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甘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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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管吴亦凡了,这人太久远了,都快忘了是谁,以至于昨天微博热搜挂了一天“吴亦凡强奸聚众淫乱案细节披露”,我硬是没兴趣点进去看。
今天讲点真正需要铭记、值得研读的,老舍先生的不朽之作《四世同堂》,写的是日本侵略时期北京普通市民艰难求生的历程,千人千面,十分写实。
同一片土地,面对同一种凌虐,人和人的差别堪比云泥。
有些人从一开始就觉醒了,早在日本人声称建立“大东亚共荣圈”时,就知道这群鬼子没安什么好心,连夜逃出沦陷区参加解放军。
有些人反应稍微慢点,拉车的,剃头的,收破烂的,刚开始还抱着幻想,咱这么多人,鬼子不敢怎么样吧?再说,咱守规矩,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幻想,当然是拿来破灭的。
首先是生计上吃不住。没钱了呗。有钱人都被搜刮完了,没钱人还哪能活?
以前坐车的,现在走路了,拉黄包车的就失业了;
以前一个月剔个头,现在攒三个月剃一个,那剃头的就活不下去了呀;
以前一个区就一个捡破烂的,现在满天满地到处都是捡破烂的,那破烂也捡不着了。
吃不饱饭了,老实巴交的底层人民渐渐嚼出味了,干他娘,日本人真不是什么好鸟。
嚼出味来了,也不一定意味着反抗。
很多人坚信“我不犯人,人不犯我”,他坏,我就不出门呗,不惹他呗,咱一平头老百姓,好端端呆家里,他总不能拿我怎么样吧?
人嘛,各求自保,能不出头就不出头,这当然不算错。
只是枪在人家手里的时候,光靠隐忍可自保不了。
男人走在大街上莫名其妙被拉走打死;
老人从被褥里拖出来关黑牢敲掉整口牙齿;
女人被凌辱被糟践被当作玩物送到侵略者床上;
看吧,世上哪有什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总有贱人先犯贱啊。
日本人就犯贱,你躲家里不出去,他偏偏上门来找你,踹你的家门,带走你的父母女眷,搜刮你那所剩不多的钱财。
而且坏人之所以是坏人,就是因为他们往往能突破好人的想象,干出点你意想不到的阴损事。
比如好端端的,非叫人找块黑布把窗户遮住,没遮住就要打死。
抗战时期物资本就紧张,普通百姓饭都吃不上了,哪来的钱买布?
没法子,没布就用纸吧,搞点墨水糊弄糊弄。
糊纸就要用浆糊,浆糊是米浆熬的,这家的小朋友太饿了,饿坏了,熬出米浆就给喝了,米浆喝了,窗就没法糊了,日本人来检查,差点没给打死。
一个人因为没糊窗被打死,无论如何都是极度悲惨的,极其值得同情的。
但是他的邻居们未必都这么想。
有些邻居很没种,他们不敢跟日本人干,反倒去骂自己的同胞:谁叫你不糊窗户,连累我们挨了日本人的打。
有一千种折磨人作践人的法子。
今天叫商铺开门,明天叫商铺关门,今天让卖这个,明天不让卖那个。
物资吃紧刚需管制,好端端一个布庄,卖几匹布他要管,进多少钱他要管,卖多少钱他也要管。
你犯的错,一个标点符号都得扒一层皮;
他犯的错,开什么玩笑,枪在他手里,他怎么会犯错?
老实本分的掌柜祁天佑,因为日本人多发了几双鞋,没有及时清点报告,就被扣上“奸商”的帽子。
体面了大半辈子,临老临老,被压着游街示众高喊“我是奸商”,终于不堪其辱投河自尽。
不用担心创意枯竭,每天都有新花样。打仗嘛,自然需要钢铁,战线拉得太长,日本本土供应不上,就找中国老百姓要。
家家户户点人头,每人两斤铁。这可不得了,要是七八口人就得弄十来斤铁,普通家庭去哪儿搞?锅啊铲啊镰刀啊锄头啊,全上交也不行啊。
怎么办?别着急呀,办法人家都给你想好了,没有铁,那就拿钱来抵。
这里面油水可就多了,不光日本人高兴,发国难财的中国人也高兴啊,有人收十块吞三块,有人坐地起价水涨船高,有人索性囤起钢铁低买高卖。
同胞的苦难,蛀虫的狂欢。
因为有钱可赚,有些人压根就不希望战争结束。
比如这里面的头号反派大赤包一家。
原本是胡同里最不受人待见的宵小,偏偏有一身不要脸的本事,日本人一来,就把同胞给出卖了。凭着伏低做小得了一些权利,给日本人开妓馆、做买办。
那真是一朝得道、鸡犬升天,马上就开始穿金戴银、买房置业。
尝到甜头了,当然停不下来。
自己做汉奸就算了,还千方百计哄着两个女儿去做汉奸,大女儿没哄好,又转头去哄小女儿,终于把女儿送上了别人的床榻,成为了特务头子。
就这么一家子,一个妓女所的所长,一个胡同的里长,一个特务头子,怎么说都应该顺风顺水,所向披靡吧?
