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泽民去世后，悼念他的文章铺天盖地，从官媒的“江泽民伟大光辉的一生”，到自媒的“江泽民究竟掌握几门外语”，到外媒的“感知和追随政治风向的高手江泽民”，热闹非凡，不一而足。我对这件事没太多看法，只想借大家揣测江泽民会几门外语的机会，谈一谈学外语这件事。
根据流传甚广的“江泽民究竟掌握几门外语”一文，江泽民至少掌握八门外语，比较精通的是英语和俄语，另外还通晓罗马尼亚语、西班牙语、日语、法语、德语和乌尔都语。
这个比较牛。不久前我因患新冠居家隔离，百无聊奈之中，想到以前一直想学法语，于是下载了多邻国（Duolingo）开始学习，至今已经连续上课90天，会说Bonjour，会问Où sont les toilettes (“厕所在哪里”），还会不少其他很有用的句子，目前正打算去法国旅行进行沉浸式学习。但要问我会几门外语，我只敢说一门，就是英语，法语还不敢算。
从网上流传的视频以及我们听过的小故事来看，江泽民英语还是可以的。他在哈佛的英文讲演词汇丰富，语气流畅，虽说是别人写的稿，但他的英语水平肯定远远超过我的法语。口音也不错。
其他外语肯定会差一些，乌尔都语和罗马尼亚语估计不会超过我的法语。但这个年纪的人，有这样的外语水平也算是学霸了，换了我也会引以为傲，时不时拿出来炫耀。
中国人的外语是比较差的。前不久看PBS新闻时间，巴基斯坦的气候部长接受采访，全用英文，跟美国政客并无二至，我非常感慨。巴基斯坦也不是什么发达国家，怎么也这么厉害。
相比之下，我们只有几个外交官可以说英文，因为他们是学英文的。中国外交官的选拔似乎最重视的是外语能力。其实外交官应该有自己的专业训练，政治、历史、伦理、哲学都应该熟读。如果他们的教育主要是外语，那是根本文不对题的。但中国人外语太差，外语和人文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只好取鱼而弃熊掌，于是我们的外交官就是我们看到的那样。
中国人外语差这个软肋从居住外国的中国人身上也能看出来。为什么美国职场的中国人不如印度人成功，原因很多，但英语不如印度人绝对是其中之一。印度人口音比较重，但语法过硬，没有一个人像我们中国人一样错误百出。他们的词汇也很丰富，会使用一些很生动、很贴切的词。午饭后跟印度同事一起出去散步，她说今天的太阳不像昨天的那么“scorching”（灼热）；在会上对经常给我们使绊子的兄弟部门表示不满，印度老板说我的观察非常“astute”（敏锐）。这些词虽然中国同事也认识，但我从没看到他们使用过。
印度人为什么英文这么好，最近经历的一件小事展示了冰山一角。我因为读托马·斯哈代的《还乡》（The Return of the Native），想知道故事发生地点艾格登荒原如何发音，于是到油管上寻找对这部文学名著的讲解，一口气看了好几个视频都是极其浓重的印度口音，原来都是印度本土老师在讲课。仅从这个小小的抽样调查来看，在印度学校教真正的英国文学相当普遍。
在最近学法语的过程中，我经常感叹小时候学英语条件的艰苦。一盘磁带翻来覆去地听，磁带都听烂了还宝贝般在同学们之间传来传去。也没什么东西可读，没有电影可看。现在多邻国这样的软件把一门外语掰开来，揉碎了，做成各种微型课程让你循序渐进地学习，又编些有趣的游戏，还鼓动你和其他学生比赛。万一你是个好胜心强事事都要争第一的人，可能会每天废寝忘食，悲催地把大好光阴全部浪费在多邻国上，还不知有诈，洋洋得意。
法语读物也数不胜数，而且全在指尖。给孩子们读的《小鸡点点》（Chicken Little），文学名著《小王子》，还可以不时地瞟一眼法国的《世界报》（Le Monde）。还有无数法国电影，只不过现在还不敢尝试，因为完全看不懂。在遥远的将来的某一天，或许可以看法国电影，读原文的《红与黑》，想想都激动。
但虽然不同时代学习外语的条件不同，学外语的根本驱动力是一样的，都是好奇心，都是对新的知识和对外面的世界的向往。每个人有自己独特的兴趣爱好，有人爱学外语，有人不爱。但如果一个群体普遍外语差，还是反映了这个群体的一些特性。
比如在美国的中国人英语不如印度人，刚来时情有可原，毕竟人家在英语环境中长大。但在美国居住了几十年后，这个借口就说不过去了。背后的原因还是缺乏学习的愿望。
中国的留学生虽然会念书，成绩好，却没有强烈的求知欲，大概求知欲已经被小时候的填鸭式教育破坏。因此，生活在一个讲英语的国家，这里的新闻、电影、图书中有那么多有营养、有趣味的东西，却没有欲望了解它们，导致英文水平一直在刚刚足够做一个工程师的水平上。
作为一个国家也一样。学习外语的愿望来自对外面世界的好奇心，好奇心的增强会提高学习外语的愿望。中国是泱泱大国，中文作为象形文字跟英文等外文又差异太大，导致我们有些先天不足。但学习外语的重要性是不容置疑的。很简单，只有跟外界交流，学习外界的先进的东西，才不会跟外面的世界脱节，被滚滚向前的世界抛下。
江泽民在位时吹拉弹唱，时不时炫耀几句外语，当时觉得是附庸风雅，小家子气十足。我今天也还是这样认为。但从一个人爱炫耀什么东西，是可以看出他内心的价值取向的。他的行为至少表明，他认为懂得外语能跟西方世界用外语交流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在这一点上，我并不能说他有错，甚至还要说他非常正确。
至于他会说几门外语这件事本身，以及他到底会说几门外语，谁也不在乎，根本不值得津津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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