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那天有些与众不同，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我头痛欲裂。
一个人情绪不好的时候，就容易陷入痛苦的回忆中，我也是。
踉跄中，我不断拍打脑袋，试图从痛苦中挣脱，但脑袋却越发疼痛。
眼看着就要倒下去，我甚至觉得快要失去了知觉。
突然，我的肩膀被轻拍了一下，把我拉回了一些。但我正沉浸在自我世界中，我对外界的感知还是很迟钝，没有回应。
肩上的力道在加大，然后一双干燥带着热度的大手，强硬地抬起了我的下巴，好像是想让我抬头，方便观察我的状态。
同时，一个陌生男人略有些迟疑的声音从头顶落下：“你还好吗？需要去医院吗？”
这声音低沉又好听，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关切。
我的脑袋被他强硬抬起来，眼神却聚不了焦，也看不清他是谁。只不过，理智已经逐渐回归。
我生性要强，不愿意别人看到我的窘境，于是我偏过脸，挣脱了他的手。垂下头，不让那个人看清我的脸，闭上眼睛，等待脑海中令我痛苦的声音逐渐弱下去，我才抬头睁眼。
长时间闭眼低头，在我睁眼的瞬间，眼球被一片白光占据。几秒后，白光逐渐消退，一个男人的脸就在这一片白光中逐渐显现。
02
他一直站在我身边，没有走。看清他脸的时候，我心脏停滞了一瞬，他虽然很好看，但并不是我心中那个人。我的心脏这才恢复跳动。
面前是一张轮廓分明，五官端正的脸。他的眉眼中有着岁月沉淀的痕迹，但这痕迹又没有在这张脸上造成丝毫遗憾，反而给他增添了成熟男人特有的沉稳气质。
他看起来已经三十出头，是会吸引很多年轻小姑娘的大叔类型，甚至能让我一眼想起某个人。
“我没事，不用了。谢谢。”
看清他的脸后，我就垂下头来，不再看他。起身的时候，也避开了他的搀扶。
他敏感地察觉到了，并收回了手，只在我踉跄站不稳的时候，虚虚地扶了我一把，见我站稳就又忙收回了手。
虽然算是他救了我，但我并不愿意和他有过多的接触，也拒绝了他带我去医院的建议，头也不回地就快步离开了。
我以为，这个男人与我在这面以后，再也不会遇上，所以想快一点远离他。只是很奇怪，我总觉得有一个人一直跟在我身后，不远不近的感觉。
一直到我住的小区门口，那种感觉还在。我回头去搜索，可头疼眼花的我，又好像什么都看不清。
03
我快速回到家里，浑身疲惫地躺在床上。
我今天是发病了，发病的原因有很多。
我原本以为，我的这一生，轨迹已经固定，我会顺着这条轨迹，漫长又孤独地走下去。
大学毕业后，我在距离学校很远的地方找了现在这份工作，也是想离开某个地方更远一些。那是一个校外培训班，我在那里担任初中数学老师。
我喜欢给孩子上课，每次听到我学生一口一个“陆老师”“陆老师”地叫着，看到他们充满信赖的眼神，再疲惫都能被治愈。
我确实也需要他们来治愈我，只有听到他们软糯的声音，才能把我从那些痛苦不堪的泥泞中拉回来。
但我今天下班的时候，出了一点意外。
因为我的一个学生家长要退学费，学科组长说，这个学生是我班长，钱要从我工资里扣。
不管我愿不愿意，也只能认了。
04
回家路上，我脑子里一片混沌，却又不得不开始计算我的生活开支。
我的基本工资是2800，带的学生又不多，一个月绩效还不到1500。
房租每月1000，再加上每月吃喝日常开销，我要非常节约，才能存上个千儿八百的，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下个月工资要减半，存钱是不可能了，但勉勉强强应该还能生活，熬过一个月就好了。
可还没回到家，我的手机铃声突然急促响起来。
因为骑着车，我没有马上接。但铃声一遍遍地响了很久，自动挂断后，又继续响着，似乎在一遍遍催命似地喊我赶紧接。
我预感是有要事发生，赶紧把车停在路边。
电话一接通，那头就响起我妈略带责备的声音：“怎么现在才接？”
我知道，如果没有事，我父母他们是从来不会打我电话的。
