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开卷有益
我不想往天空上写,写得那么高悬。我想写到泥土中,往土地底下写,越接近生命越好,越接近根和脚,以及泥土越好。
这是我从心尖上揪下来的故事。童年里的温暖、世界的奇妙、动物们不屈不挠的生存斗争、人和动物年年岁岁的相处、在田野乡间的万物牧歌。
——苏先生《一个人的万物牧歌》
《一个人的万物牧歌》是一部疗愈心灵的温暖之书,作者成熟的叙事结构,质朴而优美的文笔,细腻而充盈的情感,高度还原西北乡村的风土人情,读来亲切又有趣。
01

喜欢亲嘴的鸽王
最多的时候,我们家有二十多只鸽子,这还不算被这些鸽子拐回来的鸽子。有几天,我们家屋顶的黑瓦上面站满了鸽子,一整天咕咕咕咕地叫个没完,我感觉不仅苏庄的鸽子都到了我们家,连全镇的鸽子也到齐了,根本就数不过来。
这些鸽子都是我弟弟养的,刚开始有两只,后来就多了起来,他还给几个飞行时间长的鸽子做了鸽子哨。每天快到中午的时候,那只最喜欢飞行的鸽子便会腾空而起,在我们家上空盘旋几圈,哨音嘶鸣。我每次站在院子里看到它,总是羡慕不已,它给寂寥的天空增添了一丝色彩。那只鸽子喜欢滑翔,翅力惊人,不像其他鸽子那样飞起来扑闪扑闪的,它飞起来像只鹰,静静地飘在空中,看它飞行是一种极美的享受。它有时候犯懒不动,我便会用竹竿叫醒它,让它起来飞上几圈。
看它飞行还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有些鸽子也会凑热闹跟着它一起飞,从一只到十多只,好似一种召集,它们在天空中排起了队,苏庄的很多人都爱看这景。只是,飞一会儿后,体力不支的鸽子便会一个个回巢,天空中又只剩下那只浑身透白的鸽子。
这只鸽子在我心中是名副其实的鸽王。
弟弟给鸽子吃得很好,喂的全是玉米精粮,他还收集了不少纸箱子,做了很多笼舍,并在箱子里面给它们隔了很多单间,铺了麦草,可谓精心。
鸽子刚会飞的时候,要把翅膀上的毛剪短,让它们长肥,等羽毛发育好了再让它们飞,头一茬就上天的鸽子飞起来体力不行,所以不能让鸽子那么早就上天。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那些等着翅膀长大的鸽子就在院子里溜达,它们和鸡生活在一起,抢着吃鸡食。有几只鸡还跟着鸽子学会了低空飞行,有时候摔得腿脚都不利索了。
有段时间鸽子繁殖得太快,一下子有了二十多只,家里人只能一见鸽子生蛋就立马取走,如果不取走,它们一准又会孵出小鸽子来。有时候,天刚亮我就在笼舍里转悠,看到掉下来了还带着蛋皮的小鸽子,赶快把它们捡起来,再放回笼舍里。
我们家的第一茬鸽子都是白色的,后来隔壁村子有个养鸽子的人找来了,他拿着自己的灰鸽子和我弟弟换了几只,于是我们家的鸽子的颜色开始变得乱七八糟。为了防止继续乱下去,弟弟只留了两只,其余的都捉到集市上卖掉了。
某天我见那只鸽王正卧在院子里的花坛上晒太阳,这才有机会好好看看它。它的喙很长,是一般鸽子的两倍,鼻瘤也大,很光滑,也很匀称。它的头顶比较宽,脖颈下部的毛很厚重,尾上的覆羽一层一层地铺开,翅羽发亮而硬实,尾羽向后翘起,如一把戟,尾下的覆羽细软。它的爪子红艳艳的,在阳光下几乎透明,像树根一般苍劲。鳞羽和肩羽像一个个小贝壳。最威风的就是它的耳羽,其他鸽子的耳羽跟它对比,就像我们普通人的耳朵和如来佛祖的耳朵对比一般。它的颏部鼓起,如同镶着一颗宝石。
后来的一段时日,这只鸽子因为力气大,飞得远,开始扩张地盘,飞到隔壁的石庄、谢庄、台庄,把那边的鸽子引了回来。被引回来的这些鸽子在当天根本没有力气再飞回去,也不敢进笼舍睡觉,只能在屋顶上窝着过夜,遇上刮风下雨,它们会被风雨拍到院子里来,浑身湿透,第二天便忘记了回家的路,只能滞留在我们家。其他村子里来我们家寻鸽子的人有不少。这只鸽王就像一个不省心且花心的儿子一样,到处拈花惹草,招惹是非。
