宣传干事。“宣传干事不要去阿约提亚,”当时在那格浦尔的宣传干事希勒达告诉笔者:“他们被要求留在指定地点,并准备好处理后果。RSS让那些宣传干事与那些去阿约提亚参加活动的人的家庭保持联系。这是一个经过深思熟虑的策略,而且效果很好。”
当时,帕格瓦特负责管理沙卡的培训工作,因此也负责管理这些接受培训的RSS志愿者。因此很难相信他不知情,或未曾参与拆除巴布里清真寺之前在那格浦尔的幕后准备活动。瓦查尼告诉我:“希望之屋有10到12个RSS志愿者。我确信他们都从不同方面支持了拆除巴布里清真寺运动,如筹集资金、招募参与活动的志愿者,甚至亲自带领这些招募对象前往阿约提亚。”
在瓦查尼于2002年发布的名为《树上的人》(The Men in the Tree) 的后续纪录片中,三个主要人物——桑德普·帕蒂(Sandeep Pathey)、什里帕德·博里卡尔(Shripad Borikar)和普鲁肖塔姆(Purushottam)公开吹嘘自己作为RSS的代表在拆除巴布里清真寺的过程中发挥了关键作用。帕蒂说:“宣传干事有责任执行战略任务,我们将负责任的团志愿者任命为其所在地区的负责人。我们组建了许多这样的小组,并将他们一齐派往阿约提亚。”
据桑德普说,RSS为参加活动的成员打点好了每个细节。他说:“准备工作非常细致,一切信息都被记录下来:参加活动的每个男孩的年龄,乘车信息,所在小组的组长。”每个小组由五个男孩和一个组长组成。即使是那些自行前往阿约提亚的人也必须向RSS的工作人员登记。任何人都不可能单独以活动人士的身份去那里。
普鲁肖塔姆说,他是其所在地区的组长,参与了拆毁清真寺以及后续的废墟清理工作。“我当时爬上了清真寺的圆顶,”帕蒂说,他称这是一项“终身成就”。他因被RSS选中执行拆庙任务而深感自豪。“我们被选中承担一切,”他说,“我们在(寺庙)的穹顶上进行拆除‘作业’,使用的工具是我们手边能随手拿到的任何东西,如棒子、棍子,有时只是石头。我们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拆了这座清真寺。”
在巴布里清真寺被拆除后,RSS再次被短暂禁止活动。但是,一旦其逐步恢复原态,RSS及其附属机构开始不断靠近印度政治的中心舞台。这一过程起初发展缓慢,但之后速度逐步加快。
到20世纪90年代末,印人党率领以其为首的“执政联盟”在中央掌权,而帕格瓦特则被视为RSS中最有前途的新星。1999年,他被委任管理全印RSS宣传干事网络。2000年3月,他被任命为RSS的“总干事”(sarkaryavah),这是该组织的“二把手”。精明多变的苏达山(K Sudarshan)则成为了RSS的最高领袖。
帕格瓦特就任总干事职务之际,正是印人党领导层和RSS高层关系紧张之时。在RSS历经几代的发展历程中,其领导人一直梦想着攫取绝对权力,但其选举组织从未达到能在中央层面领导联盟政府的程度。印人党领导的“全国民主联盟”(NDA)于1998年上台。(印人党于1996年也曾组建过政府,但维持时间不长)团家族内部矛盾日益尖锐。
随着瓦杰帕伊(Atal Bihari Vajpayee)成为印度总理,谁将是团家族内真正的老大的问题变得愈加棘手起来。在过去,这从来都不是需要费心考虑的问题:RSS负责发号施令,而印人党则以顺从的态度服从。现在,印人党不得不严重依赖其联盟伙伴,而这些伙伴没有义务服从RSS的命令。这意味着RSS这个“印度教特性”组织将不再是引领潮流的“母舰”。RSS开始抱怨瓦杰帕伊无视其意愿和建议。
许多媒体认为,帕格瓦特被任命为RSS总干事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其本身的功绩,而是因为瓦杰帕伊在RSS内部享有一定的影响力。帕格瓦特一直努力压制RSS内强硬派的声音,这大大缓解了瓦杰帕伊的压力,因为后者不希望看到党团因矛盾而走到撕破脸的地步——自从苏达山成为最高领袖以来,这种恐惧一直困扰着团家族。当时负责投资缩减的部长舒里告诉笔者:“苏达山曾经在所有事务上都反对瓦杰帕伊的观点,无论是经济政策、投资缩减或任何其他事务。”
