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相对主义的错误,是它依赖于一个无效的论证,得出了似是而非的结论,并且不同文化在道德上不一致的程度远远低于它所认为的。所有这些加起来就是对这个理论的彻底抛弃。
然而,它仍然是一个有吸引力的思想,而且你可能感到这有点不公平。这个理论中有些东西一定是有价值的——不然它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影响?
事实上,我认为,文化相对主义中确实有些东西是正确的,虽然我们最终是拒斥它的,但我们应当从中学习两点。
首先,文化相对主义非常正确地向我们警示这样一种危险,即假定我们所有的偏好都基于绝对合理的标准。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我们的很多(并不是全部)实践只是特别地适合于我们的社会,并且我们很容易忽略这个事实。在提醒我们注意这一点这方面,文化相对主义理论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葬礼实践就是一个例子。根据希罗多德的看法,卡雷逊人是“吃他们的父亲的人”一一个令人震惊的主意,至少对我们来说是如此。但是,吃死者的肉可以被理解为尊敬的标志。它可以被当作一个象征性的行为,它表示:我们希望死者的灵魂驻于我们的身体之内。也许这是对卡雷逊人的理解。按此思路,埋葬死者被视为拒绝的行为,而焚烧尸体则被视为确定的轻蔑。如果这些看法难以想象,那么,我们可以展开自己的想象。当然,我们可能对吃人肉的想法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反感,但这又有什么呢?按相对主义者所说,这种反感可能只是我们这个特定社会的习俗的反映。
对很多事情,我们倾向于根据所谓的客观的对错标准来思考,而这些客观的对错标准其实只是我们这个社会的习俗。在2004年超级杯橄榄球赛半决赛期间,简斯汀·蒂姆贝雷克(Jusin Timberlake)撕掉了詹妮特·杰克逊(Janet Jackson)的部分衣服,于是她的一个乳房暴露在了观众面前。
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olumbia Broadcasting System,CBS)很快就把镜头切向运动场的空中画面,但是伤害已经造成了,甚至连国家也被牵扯进来。有50万名观众抱怨此事,联邦政府对CBS处以55万美元的罚款。在美国,公开露出乳房是不体面的。
然而,在其他文化中,这种展示是很普通的。客观地说,展示一个妇女的乳房无所谓对错。文化相对主义始于这一有价值的洞识,即我们的很多实践都与此类似——它们只是一种文化的产物。那么,下面的推论就是错的:因为一些实践是这样的,所以所有的实践就一定得这样。
其次,要保持开放的心态。在成长的过程中,我们每个人都会逐步形成一些强烈的情感:我们已经知道哪种类型的行为是可以接受的,并且学会了拒绝其他行为。例如,我们可能接受了“同性恋是不道德的”这样的教育,并且我们处在同性恋者中间时会感到非常不舒服,把他们看作异样的和反常的。但是,有些人认为这可能只是一种偏见,同性恋没有任何邪恶,同性恋者像其他人一样也是人,他们凑巧被与他们同性的成员所吸引,但这并不是出于他们自己的选择。因为我们对这件事的感觉如此强烈,所以我们发现很难认真地对待这一推理线索。甚至在听到这个论证之后,我们可能仍然有着无法撼动的情感:同性恋是令人厌恶的。
文化相对主义为这种独断论提供了一剂解毒剂。希罗多德在讲述希腊人和卡雷逊人的故事时,还加上了下面的论述:
如果某个人(无论是哪个人)有机会从世界上所有的国家中,选择一个他认为有最好的信仰体系的国家,在对它们的优点进行了认真的思考、比较之后,毫无疑问,他一定会选择自己的祖国。每个人都毫无例外地相信,祖国的风俗以及他浸润其中的宗教是最好的。
认识到这一点能够帮助我们开放自己的心态。我们可以看到,我们的情感并不必然是对真理的领悟它们可能只是文化条件的产物。因此,当我们听到这样的观点,即我们的社会规范中的一些元素确实不是(not)最好的,我们发现我们会本能地拒绝这种观点。这时,我们可以停下来,想想文化相对主义给我们的这些启示。然后,我们可能更加开放,以发现真理,无论它是什么。
我们能理解文化相对主义的诉求,即使这个理论有着严重的缺陷。它是有吸引力的理论,因为它基于一个天才的洞见:很多我们认为如此自然的实践和态度其实只是文化的产物。而且,如果我们想避免自大并且保持开放的心态,那么,在视野上坚定地保持这种想法是重要的。这些是重要的观点,不要轻视。我们可以接受这些观点,但不是整个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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