图/摄图网
有些鸽子没人来寻,就留在我们家过上了自己的日子,对鸽子来说,找到一个家比人要容易得多。渐渐地,留下来的鸽子也学会了这只鸽王的飞行方式,跟着它在中午时分盘旋在空中,飞得好的在第一梯队,飞得差的在第二梯队。
它们也遇到过危险,某天来了一只鹰,在空中叼走了一只鸽子,爪子还抓住了另一只,我眼睁睁地看见那只鹰从远处飞来,又飞远,这才明白那些消失不见的鸽子去了哪里。
苏庄很少出现鹰,之后那只鹰又来过几次。有一次它盯上了鸽王,追着鸽王不放,几圈下来鸽王飞不动了,被鹰拍了一爪子,我们在下面看见鹰和鸽子撞在一起,又重重弹开,只见空中羽毛掉落,分不清是鹰的还是鸽子的。
当时我的心都被揪起来了,觉得这次鸽王大劫难逃,定要成了鹰的食物。它直接从空中摔了下来,落在了草垛上,鹰做了一次俯冲,但见周围人多便生了怯,没冲下来捡鸽子。我们搬来梯子,爬到草垛上把鸽子捡了下来,它的一扇翅膀折了,缩不回去,还见了血,羽翅上血迹斑斑。
鸽王在家休养了半个月才又一次上了屋顶。那是一个大晴天,太阳刚爬过对面的山头,有零星几缕阳光照在屋脊上,我期盼了好几天也不见它飞上天空。它腿上的鸽子哨也被拿掉了,如果不是鸽子哨,估计那只鹰也不会盯上它。
在遇上那次险境之后它添了个毛病,下雨天也不回笼,就在屋顶上趴着看雨,像人得了心病。它每次从屋顶上扑腾到院子里,下来时经常把头戳地上,水泥地上的浮土总会被它擦出一道印迹,我们这才知道它的平衡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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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鸽子不能飞上天空,也就失去了自我,它之前从来不和鸡在一起玩耍,现在却和鸡打成一片,玩得不亦乐乎。某天下午三四点的光景,我从地里回来,看见它和一只灰鸽子站在屋顶的脊檩上,两只鸽子嘴对嘴,一只朝左边歪着头,另一只朝右边歪着头,亲个没完没了,不停歇。
之后每隔三四天,我们就会发现又来了一只新鸽子,和鸽王一并站在脊檩上,头靠头地站在一起,不一会儿就又亲上了,如同相互啄食。
我们讨论过,这些鸽子是从哪里来的呢,现在这鸽王也不能往外飞了呀。
我们只能猜测,这是它之前能飞的时候处处留情,给自己埋下的伏笔,这会儿是那些鸽子寻来兑现爱情了。
我们偶尔还会看见,在鸽王和母鸽子卿卿我我时,隔壁还站着一只鸽子,从它下翘的尾羽判断,它可能是一只公鸽子,但距离太远,我们也无法确定。
鸽王后来在我们家住了两年多,被外地来收集鸽子的资深玩家相中,便给带走了。
02
上集市把自己卖掉的猪
我母亲的周围总是围绕着很多生命。
把我和弟弟养大成人后,她先是养了好多年的猪,后来一直在养牛,年纪再大点之后她就养起了流浪狗,一条接一条。
每次我回老家都会看到她的身后跟着一群小孩子。我试图从那些孩子的脸上找到如他们长辈一般的、我能辨认出的特征,却一个也对不上号。那些孩子多数是年纪比我还小的人的儿女,我不可能认得出来。
母亲会从我拿回家的东西里找出零食散给那些小孩子,起初我没总结出什么来,现在回过头来才想清楚,她一直在做的事情是“喂养”。
这些孩子一茬茬地长大了,也会像我一样一个个地离开家。
母亲现在养着三只因原主人迁到城市而被遗弃的猫,同时还养着一个孙子和一个孙女。