2000年3月13日,《印度时报》(the Times of India)报道说,帕格瓦特被任命对瓦杰帕伊政府来说是个“好消息”。“据说瓦杰帕伊政府对‘斯瓦德希(自治)强硬派’苏达山就任RSS新领袖感到不安。而帕格瓦特在瓦杰帕伊看来相对温和,有能力制约组织内的鹰派。”
帕格瓦特温和的政治立场使他在与印人党打交道时占据上风。在成为总干事约一个月之后,他访问了孟买,在与团家族活动家的交流中,他对瓦杰帕伊和RSS领导层之间存在“严重分歧”的说法进行了驳斥,称所有这些仅仅是观念上的差异。根据《印度时报》2000年4月15日的报道,“帕格瓦特已经给出了明显的信号,表明即使NDA政府和RSS领导层之间存在小分歧,团家族也不会在重大国家问题上让总理瓦杰帕伊难堪。”
2003年3月,RSS强硬派谢沙德里(HV Seshadri)由于健康状况不佳,辞去了联合总干事职务,该职位由另一位温和派苏雷什·索尼(Suresh Soni)继任。《印度时报》报道说,“帕格瓦特与印人党的密切关系,能够作为一种平衡因素,对那些持续抨击瓦杰帕伊政府的RSS强硬派形成制衡。”据阿德瓦尼的亲信苏迪拉·库尔卡尼(Sudheendra Kulkarni)称,RSS的基层人员对瓦杰帕伊的治理越来越不满意,且尤其不满后者在团家族切身议题上采取的温和立场。
在RSS内部,帕格瓦特的行事方式不同与众。对RSS传统的忠诚是他给工作者留下的一贯印象。对一些人来说,这种忠诚在2001年共和国日当天的一起突发事件中表现得最为明显。当时,那格浦尔的一名社会工作者巴巴·门德(Baba Mendhe)和另外三名积极分子,悄悄地潜入位于那格浦尔的RSS总部。门德告诉我:“我们以向创始人海德格瓦尔致敬为由进入RSS办公室,”一进去,他们就开始喊口号,如‘Pehle Rashtradhwaj, Phir Sabhi Dhwaj’(पहले राष्ट्रध्वज, फिर सभी ध्वज,国旗第一,其他旗第二),然后他们开始尝试升国旗。门德提到:“门卫苏尼尔·卡特尔(Sunil Kathle)及其手下试图阻止我们。但当我们成功地展开三色国旗时,他们对我们动了手。在这期间,RSS的人一直喊着‘Har Har Mahadev'(हर हर महादेव,无处不在的湿婆),而我们则喊着‘Vande Mataram'(वन्दे मातरम, 致敬母亲)和'Bharat Mata Ki Jai'(भारत माता की जय, 印度母亲得胜)。不久,大批RSS人员聚集在一起,开始殴打我们,迫使我们逃离。”
RSS备受震惊。对于一个抵制三色旗,坚持认为印度应采用藏红花旗作为国旗的组织来说,他们认为这一事件是不可容忍、无法忽视的。该事件引发了全国RSS成员的愤怒。卡特尔根据《印度刑法》的多项条款对门德及其同伙出具了第一信息报告(FIR),其中包括非法集会、暴乱、自愿造成伤害、非法侵入、故意侮辱和刑事恐吓等罪名。
门德告诉我:“在共和国日升国旗不是犯罪。我们当时是在进行和平抗议,且当RSS的人开始使用暴力攻击我们时,我们安静地离开了那地方。因此,该案在法律上不成立。”然而,在分管那格浦尔的RSS领导人迪利普·古普塔(Dilip Gupta)的“大力游说”下,该案件前后拖了12年。门德还说:“如果没有负责RSS的日常运作的总干事帕格瓦特的支持,古普塔就不会如此执着于跟进这个案子,该案子也不会拖这么久。” 直到2013年8月,那格浦尔的一家法院宣布对门德等人的指控不成立。
上述发生在2001年的事件使RSS难以再继续遵循不在总部悬挂国旗的传统做法。为了避免招致更多难堪,2002年共和国日RSS被迫在那格浦尔的办公室升起了国旗。这种做法持续至今。然而,帕格瓦特却试图抹去那段RSS关于国旗的“不光彩”历史。
RSS长期坚持认为,印度应该以藏红花旗而非三色旗作为国旗。图源:盖蒂图片社
2018年9月17日,帕格瓦特在“科学宫”(Vigyan Bhawan, 印政府在新德里的首要会议中心)发表的全国电视讲话中,谎称海德格瓦尔在1930年发布的一份通知证实了RSS与三色旗之间的关系。他说:“在当年国大党通过《印度独立宣言》(Purna Swaraj)时, 海德格瓦尔发布了一份通知,要求所有沙卡手持三色旗游行,与此同时还通过了决议以表示对《印度独立宣言普纳自治》决议的欢迎与支持。” 《印度独立宣言》于1929年12月19日通过,要求印度民族主义者为完全独立而战,并敦促印度人以悬挂三色旗的方式庆祝1930年1月26日的“独立日”。但事实是,海德格瓦尔于1930年1月21日发布的通知要求所有RSS沙卡于1月26日举行会议,并“尊‘藏红花旗’(而非三色旗)为国旗”。