他们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大赤包甚至开始做起了慈禧太后的梦,幻想自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然而别忘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鬼子之所以是鬼子,就是因为他不干人事——疯起来连自己的狗都杀。
因为一点点猜疑,本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决心,大赤包被拖下了狱。
刚开始还很神武,以为日本人就是跟自己闹着玩的,灾难落在谁身上,也不会落在忠心耿耿的大赤包身上吧?
再过几天,喊也喊了,求也求了,发现人家根本没把自己当人啊,原来在日本人眼里,什么所长里长都不过是条狗,杀了这一条,还有那一条,死了就死了呗。
再过几天,彻底清醒了,绝望了,疯了,死了。
牢里的清醒地死去,外面的还浑噩不知。
他的丈夫冠晓荷还做着美梦,梦想着总有一天日本人会认清谁是最忠诚的狗,总有一天会重新提拔自己,再说了,即便没了大赤包,这不还有一个特务女儿吗?
于是一边做着美梦一边上街溜达。
走着走着,无端端的,就被日本人抓走了。跟一群痨病鬼一起,抓去活埋。
好有趣的冠晓荷,直到最后一刻,土都埋到胸口了,他还在幻想:
不能够啊,太君弄错了吧,太君逗我玩的吧,我对太君这么忠诚,太君怎么会杀我呢?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只要解释清楚,太君就一定会放我回去,说不定还能再给我个官儿做做。
他还试图解释一下,解释自己的妻子是妓女所的所长,解释自己的女儿是日本人的特务。
日本人可没闲工夫听,一铁锹下去,死了。
所以你看吧,对同胞的苦难,还是要怀有一点怜悯和敬畏。
同呼吸、共命运,同一片土地上生活着,总不至于灾难每一次都巧妙地避开自己,只降临到别人头上吧?
任凭手眼通天,也总有倒霉的一天,只要强取豪夺、横行霸道的规则没改,迟迟早早,总会抢到自己家的。
这是先辈们用血用泪给我们换来的教训——绝不为奴!誓不为奴!永不为奴!
不是你想听话,就可以一辈子听话的,叫你吃白饭你听,叫你吃糠你听,叫你吃屎还听吗?
不是你想隐忍,就可以一辈子隐忍的,抢你的钱能忍,抢你的馒头能忍,抢你的妻子还能忍吗?
不是你想退缩,就可以一辈子退缩的,人家会主动来搞事,破开你家的大门,把你的至亲挚爱从家里掳走。
对待坏种强盗侵略者,不要抱有一丝一毫侥幸之心。他们都敢明抢了,还指望他们讲规矩?
从1931年到1945年,整整十四年间,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人骨肉分离,多少人身首异处,多少人就像那倒霉的黄包车夫一样,死了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
投降了,胜利了,这四世同堂的一大家子,却再回不到往昔的齐齐整整,儿子死了,孙子死了,孙媳流落烟花巷,就连最小的妞子都没保住,日本人宣布投降的那一天,活活饿死了。
一条小生命,那么柔软、良善的小生命,都没怎么看过这个世界,就死在了黎明的前夜。
该死的不该死的,全死了。
英勇抗战的,在一次不慎失手的暗杀中,牺牲了;
苟且偷生的,稀里糊涂、无缘无故被拉到了乱葬岗;
投敌做汉奸的,失去利用价值后还不如一条狗,活埋了;
孩子们饿死,女人们被凌辱致死,体面了一辈子的斯文人被剥夺尊严而死,老人连最后一程都无法走好,出殡当天竟然没人敢送。
他们每个人都曾那么卖力地想活,忍气吞声地活,低眉顺眼地活,言听计从地活。
最后却全都死了。隐忍没用,听话没用,顺从没用。
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早知今天,是不是从一开始,人们就会振臂高呼一句:日本鬼子滚出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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