离开家乡十多年后我才知道,母亲有一次在田边走路时,曾突然晕倒摔到了埂子下面。埂子高十多米,当时,每天跟着她下地的那条流浪狗看见了,不敢往下跳,便跑回家呼唤我父亲,流浪狗带着父亲绕了几里地,在埂子下面找到了母亲,母亲这才捡回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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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件事,我回家看到那条狗便夸这狗厉害。母亲说:“这是那条狗的儿子,救我的那条狗早就去世了。”
我说:“它们长得一模一样,我都分辨不出来。”
母亲说:“那是你没用心,怎么可能有长得一模一样的狗?”她还说我小时候识物能力很强,现在粗心大意,人味越来越浅。
母亲嫁到苏庄后养的第一头牲口是一头黑猪。猪是我爷爷在集市上捡的,那年我四岁,那时候流行养黑猪,养猪是为了长膘卖钱。爷爷说这头猪是他路过牲畜市场时偶然捡到的,看到它的第一眼,它正从土里钻出身来。爷爷推测,它可能是在市场上等乏了,就在地上刨了个坑,钻进去睡了一大觉,贩猪的人每天都会拉一卡车猪仔来卖,少了一头也顾不上寻,它就被人丢在那里了。下午三点,牲畜市场早就空了,它被办事路过的爷爷打眼瞧见,捡回了家。
小猪仔被捡回家后没多久爷爷就决定要分家,父亲也从爷爷的“大家口”里分了出去,小猪仔就这样被分到了我们家。
我们搬家的那天下了一场大雨,树叶上的雨水还没有滴尽,我们就开始搬东西了。搬完后,大家都歇下来,打算吃吃喝喝,母亲这才想起还剩下两个“物件”没搬——在炕上熟睡的弟弟和猪圈里的一头小猪仔。
那天来了不少人帮我们搬家。父亲的一位酒友喜欢耍宝,他把我弟弟放在了小猪仔身上,让弟弟骑着猪赶了过来。那时候我们家才盖了两间房,一间睡人,一间是厨房,还没修好猪圈。父亲突发奇想,在门脚的地上钉了一根木桩,然后在小猪仔的脖子里套了根绳,把它拴在了木桩上。第二天起来,发现小猪仔正静静地卧着,俨然是一条看家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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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转眼就凉了,父亲犯懒,说要等来年开春再盖猪圈,先用土块和草帘子给小猪仔就地搭了个窝棚,小猪仔就在这个窝棚里过了冬。一下雪它就满院子溜达,它喜欢自己的蹄印子,把一院子白雪全踩脏之后才心满意足地回窝。有时候院子里来只鸡,鸡会从我们家的柴门进来和小猪仔抢食吃;有时候路过一条狗,蹲在院墙的水眼处冲小猪仔叫几声,它一概不予理会,泰然处之,只有母亲喂它的时候,它才会摇着尾巴吃食。
过了春节,父亲在兰州寻了一个挣钱的活,下苦人看见轻省活计就像病人看见了灵丹妙药,眼里顾不上其他的,赶忙就走了。一去就是一年,一家子的农活都摊到了母亲肩头上,她也顾不上精细照料家里的活计了。小猪仔渐渐被母亲放养,但它不会拱院土,也不去两间屋子里偷吃偷喝,很少发出声音,每天都在院子里把自己滚得浑身干干净净的,赶得上经常下河洗澡的马。
隔壁家旺旺的爷爷对我说:“刚开始我以为这猪把自己当成狗了,现在看起来不是啊,它可能是把自己当成小娃娃了,还是你家最小的娃娃。”
开春不久,母亲某次下地忘了关大门,沿着田埂往地里走了老远,隐约听到了细碎的哼唧声,那声音还很熟悉,她回头一看,小猪仔在后面跟着呢。它摇摇摆摆地扭着头走在田埂上,一会儿嗅嗅花儿,一会儿咬根草,偶尔还扯扯翘出地边的冬瓜秧,它走得神气活现,后面的人跟了一路,都笑岔气了。他们说这小猪成精了,都会认人了呢,还说这小猪仔身条不错,屁股蛋子可美了。