之前笔者在《大篷车》撰写的一篇文章中提到了帕格瓦特对这段历史的歪曲。帕格瓦特和RSS的其他成员均未对此作出回应,也没有进行任何公开道歉。
2021年,帕格瓦特的“处女作”《光荣印度》(Yashasvi Bharat)出版。已故RSS思想家韦迪亚 (MG Vaidya) 在序言中写道,该书收录了许多帕格瓦特过去的演讲,包括他在科学宫的演讲。在这本书中,与海德格瓦尔通知有关的三色旗谎言被悄无声息地隐去了。帕格瓦特在书中写道,“自从三色旗推出以来,团志愿者对其一直倍加尊敬。” “当国大党在拉合尔会议上首次通过《印度独立宣言》决议时,海德格瓦尔发布通知,要求所有沙卡召开会议,通过支持国大党的决议,并将该决议发送给了国大党委员会。”
门德依旧感到愤愤不平,他告诉我:“无论今天帕格瓦特如何努力装点RSS所谓的‘三色旗的捍卫者’形象,都无法掩盖二十年前我们在RSS总部升起三色国旗时,他和他的手下对我们的所作所为。”
瓦杰帕伊政府的任期于2004年结束。一年后,时任印人党党主席阿德瓦尼访问了巴基斯坦。在卡拉奇穆斯林联盟领导人阿里·真纳陵墓的来宾登记册上,阿德瓦尼写道,“真纳于1947年8月11日在巴基斯坦制宪会议上的讲话是“对世俗国家的有力支持。”
当时,苏迪拉·库尔卡尼正与阿德瓦尼同行。他告诉我,当阿德瓦尼的言论被报道后,印人党领导人苏什玛·斯瓦拉吉(Sushma Swaraj)给他打了一通电话。他记得斯瓦拉吉问他:“阿德瓦尼说了什么?他真说了真纳是世俗的?” 库尔卡尼试图与斯瓦拉吉讲道理,“但她很生气,她只是让我转告阿德瓦尼,让他收回那句话。我向阿德瓦尼转达之后,他非常不安,但也没有选择收回前言。”当阿德瓦尼一行回到德里时,印人党组织部总干事桑杰·乔希(Sanjay Joshi)在机场与他们会面,并且告诉阿德瓦尼RSS对他有关真纳的言论很不满。在这一事件发生后不久,库尔卡尼回忆说:“苏达山在一次采访中说,瓦杰帕伊和阿德瓦尼是时候退休让贤了。当该采访内容被披露时,我正和阿德瓦尼在一起,他表现得非常激动。他实际上也与苏达山表达了他的不满。”
据一位印人党高层表示,阿德瓦尼和苏达山之间的僵局为帕格瓦特提供了一个巩固自己在RSS中地位的机会。他说:“如果不是阿德瓦尼和苏达山之间的这场冲突,在成为最高领袖之前,帕格瓦特不可能在RSS中拥有如此大的权力。”“在印人党领导全国民主联盟政府执政的整个时期内,苏达山和阿德瓦尼似乎都在与对方寻求协调与合作。当苏达山攻击瓦杰帕伊时,阿德瓦尼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让人们越来越相信阿德瓦尼乐见瓦杰帕伊的权力被削弱。但是,一旦苏达山和阿德瓦尼的关系分崩离析,长期以来一直由瓦杰帕伊支持的帕格瓦特便顺势而为,趁机而入。首先,他与苏达山结盟削弱印人党的阿德瓦尼,然后他与阿德瓦尼结盟削弱RSS的苏达山。”
帕格瓦特把自己塑造成RSS的“金牌调解员”。当阿德瓦尼和苏达山之间的鸿沟加深,危机开始席卷RSS时,帕格瓦特帮助苏达山迫使阿德瓦尼辞去印人党主席的职务。2005年7月12日,《印度时报》报道说,帕格瓦特率领一个由RSS高级领导人组成的代表团,其中包括马丹·德维(Madan Das Devi)和苏雷什·索尼(Suresh Soni),他们会见了阿德瓦尼,传达了他应该下台的“明确信息”。报道还说,该代表团还会见了瓦杰帕伊和印人党高级领导人,如贾斯万特·辛格(Jaswant Singh)、苏什玛·斯瓦拉吉、文卡亚·奈杜(M Venkaiah Naidu)和拉杰纳特·辛格(Rajnath Singh),他们恳求让阿德瓦尼 “至少继续工作到12月,以免太过尴尬。”
尽管阿德瓦尼一开始表示反对,但不到一周就屈服了。7月18日,《印度时报》报道说,在告诉苏达山他将下台后,他会见了帕格瓦特和索尼,“讨论了退出的方式,特别是时间问题。” 同年12月,他将主席职位移交给拉杰纳特·辛格。
