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何国家和地区,女性的自由度都是社会宽容度的重要标尺。
提起中东女性,人们脑海中浮起的第一印象就是一群用黑头巾把头部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
黑头巾不仅遮住了女性的面孔,还是女性身体枷锁的象征。
她们不能在公共场合与异性产生身体接触,如果在街头上接吻,则直接会被警察带走。
遥想一下,在头巾运动兴起的10年前,当知识分子的领袖奥克塔尔在电视节目中振臂高呼,为女性发声,高喊着“女性优越、生命自由”,必然会赢得觉醒女性的尊重和支持。
但如果将阿德南·奥克塔尔的故事拍成电影,所有人都会认为是过度夸张。
10年前还是女权斗士,世界500大穆斯林宗教领袖,如今成了“性邪教教主”,拥有1000多位女友,私藏65000片避孕药,2022年11月16日被判入狱8658年。
一阵阵声波浪潮之下,头巾的“摘”与“戴”,女性化妆与否,不再是单纯的个人选择,反而成为恶魔捕获权力的手段。
在他的手腕之下,女性一次次陷入牢笼和地狱,一次次被忽视和审判,成了被摆弄的工具。
女权斗士?
1956年,奥克塔尔出生在土耳其安卡拉的一个普通家庭,成年后考入著名的伊斯坦布尔大学攻读哲学。
凭借卓越的口才,奥克塔尔渐渐形成了自己的布教团体,听众规模也从几百人扩大到几千人。
为了包装自己,他将自己的宗教理论编写成作品,面向全世界发行,21世纪头十年,他一度成为土耳其书店最受欢迎的作家。
公开场合中的奥克塔尔,总是打扮得衣冠楚楚,西装革履,一副知识分子精英形象,并在2011年在创办了A9电台,被一群性感开放的美女围绕着,在电视节目中宣传“女性独立”的思想。
他将宗教与女权相结合,宣传“宗教赋予女性权力,女人天生具备优越感,是完全自由的”。
“我曾匍匐亲吻母亲的脚,在那里我闻到了天堂的味道。”
“今天的女性一天比一天优越,她们在怜悯、细致、净化灵魂领域更胜一筹。”
“女性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大胆前卫是女性的自由。”
这些极具蛊惑性的话语,外加一群不戴头巾、穿着低胸紧身衣、画着浓妆的靓女的支持,奥克塔尔很快便赢得了百万女性的关注和支持,其中多为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女性。
因为越是压抑的,反抗越是猛烈的。
这些女孩只是渴望自由,渴望被平等地尊重,渴望得到认同,才急切地寻找同盟和声音。
但隐约中,很多媒体也注意到A9电台的怪诞之处,节目中的美女都是“卡戴珊”式的芭比娃娃。
一律的金发、厚唇、丰胸、美臀,她们永远是奥克塔尔“女权”思想的倾听者,而不是表达者,她们扮演的最重要的角色,就是围着奥克塔尔在流行音乐中辣舞。
2015年,为了探求真相,记者艾哈迈德曾试图采访奥克塔尔身边的女性,到达他的豪宅后,才被通知不允许拍摄,一切素材和采访都必须遵守奥克塔尔的安排。
艾哈迈德
艾哈迈德回忆,奥克塔尔的房子简直就是奢侈版的“真人秀电视机”:
到处都是金碧辉煌,枕头是范思哲的,床单是真丝的,卧室的天花板上装饰着“情欲满满”的镜子。
只有接受化浓妆,艾哈迈德才被允许接近奥克塔尔和那些女性,而与她们的短暂对话让她更加迷惑:
那些看上去似乎从一套整容模板中走出来的姑娘们说:“达尔文讨厌女人,说女人像狗一样,在美国女性CEO,挣得明显比男人少的多,这里才是对女性最好的地方,因为奥克塔尔尊重爱情……”
最后,艾哈迈德带着强烈的不适感离开,而奥克塔尔团队给到她的影像资料,像极了“80年代的色情片”。
“那是一个完全被控制的环境,我确实认为发生了一些不幸的事情,我们一直在寻找机会询问姑娘们发生了什么,结果却越来越远离女性本身。”
奥克塔尔和那群女孩构建的乌托邦,与现实世界隔着一道神秘的屏幕,远观者看到了笑容,听到了音乐,随着节拍一起跳舞,却无法了解镜头背后的故事。
性邪教教主
2018年,土耳其警方突袭了奥克塔尔的房产,逮捕了奥克塔尔和他身边的十几位跟随者,那群女性才以真实面目呈现在大众面前。
在《沙巴日报》《每日邮报》《泰晤士报》的采访报道中,可以拼凑出这些女性镜头后的生活。
奥克塔尔将身边的女性信徒称为“小猫”,男性信徒则是“狮子”,他本人则是主人。
被称为“性感小野猫”的伊希尔达15岁时在朋友的介绍下加入了奥克塔尔的教会。