那天天气晴朗,只见几朵碎云,看天色,晚上没有雨,母亲便带着它到地里除草、犁地、上肥。
夏日很快就到了,小猪仔就是不上膘,有人说这猪仔肯定是品种不好才被丢掉了。
仔细想,这个说法是有些道理的。
后来,母亲去赶集,小猪仔也从门里跳出来想跟着去。集市上人太多,母亲怕小猪仔走丢,就把它留在家里,没带它到集市上去过。
直到又一个春节来临的时候,父亲回到家,说打工的地方老板赖账,没拿到工钱,这个年要穷过了。和母亲商量后,父亲决定卖掉小猪仔扛过这个年。
那天天气渐冷,空气中飘着春节特有的鞭炮味。母亲走在前面,小猪仔翘着屁股,高高兴兴地跟在后面,在村道上玩得不亦乐乎。
母亲在前面偷偷抹眼泪,走在公路上,好多人都问母亲,你这猪仔咋养的,咋这么聪明呢,母亲笑而不语。一路上冷风吹鼻,还没走到牲畜市场,母亲便走不动了,两条腿没力气,站在街边歇脚,小猪仔也随母亲歇着。路过的“猪客”询问母亲是不是来卖猪的?还是要换猪?母亲指着小猪仔说:“卖。”
小猪仔头一次见到那么多人,它开始紧张,跑到一堆土里趴着去了。
那天母亲是哭着回家的,说猪客给完钱,她看了一眼还在土里的猪仔就回来了,这个点估计小猪仔都快到县城了。
后来,在我的记忆中,母亲还为另外两头猪哭过,那次是因为她养的两头大白猪被跟她吵过架的堂婶下药毒死了,堂婶一家后来搬迁到城市里去生活了。
我记得那次母亲哭得死去活来,父亲安慰她说,再买两头小猪仔来养嘛,哭有什么用。
一直到我三十岁那年,母亲说,堂婶和堂叔回来了,他们要回来过晚年生活。堂婶向母亲道了歉。我问母亲还伤心吗,她说她还是不理解,堂婶到底为啥要下药毒死她的两头猪。
后来,母亲再也没有给她养的猪取过名字,只有那头黑色的小猪仔有名字,叫童童。她给自己养的狗取名叫玲玲、乐乐,也给牛取过名字,叫欢欢、妞妞。
等她不再养猪,开始养牛之后,每次家里卖牛前她都要回娘家去,父亲卖完牛三四天之后她才会回来,接着再养一头小牛犊,又开始起早贪黑地喂。
03
被抓错四次的鼠兔
有段时间,苏庄的所有猫都不抓老鼠,集体罢工了。
奶奶说它们这是商量好了整人呢,我也觉得它们太不懂事了。
那年的麦子收成还不错,刚碾出来的麦子还没干透,无法放入仓房储存,得翻来覆去晒好几次才能封进仓里,只能暂时开着袋口放在房间里或者房檐下。
按理说,每年的粮食都不可避免地会被老鼠偷吃一点,只是那年老鼠们闹得太凶,奶奶决定抓几只警示一下。她老人家小时候就是抓小动物的高手,还找来了心中的神器——木斗。
苏庄的木斗都有三升大小,实木板子,重量不轻。木斗是一种只在一面开口的方锥形量器,其余五面都是镶嵌着铆钉的木板。开口那一面最大,开口正对的一面是底座,底座最小,看上去像个正方形的元宝,所以木斗也有很多好的寓意,比如步步高升、发财满满。把木斗放在麦子口袋上,拿一根棍斜着顶在开口处,棍上再用线拴一小块馒头,老鼠一咬,棍就倒了,木斗便能把老鼠压在里面。
我建议奶奶直接用老鼠夹子,奶奶说老鼠都认识老鼠夹子了,根本没什么用。
第一晚,一只老鼠都没抓住。我们早上起来倒是看见装麦子的袋子底部被咬了几个洞,奶奶便说,看来这老鼠爬不上袋子,于是第二晚我们就把木斗机关移放在地上。
大概晚上十点多,奶奶喊我,说木斗倒了,让我快来抓老鼠。我把倒扣的木斗左右挪动,移动了好几米,终于看见了老鼠的一只脚。我用火钳子捏住它,把木斗搬开,拿起来一看,这不是老鼠啊,这是一只鼠兔。它的眼睛和耳朵像老鼠,却长着兔子的身子,圆鼓鼓的,走路比兔子还快,跑起来和老鼠一样神速。