通过带头重申RSS在印人党中的首要地位,帕格瓦特成功地在RSS强硬派中赢回了一些人气。他明确指出印人党的一些创始成员正在偏离RSS的核心意识形态,证明了自己能够有效应对被视为RSS的最大内乱,这是帕格瓦特职业生涯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在阿德瓦尼发表关于真纳言论之后,他在RSS内部取得了更多支持,但离主宰RSS还很远,RSS的领导权仍在以苏达山为首的强硬派手中。而且,还有一些意想不到的转折。
在印人党2004年失去政权后,RSS陷入了危机。2006年5月,该党新星普拉莫德·马哈詹(Pramod Mahajan)去世,事情出现转机。与此同时,瓦杰帕伊的健康状况也越来越差。尽管其关于真纳的言论存在争议,阿德瓦尼似乎还被认为是最有能力恢复印人党权力的领导人。此时,包括苏达山在内的RSS强硬派人士是唯一对阿德瓦尼仍抱有极深成见的人。
帕格瓦特感到团家族内部风向转变,并决定逆强硬派的意愿行动。他以一种大胆的、挑衅的姿态表达了他的新态度:2006年8月,他出现在阿德瓦尼的生日聚会上,并明确表达关于真纳的争论已不再是RSS的中心议题。“尽管他知道他对阿德瓦尼的新态度有些可疑,但他的策略意识似乎告诉他,他必须远离RSS少数派,”这位RSS高级领导人告诉我,“与这个僵化的少数派结伴,会削弱帕格瓦特在RSS的未来前景。”
1977年的一次集会上,一支RSS乐队在该组织创始人海德格瓦尔和第二任领袖戈瓦尔卡尔的肖像前表演 图源:盖蒂图片社
帕格瓦特的举动在RSS中得到广泛赞赏。只有苏达山和少数仍对阿德瓦尼不满的人对其持批评态度。但他们无法阻止帕格瓦特,因为对所有人来说,他的立场显然符合印人党利益,因此也符合RSS的利益。正是由于这个原因,2007年12月10日,在2009年大选前一年半,帕格瓦特让印人党宣布阿德瓦尼将领导该党竞选活动。为了统一意见,他和苏雷什·索尼在同一天会见了阿德瓦尼。《印度时报》报道说,“其目的显然是要努力压制关于RSS内部分裂的报道。”
帕格瓦特的决定让苏达山在RSS中不再受欢迎。苏达山喜欢引发论战的行事作风开始遭受批评。人们认为苏达山口无遮拦,他与媒体的互动也开始变少。帕格瓦特的决定让苏达山无法自持,且由于记忆力衰退而不能做出正确决定的谣言变得越来越有说服力。属于马哈拉施特拉邦婆罗门社群的RSS官员对这一谣言尤为重视。该社群历来将RSS的最高职位视为自家保留地,但却连续接受了两个非马哈拉施特拉的最高领袖。苏达山来自卡纳塔克邦,而他的前任拉金德拉·辛格(Rajendra Singh)则属于北方邦。
帕格瓦特认为他的新立场是他职业生涯中最关键的决定之一。他没有仅仅停留在削弱苏达山上;他迅速采取行动,谋求利益最大化。2008年3月,帕格瓦特发动了一场政变,将许多强硬派人士从RSS的全国行政部门中赶走,实际上孤立了苏达山。被调离最高决策机构的人包括韦迪亚、苏里亚纳拉扬·拉奥(K Suryanarayan Rao)、兰加·哈里(Ranga Hari)和史普里蒂·沙斯特里(Shripati Shastri)。《印度时报》指出:“通常情况下,RSS高层不会宣布其组织变动。”政治分析人士认为,帕格瓦特已经发出了一个信号,即强硬派即将离场。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不令人惊讶了。希勒达说:“人们已经厌倦了苏达山,他已老态龙钟,不能像许多人期待的那样领导RSS,当他被任命为最高领袖时,他自己告诉人们,他现在应该退休了。他的两位前任巴拉萨赫布·迪奥拉斯(Balasaheb Deoras)和拉朱·巴伊亚(Rajju Bhaiyya)也已开创在健康状况恶化时离职的先例。
目前还不完全清楚当时已经78岁的苏达山是否真的有严重的健康问题,或者这是否被当作一个来迫使他离职的借口。然而,可以肯定的是,近一年来,来自各方面的压力越来越大,这要求他退休并将RSS的领导权移交给一个更年轻、更有活力的人。由于他在RSS中已被孤立,他没有办法承受这种压力。