“她们会告诉你,你跟别人不一样,你有多与众不同。”
伊希尔达
最开始听到这种言论,伊希尔达是受到鼓舞的,结果不到1年,16岁的她便被奥克塔尔性侵,20岁被迫整形,30岁就嫁给了奥克塔尔。


“(被整容时)我只能躺在那里任人摆布,我永远记得那把锤子,看着锤子往我鼻子上重重敲打,心里还要默默数着那是第几下……”
另一名“小野猫”厄兹古尔在24岁时加入组织,因为对女性思想的关注,一开始厄兹古尔和奥克塔尔很聊得来,并很快成为奥克塔尔手下最有能力的小猫。
过了很久,厄兹古尔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厄兹古尔
所谓的性解放和性自由,并不是为了女性,只是奥克塔尔特殊的性癖好,他就是喜欢性感辣妹,喜欢滥交,所有布道和演讲,都是奥克塔尔淫欲的遮羞布。
“当你身处其中,会变得很恍然,当周围人都这样做、觉得这样对的时候,你也不得不被推着往前走,等意识到严重性时,已经被完全控制了。”
被称为奥克塔尔“最爱的小猫”孔卡古尔被他监禁在海景别墅长达9年,在孔卡古尔的记忆中,别墅中最多有20多位女性禁脔,被60多名武装警卫及数百台监视器及讯号干扰器看管。
孔卡古尔(右)
这些女性有些是被奥克塔尔的邪教引诱过来,有些是被组织人员以“模特招聘”的借口诱骗过来,只要迈进这个邪教组织,就逃不掉,也无处可逃。
在奥克塔尔的邪教组织中,还有一个极其变态的“Turnike”系统,女性想要加入这个系统,必须与男性发生性关系。
而男性会有一个记分牌,按照与他们发生关系的女性人数,推选“周冠军”或者“月冠军”。
“那些强奸次数较少的人会被指控为同性恋。
打着宗教神圣、女性自由的幌子,“性邪教教主”奥克塔尔孤立、控制着一群女性的生活,长达几十年。
“我心中充满了对女性的爱”
2018年7月,土耳其警察在奥克塔尔的别墅里搜出枪枝、装甲车等重型武器,奥克塔尔在人生的62岁终于被捕。
2020年年底的听证会上,奥克塔尔“炫耀”自己有1000个女朋友,其中不乏未成年人,并且申辩:
“因为我心中充满了对女性的爱,爱是人类的品质,也是伊斯兰的品质。”
“我非常强大。”
至于别墅中搜出的65000颗避孕药,则只是“用来治疗皮肤病和月经不调的”。
是的,在2022年的今天,仿若恐怖片一样的魔幻剧在现实中血淋淋地上演着,而这些悲惨的女性只是奥克塔尔的工具。
奥克塔尔凭借“猫咪后宫”结交无数中东权贵,在商场上捞金无数,参与政治和军事间谍活动……
在奥克塔尔背负的8658年牢狱背后,是成立犯罪组织、性虐待儿童、实施非法囚禁、从事军事及政治间谍活动、利用宗教信仰和人民情感进行欺诈、伪造证件、绑架、逃税、违反《反恐法》等31项罪名。
荒诞的是,那些受虐待的女性,既不是他的最终目的,也不是给他定刑的主要犯罪依据,她们只是奥克塔尔的玩具和手段,是他的累累罪行中一群最无奈的失语者。
这个骇人的案例,揭露了当下中东女性在男权、宗教、政治多重压制下的伤痛,也带给我们关于女性权益更多维度的思考。
1.在女性追求解放的过程中,身体解放是最容易得到共识,同时也是最具迷幻性的。
在追求女性的自由的过程中,身体自由只是一小部分,女性是否选择化妆、选择穿超短裙,不一定代表进步或保守。
我们追求的从来不是衣着打扮,而是外貌、衣着之下的选择自由,一片可以自由思辨的土壤,主动思辨的意愿和可以发声的平台。
2.男性当然可以共情女性的处境,但永远不会成为受压抑女性的救世主。
男性可以通过自己的具体行动为性别平等做出努力。
例如,2016年,一位男性记者在伊朗发起了“戴头巾的男人”的话题,号召伊朗男性一起捍卫女性权利,让很多男性感受到一张薄薄的面纱给女性带来的精神束缚。
但女性的表达权和决策权永远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3.在参差不齐的女性处境中,我们该如何看待他人的困境和如何自处?
这群被奥克塔尔拽进地狱的女性,是一种放大的苦难,一方面提醒着我们作为局外人的幸运,另一方面也在提醒我们:
女性不是一种性别,而是一种处境。
魔鬼存在于细节之中,在女性自我解放的过程中,每个人都需要不断的自我审视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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