奶奶说:“鼠兔找吃的怎么还找到家里来了?这家伙一般不进人家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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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兔一般会在地里蹦跶、打地洞,地洞打得口朝天。鼠兔是一种不怕水的家伙,其他小动物的地洞口都斜着,它们的地洞口却朝着天,雨水一下去洞就淹了。很多窑进水甚至塌垮,都是鼠兔的洞引发的。我说:“这下糟了,火钳已经把它的爪子夹伤了,得包扎一下。”我找了医用白色胶带,把它的爪子垫上纱布包了一圈,再把它往院子一丢,它瞬间就消失在眼前了。
接下来的那晚没什么动静,第二天早上奶奶来喊我,她说木斗下面有老鼠,让我快起来抓,抓完再睡。我强睁开眼睛去移木斗,里面的动物露出一只脚来,我就用火钳捏住了它,举到了半空中。仔细一看,这家伙腿上包着的不正是我前天给它缠的白胶带嘛,真不长记性,又跑来挨夹,于是我又把它放生了。
我跟奶奶说还是那只鼠兔,奶奶说:“看来这家伙没出院子,一直在家里逛呢。”
第三晚,父亲在房檐下换灯泡时,奶奶说:“木斗倒了,快抓老鼠啊。”父亲带着钢丝手套打算用手直接抓,我负责移动木斗,移来移去也不见老鼠露出半截尾巴或者一寸爪子。我的耐心消耗完了,便放弃了,打算留着第二天再抓,结果到了第二天,木斗的一面被咬开了个豁口——老鼠跑了。
我下决心一定要抓住这只干坏事的老鼠。
次日晚上我就坐在房间里等着木斗倒下,果然被我等到了。因为下了狠心,我把火钳捏得特别用力,抓了半天,抓出来一看,还是那只鼠兔,这次它被夹出了血。
我一边包扎一边骂它:“怎么就不长记性呢?我在这抓老鼠呢!你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包好后我就把它放到院子外面去了,可它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因为受伤过重走不掉了。我捉住它,把它放到院子里的一个筐里,让它在里面休息。
抓老鼠不顺利让我又添了几分恼火,家里每晚都有老鼠出来祸害的痕迹,老鼠还把麦子撒了一路,它把本想带回去的麦子都留在路上了,我将此视作挑衅。奶奶说:“别着急,这茬老鼠再闹一阵就会过去的,等村里的猫休息好了就会开始抓老鼠了,它们只要叫上几声,老鼠就能少一半。”
第二天,木斗被奶奶放在我房里,她说她不想抓老鼠了,让我再坚持几天。那天表哥来我家住,半夜的时候木斗倒下了,我说这回准能抓住老鼠,便和表哥同心协力钳住了它的一只爪子,拿出来一看,还是那只鼠兔。表哥说:“这只鼠兔真敬业啊,脚上还缠着绷带呢,属于带伤上岗。”
我们再次把它放生。就在那一夜,我听见猫开始叫了,一只,两只,三只,全村的猫都像刚睡醒一样。
秋收后,猫给了老鼠一些生存的时间,老鼠也让其他田地里的动物钻了一些空子。
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在同一个错误里来回打转。这只鼠兔不是走不出三升大小的木斗,而是走不出更大的院子,它无法面对秋收后空旷的田野。
摘自《一个人的万物牧歌》,作者苏先生说:“这是从我心尖上揪下来的故事。”这是一部疗愈心灵的温暖之书,所有的动物都是家人,都是朋友,都是偶尔串门会受到热烈欢迎的亲戚。人对万物都充满了友好,大自然静默无声,万水千山,不需要多言任何一个“爱”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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