因此,当2009年3月在那格浦尔举行的“全印代表大会”(Akhil Bharatiya Pratinidhi Sabha,全印RSS会议)开始时,人们已经预料了RSS的内部洗牌。据希勒达说,会议一开始,苏达山就屈于压力,摆出一副团结的姿态,宣布他决定退休并提名帕格瓦特为他的继任者。“苏达山的宣布让每个人都大吃一惊,而帕格瓦特尤甚。”金舒克·纳格在其传记中写道。据在场人士说,他被这一宣布吓坏了,缓了好一阵子。
这项宣布当然可能让58岁的帕格瓦特踌躇片刻,但其原因可能有所不同。他在过去几年里一直试图赶走的人心甘情愿地腾出了位子,这一定是一种解脱。权力转移没有在最后一刻出现问题,他顺利地从事实上的RSS领袖转为合法政治的组织领袖。希勒达告诉我,在会议召开前的几个月里,帕格瓦特不止一次地担心自己控制不了这件事。最高领袖不是选举产生的,他只是由前任提名的。
2009年3月21日,前RSS领袖苏达山提名帕格瓦特为新领袖。苏达山的宣布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而帕格瓦特尤甚。 图源:联合新闻
来自马哈拉施特拉邦婆罗门社群的RSS高层们对这一结果很满意。帕格瓦特举止沉稳,这让所有人都喜欢他。他浓密的白色小胡子让人联想到海德格瓦尔,这也增加了他在组织内的知名度。对年轻人来说,这也是一个胜利的时刻——他们把帕格瓦特看作是自己人,而不是像苏达山那样,备受尊敬却极其疏远。2016年,当瓦查尼见到他在1992年采访过的RSS志愿者时,他们表达了对帕格瓦特的自豪感。他告诉我,这种感觉几乎就像,“这是我们的人,我们和他一起长大,有人甚至说他曾在现在这位RSS最高领袖的腿上嬉戏。”
帕格瓦特很快就开始成为印人党党内事务的主要仲裁者——他非常熟悉这个舞台,这个舞台曾是他升任RSS掌舵人的跳板。待他安顿下来后,便开始向印人党传达他的想法。在2009年大选中,印人党总理候选人阿德瓦尼在帕格瓦特成为最高领袖后不久就在那格浦尔拜访了他。
印人党在2009年大选中的失败引发了党内更多争执。这使得帕格瓦特能够对此进行干预,巩固自己和RSS对印人党的权力。他在担任总干事期间就有这方面的经验。
2009年8月19日,印人党将在西姆拉举行为期三天的反省会议。在此之前,帕格瓦特采取了一项行动。阿德瓦尼当时是人民院的反对党领袖。在接受《印度时报》采访时,帕格瓦特表示已建议阿德瓦尼考虑让位,让更年轻的领导层来领导该党,采访报道在西姆拉会议开幕当天发表。他说:“自2003年以来,我们一直在对阿德瓦尼说,党内有足够的年轻工作者,慢慢把他们带起来。”
帕格瓦特补充说,印人党内汹涌的派系争斗“必须立即停止,已经太过分了。”他将这些争斗归咎于“缺乏平衡、程序、方法”。对于阿伦·贾伊特利、文卡亚·奈杜、苏什玛·斯瓦拉吉和莫迪是否是下一任党主席唯四选择的问题,他说:“印人党应该不止于这四个人......我觉得印人党内有几位优秀的领导人,他们有能力接手领导权。”
其意思毫不含糊。这些表态让 “反省会议”(Chintan baithak)变得毫无意义,并引发了一系列关于党内领导层代际转移的讨论。2009年12月,苏什玛·斯瓦拉吉接替阿德瓦尼成为反对党领袖。为确保阿德瓦尼体面地离开,印人党修改了党章,为他设立了议员会主席(chairman of the parliamentary wing)一职。第二天,印人党委员会选举该党马哈拉施特拉邦分部负责人尼廷·加德卡里(Nitin Gadkari)为该党下一任主席,他是那格浦尔的婆罗门,被认为与帕格瓦特关系甚密。加德卡里在德里的政治圈子里几乎无人不知。
尽管阿德瓦尼在换届后宣布他不会退出政治舞台,但几乎没有人怀疑他实际上已经被帕格瓦特抛弃了。然而,尽管帕格瓦特试图在印人党内进行改革,但有一位党内领导人有自己的想法。
就在帕格瓦特野心勃勃地想要控制印人党时,莫迪正在疯狂地扩大他在RSS中的影响力。2002年古吉拉特帮骚乱事件是印度近代以来最可怕的教派屠杀事件之一,而它是在莫迪的眼皮底下发生的,这件事也在某种程度上增加了莫迪的影响力。莫迪以前无古人的姿态高举建设“印度教国家”(Hindu Rashtra)的旗帜。
