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只犀鸟，等于杀死了森林

热带雨林中的各种物种，都是彼此勾连，彼此交流的。

某一物种的消失，可能会导致整个生态系统的波动

。动物传播种子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种子落在母树下，无法得到足够的阳光，堆积在一起又会争夺资源，还可能招来动物吃掉种子。所以把种子搬走，让小树能够健康地发芽，对于森林的更新至关重要。在热带森林里， 75%的树和60%的灌木依赖鸟类传播种子。长着古怪大嘴壳的犀鸟，是“森林园丁”中最特别的一位。

印度灰犀鸟Ocyceros birostris采食果子 ©Mithan B M / wikimedia

犀鸟是森林的园丁

犀鸟是亚洲最大的食果鸟，最大的双角犀鸟 Buceros bicornis 体重可达4公斤。它的体型对于一些结大种子的植物来说尤为重要，因为大个儿的种子很难由小型动物来传播。犀鸟能够囫囵吞下果实，还能飞出很长的距离，把种子排泄到远处，而小型鸟大多数时候只能啄食周围的果肉。

双角犀鸟 ©Shantanu Kuveskar / wikimedia

印度自然保护基金会（Nature Conservation Foundation）的Rohit Naniwadekar等人，多年来一直在印度的Namdapha老虎保护区（Namdapha T iger Reserve），研究结大型果实的树和犀鸟的关系。这里的犀鸟数量之多，世所罕见。在一次观察中，研究人员最多看见了105只犀鸟。

Namdapha老虎保护区禁猎，而且这里的原住民没有捕杀犀鸟的习俗（印度原住民捕捉犀鸟主要是为了获取它的上喙和羽毛，作为传统服饰的材料）。而附近的Miao森林保留地（Miao Reserved Forest）允许狩猎和伐木，研究人员一次最多只发现了6只犀鸟。

马拉巴尔灰犀鸟Ocyceros griseus ©Sankara Subramanian / wikimedia

Rohit Naniwadekar等人在两个地方各选取了几段小路，计算上面的树苗数目。他们发现，一些犀鸟爱吃的大种子植物在犀鸟安全的地区，和犀鸟被猎杀的地区数量差异极大。比如樫木属 Dysoxylum 的幼苗，在前者的数量，要比后者高出48倍。捕杀犀鸟对于森林生态的影响可见一斑。

犀鸟会聚集在它们爱吃的果树附近。在Namdapha老虎保护区树木结果的时候，花冠皱盔犀鸟Rhyticeros undulatus会从低海拔的(伪)阿鲁纳恰尔邦（Arunachal Pradesh）和缅甸迁徙过来。所以果树的存在会吸引犀鸟抵达，在周围排泄大量的种子，从而影响森林物种的多样性。

花冠皱盔犀鸟 ©Schristia / wikimedia

Rohit Naniwadekar指出，在犀鸟密度高的环境里，一平方千米范围内，最多可散播1.27万颗种子。这种盛况已经很少见了。

盔犀鸟遭遇灭顶之灾

犀鸟生长很慢，要等到四岁才能性成熟，一年只生一只幼雏，而且繁殖方式极为特别。母犀鸟在树洞里孵卵育雏，用泥将树洞口封上，以防捕食者，食物都是由公犀鸟送来。此时她的飞羽脱落，即使能出洞也没法飞，如果打死了繁殖期的公犀鸟，他的妻儿都会饿死在树洞里。因此犀鸟种群很容易因过度捕猎而走向衰竭。

双角犀鸟试图停歇在树干上，他的配偶正在树洞里孵卵 ©Nandha / wikimedia

犀鸟中面临最大危机的物种是盔犀鸟Rhinoplax vigil。雄性盔犀鸟上喙凸起的头盔状骨头，包裹着致密的角质，是雄鸟相互撞击的武器。文玩界把它作为稀有的雕刻材料，与象牙、犀角并列，一个盔犀鸟头顶可以卖到1000美元。2015年，鉴于非法盗猎和买卖的威胁，IUCN把盔犀鸟的保护级别，从近危升为极危。

盔犀鸟的科学插画 ©biodiversitylibrary

2016年发表在《国际鸟类保护》（Bird Conservation International）的一个研究，统计了2012年3月到2014年8月之间，打击走私盔犀鸟制品的活动。其中在印度尼西亚缴获盔犀鸟头骨13次，中国18次，总数达到2170个（而且这还不是全部，不公开查获地点的执法活动，没有列入这个统计之内）。

更糟糕的是，许多捕猎和买卖盔犀鸟的活动，都是有预谋的团伙作案，关系盘根错节，很难铲除。2013年，国际动植物保护组织（Flora & Fauna International）的调查显示，苏门答腊的盔犀鸟盗猎活动，是由一个犯罪集团控制的，他们联合了盗猎者和商人，出售猎枪和陷阱，同时还涉及偷猎老虎和穿山甲。

盔犀鸟头骨雕刻成的工艺品 ©Bernard DUPONT / Flickr

其他一些人类活动，比如采伐，也间接影响着犀鸟的生存。一些树种如楠木属Phoebe，不仅是犀鸟的食源，还是贵重的木材。另一些材用树种如榄仁属Terminalia，虽然没有可食的果实，却可以提供树洞供犀鸟做巢。

犀鸟喜欢的果树之一，橄榄的亲戚滇榄Canarium strictum，它的树胶可以制成清漆和香料，但取胶过度会导致死亡。即使在保护区内，Naniwadekar等人也很难找到没有被开口子取胶的树。

花冠皱盔犀鸟正在给巢穴里的母鸟和雏鸟送食物 ©Muhammad Arief bule

谷川俊太郎的一首著名的诗写道：“野兽在森林消失的日子，森林寂静无语，屏住呼吸……小鸟在天空消失的日子，天空在静静地涌淌泪水”。当我们去除掉一些生物，森林也许还是郁郁葱葱，但失去了支撑的生态系统，可能正在寂静之中崩溃。

参考文献

[1] Beastall, Claire, et al. "Trade in the Helmeted Hornbill Rhinoplax vigil: the ‘ivory hornbill’." Bird Conservation International 26.2 (2016): 137-146.

[2] Naniwadekar, Rohit, et al. "Gardeners of the forest: hornbills govern the spatial distribution of large seeds." Journal of Avian Biology 52.11 (2021).

[3] Naniwadekar, Rohit, et al. "Reduced hornbill abundance associated with low seed arrival and altered recruitment in a hunted and logged tropical forest." PLoS One 10.3 (2015): e0120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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