在2009年大选期间,希望莫迪担任总理的声音已出现在RSS中。但阿德瓦尼已作为印人党总理候选人参选。选举尚未结束,对莫迪的呼声仍不断高涨,这让党内管理者和RSS领导层感到不解。《印度时报》2009年4月26日报道,媒体在采访党内管理人员时,不关注选举投票,而是问他们对下一次选举候选人莫迪的看法。“莫迪作为同时代人中的第一人出现,必然会让其他领导人感到不安,包括那些忠于官方派系的人。”
2009年9月6日,莫迪在古吉拉特邦的一个RSS集会上,当时他还是古邦首席部长。作为总理,莫迪极大地推动了RSS干部一直推崇的“印度教特性”事业。图源:盖蒂图片社
作为曾经的宣传干事,莫迪似乎完全意识到了他在未来的日子里可能面临的障碍。因此,他精心谋划行动,以避免在通往权力中心的道路上有过多反对意见。在他2008年出版的《光束》一书中,他向十几位RSS领导人致敬,其中包括海德格瓦尔、戈瓦尔卡尔和帕格瓦特之父马杜卡拉奥,他称后者是RSS在古吉拉特邦的支柱。他赞扬了帕格瓦特成为像他父亲一样的宣传干事。在该书出版时,帕格瓦特还是总干事,似乎即将成为最高领袖。
然而,莫迪似乎对RSS有不同的看法。舒里说:“莫迪把RSS看成是一个非常容易征服的组织。他曾经告诉我,RSS的人都是傻子。是的,他形容RSS用的词是‘头脑简单’(simpleton),而不是‘单纯’(innocent)。这就是莫迪的观点,同样适用于帕格瓦特,适用于可供他可以操纵的组织。”
2009-2013年,印人党内部动荡不安。尽管困难重重,但阿德瓦尼一直坚持说他还没有从政治中退休。库尔卡尼告诉我:“就在那时,团家族开始支持莫迪。虽然我没有具体的证据,但如果莫迪真成功了,并让团家族也开始承认莫迪是那个能让党重新执政的人,我也不会感到惊讶。”帕格瓦特为让加德卡里获得第二任期的努力惨遭失败。2012年,加德卡里的名字出现在珀蒂(Purti)骗局中——调查发现珀蒂电力和糖业有限公司从空壳公司获利——许多印人党高级领导人公开反对加德卡里,并要求将其免职。最终,加德卡里辞职了,拉杰纳特·辛格于2013年1月成为党主席。
库尔卡尼说:“拉杰纳特·辛格从一开始就宣传莫迪。在这整个时期,就任命莫迪为总理候选人来说,帕格瓦特的手已被束缚住了。RSS和印人党内部操纵了整件事。让阿德瓦尼感到不安的是这一切发生的方式。这是第一次,事情的发生没有透明化。
事实上,阿德瓦尼永远无法与莫迪篡夺风头的方式相比。库尔卡尼补充说,“阿德瓦尼对他在党内培植的苗子沉迷于某种低级政治感到痛苦。他也不喜欢莫迪在这一时期公开的自我宣传,尽管每当记者问他时,他都会说,儿子超越父亲对父亲来说是一件骄傲的事。他过去就是这样来解释风头向莫迪转移的。但他也能看到,这一切尽在掌控之中。这不是自然的,不是自发的,而是可控的。事实上,他是最早认识到莫迪非常擅长控制的人之一。”
与阿德瓦尼一样,帕格瓦特也发现自己只能围观印人党的发展,而无法施加影响。当莫迪以其蛊惑人心的才能和阴谋诡计激励RSS的时候,之前一直在影响印人党的帕格瓦特陷入了沉默。
帕格瓦特愿意支持莫迪在团家族中占主导地位,这与他在试图确立RSS在印人党决策中的最高地位时所表现出的咄咄逼人的姿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部分原因在于帕格瓦特担心,自2010年以来愈演愈烈的印度教恐怖主义调查可能会牵扯到他。”这位RSS高级领导人告诉我。
2022年9月接受《大篷车》的采访时,RSS前宣传干事亚什万特·辛德(Yashwant Shinde)声称,帕格瓦特已被告知手下正在谋划着爆炸性事件。辛德说:“帕格瓦特不可能不知道。”当RSS的人问辛德是否想和帕格瓦特谈话时,他说他是这样回答的:我告诉他们:“你说说看,现在谁还听他们的?印人党不听他们的。如果你认为他们听,就把两个人踢出去,‘Hare Narayan’,如果你敢的话。”我说的‘Hare Narayan’是指莫迪和阿米特·沙阿。在马拉地语中,Narayan指的是暴徒。然后他沉默了,仿佛印人党党员所做的一切就是为这两个人服务。
这位RSS高级领导人告诉我:“从贝里(Ashok Beri)和瓦尔什尼(Ashok Varshney)等RSS人员的情况就能看到帕格瓦特在那些日子里的精神状态。贝里是RSS中央执行委员会成员,也是负责RSS在北方邦一半地区行动的宣传干事。瓦尔什尼是坎普尔行政区域的负责人。《印度快报》2010年7月10日报道称,中央调查局(CBI)表示,北方邦RSS高级成员瓦尔什尼和贝里在涉麦加清真寺(Mecca Masjid)和阿杰梅尔·谢里夫爆炸案中承认,阿杰梅尔爆炸案被告之一德文德拉·古普塔(Devendra Gupta)在逃时与其有联系。《印度教徒报》的一篇报道暗示瓦尔什尼可能参与了坎普尔的另一起案件,“据信前段时间,几人在制造炸弹时,因炸弹意外爆炸而受重伤。”
当时正在调查的“藏红花恐怖案件”共有七起,涉及2006-2008年期间的一系列爆炸事件,共造成一百多人死亡。这些案件中最突出的是2006年9月8日的马勒冈(Malegaon)爆炸案、2007年2月18日的友谊快车(Samjhauta Express)爆炸案、2007年5月18日的麦加清真寺爆炸案和2007年10月11日的阿杰梅尔爆炸案。
2007年2月24日,在帕尼帕特(Panipat)郊外的梅拉纳村(Mehrana village),穆斯林坐在友谊快车爆炸事件受害者的棺材旁。在21世纪的第一个10年里,联合进步联盟(UPA)政府执政期间发生了一系列炸弹爆炸事件,举国震惊,一些RSS成员被指控参与其中 图源:盖蒂图片社
2010年12月,中央调查局开始审讯RSS全国执行委员会成员英德雷什·库马尔(Indresh Kumar,现在是RSS七人全国执行委员会成员),由此调查来到了RSS基地所在——那格浦尔。此事与麦加清真寺爆炸案有关,而且是在中央调查局审讯RSS资深成员阿塞曼德(Aseemanand)时发生的。阿塞曼德于2010年11月因被指控策划一系列“藏红花恐怖案件”被捕。阿塞曼德后来告诉《大篷车》,帕格瓦特知道这些恐怖袭击。
RSS在苏拉特(Surat)举行会议之后,包括帕格瓦特和英德雷什·库马尔在内的RSS高级领导人前往阿塞曼德居住的古吉拉特邦当斯县(Dangs)的一座寺庙——车程两小时。在离寺庙几公里远的一条河边的帐篷里,帕格瓦特和库马尔会见了阿塞曼德和他的同伙苏尼尔·乔希(Sunil Joshi)。乔希告诉帕格瓦特,他计划轰炸印度周边几个穆斯林目标建筑。据阿塞曼德说,这两位RSS领导人都同意了,帕格瓦特告诉他:“你可以继续下去。”
当莫迪开着手征服RSS并迫使其接受他为未来总理候选人时,帕格瓦特的处境变得越来越绝望。这位RSS高级领导人回忆说:“对‘藏红花恐怖案件’的调查似乎早晚会查到他头上。RSS所有成员都惶恐不安。当时,赢得选举是每个人唯一关心的事情,个人喜好已经不再留有任何余地。而且,当莫迪以不可抗拒之势从古吉拉特邦出发,并在RSS中产生了赢得2014年大选的希望时,帕格瓦特别无选择,只能让步。”
因此,当印人党议会委员会于2013年9月13日举行会议,最后一次投票表决总理候选人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一切完全取决于那个能帮助本党从国大党领导的联盟中夺权的人。而莫迪拥有所有正确的品质:行动的意愿、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调动赢得选举战所需的资源以及在社会中造成深刻分化的潜力。到目前为止,莫迪政府对在恐怖案件中被指控的RSS活动分子来说是一个福音。2018年4月,国家情报局的一个特别法庭宣判,因为一些证人持敌对立场导致证据不足,在麦加清真寺案件中被指控的所有RSS人员——阿塞曼德、德文德拉·古普塔和洛凯什·夏尔马无罪释放。无独有偶,2019年3月,哈里亚纳邦的国家情报局特别法庭再次以缺乏证据为由,宣判萨姆豪塔爆炸案的被告无罪。在2006年南德爆炸案中,中央调查局要求法院拒绝辛德作为证人出庭的申请。
当时,莫迪承诺要将团家族的不同组织团结在一起。委员会无视了阿德瓦尼的保留意见,任命莫迪为印人党的总理候选人,并在2004年和2009年连续两次选举失败后开始寻求重获权力,这是水到渠成的事。
此时,帕格瓦特在领导力方面的弱点暴露无遗。帕格瓦特仍未规划未来的行动方向,他认为按照过往惯例,莫迪在被提名为总理候选人后会在那格浦尔向他表示顺从。在竞选开始前,莫迪的冷落使他疯狂地寻求其他方法——比如向阿伦·肖里寻求帮助,以恢复自尊。但这使他的处境更加糟糕,私下的冷落变成了公开的羞辱。从这一点上看,事件走向似乎完全不受帕格瓦特控制了。
莫迪在2014年开展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选举活动。整个团家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选举机器,由他最信任的副手监督。团志愿者和宣传干事踊跃参加。印人党有史以来第一次在人民院获得了绝对多数席位——这一事实使莫迪在团家族的地位不可超越。
帕格瓦特感受到了风向有变,同时又面临恐怖案件调查的压力,似乎已经悄悄放弃了控制印人党的愿望。相反,在大多数情况下,他的角色已经变成了一个光荣的团志愿者,仅此而已。同时,莫迪作为团家族领导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接近实现建设“印度教国家”的目标。尽管如此,在帕格瓦特适应角色变化的过程中,仍有历史性妥协的成分。在莫迪领导的印度,团最高领袖的地位从未像现在这样边缘化。
帕格瓦特的声明和演讲似乎只有一个目的:扩大莫迪的影响力。在2022年十胜节演讲中,他呼应了莫迪的独立日演讲,包括尊重妇女。帕格瓦特说:“当务之急是让妇女独立工作并在所有领域享有平等权利。因此,从我们自己家庭内部开始,我们将通过组织将这种变化推向社会。如果不能确保妇女平等参与的权利,我们将无法实现国家进步。”与此同时,在莫迪和帕格瓦特的讲话中,强奸比尔基斯·巴诺的罪犯被释放。此外,莫迪呼吁印人党干部采取行动提高被边缘化的帕斯曼达(Pasmanda)穆斯林地位,帕格瓦特也采取了类似行动。2022年8月,帕格瓦特与穆斯林知识分子会谈,并在9月22日访问了一座清真寺。
莫迪在2019年的压倒性胜利完全消除了帕格瓦特想要重新获得其失去地位的微弱可能性。舒里告诉笔者:“帕格瓦特甚至不能为RSS保留一个独立的身份。如今,RSS甚至变成印人党赢得选举的辅助机构。金钱占了上风。一位朋友告诉我RSS的境况:“只管执行,无须多问” (soochna aayi, sochna band,सूचना आई, सोचा बंदो)。
团最高领袖历来在团家族中享有崇高的地位,但帕格瓦特已变得自满。图源:盖蒂图片社
这条箴言定义了帕格瓦特领导下的RSS所经历的变化。除了经济状况显著改善以及至地区一级建造庞大的RSS办公室之外,对宣传干事的补偿也是丰厚的。舒里说:“那些一直被边缘化的人很容易被国家给予他们的关注所迷惑。‘现在他们是统治者’。”
帕格瓦特曾嘲讽罗摩庙之争总有一天会有结果的想法,并坚持认为世界印度教大会(VHP)关注的是一个边缘问题。2019年最高法院支持建罗摩庙的判决进一步推动了莫迪实现RSS的梦想。2020年8月5日的罗摩庙奠基仪式上,通过允许帕格瓦特坐在自己身边,莫迪让RSS最高领袖参与到这个梦想中。“今天整个国家都泛起一阵欢乐的浪潮,”帕格瓦特宣布,“这是一种关乎几个世纪的希望成真的快乐。最大的快乐是因为重建自信,使印度自力更生。”
希勒达说,“当帕格瓦特成为最高领袖时,RSS和印人党中的许多人问我他将如何领导RSS。我当时说的话现在看来是正确的:他是一个质地平庸的人,会屈服于施加在他身上的所有的压力。”
作者简介:迪伦德拉·贾(Dhirendra K Jha)驻德里记者,《大篷车》特约撰稿人
本文编译自The Caravan网站2022年11月1日文章,原标题为:Bhagwat Eclipsed:In Modi's shadow, the Sangh leader is no longer supreme,原网址为:https://caravanmagazine.in/politics/bhagwat-modi-supreme
本期编辑:刘派 江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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