“什么事？”我尽量平心静气问她。
电话那头我妈的声音顿了下，转而就开始抱怨起我爸，还有他的情人和私生子。
05
没错，我爸爸在外面养了个情人，还生了私生子。私生子是个男孩，已经快十岁了。
她这些话我第一次听的时候，是义愤填膺的。但同样的话几年里反反复复听了无数次，在我多次劝说反被她怨怼后，我也就逐渐麻木了。
我握着手机，和往常一样，沉默地听她半小时数落后，终于听到她说出了打这通电话的真正目的。
果然，又是为了要钱。
“你爸的钱都给了外面那个女人，家里一分钱不留。我最近又生病了，没有钱，只能等死。”
“你要多少？”
我妈报了个数。
那几乎是我现在所有的余额。如果全给了她，这几个月我的生活都会出问题。
似乎从我的沉默中，知道了我的迟疑态度，电话那头我妈开始哭诉。
“从小到大，你爸从来不管你，我一个人把你拉扯大，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我真是命苦，早知道……”
我深吸一口气，打断那头的声音：“我打给你。”
“总算没白养你。多亏了我帮你拦住你爸，让你跑出去读书，还是读书的孩子有本事。”
我妈说的，是第一次改变我人生的事。那次，我逃离了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到城市里来读书，是我妈的功劳。
这一点上我确实要感谢她。因此，即便她三番两次找我要钱，即便我过得再苦，我也会满足她，直到偿还完她对我的养育之恩。
06

把钱转给我妈之后，看着手机里的余额只剩下不到三位数，想着下个月只有一半的工资，本已平静下来的我，就开始不受控制地焦虑接下来的生活，房租要缴，日常开销也要用，怎么办？
一旦陷入低落的情绪，我就很难自己挣脱，消极情绪不断拉着我下坠。
为什么是我遇到这些事？我存在于这个世界，是有价值的吗？我是不是就该死去？没有人会在意我的吧？
刹那间，曾经那些让我痛苦的事，反反复复在我脑子里回闪、放大。
渐渐地，我感觉我的双腿支撑不住了身体，蹲坐到了地上。脑袋里充斥着嘈杂的声音，我埋头，双手捂住耳朵，想要摆脱这些声音，却没有用。
“你就是个赔钱货！读什么书？乱花钱！”
“你就是没能力，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阿离，我爱你，但是对不起，我要结婚了。”
……
就是这些无形中响起的声音让我发病了。
没错，还是抑郁症。如果不是那个男人叫醒我，很可能我会当场倒下去。
生活太难了，一年多了，我还没有走出来。
很奇怪，先前叫醒我的那个男人的脸，竟然一直在我眼前晃动，他让我再次想起，那个我曾经爱得刻骨，把我变成女人的大叔。
时间是水也是刀，在这个略显苍凉又孤寂的黄昏，我的思绪又回到了五年前，那个18岁美好的相遇，差点成为闺蜜的舅妈……
07
爱情的开始总是美好的，我也是。

我的爱情始于关宏，我一直称呼他为关先生。
和关先生的相识，是在我刚进大学没多久的时候，我刚满18岁。是他让我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也是他让我在贫瘠的十八年来，第一次体会到了真正的快乐。
那年，我刚刚高中毕业，我爸不想多花一笔钱让我继续上学，是我妈想尽一切办法，帮我仓皇逃出了那个闭塞的小村子。
所以，我总是感谢我母亲的，毕竟是她把我送了出来。作为一个十几年来，几乎没有出过远门的人，到省城读书，真的是一件让我兴奋又害怕的事情。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霓虹闪烁，高跟红唇，一切的一切，这个城市都让我感到兴奋，又觉得格格不入，惴惴不安。
尤其在进入学校寝室后，大概是因为我土得掉渣的着装，有两个室友总是会若有若无地排挤我，那种强烈的自卑和自我怀疑越燃越烈。
但在自卑的同时，我又有着超出常人的自尊心。所以，我在察觉到室友对我的态度并不友好后，我也自觉绕开了她们。我经常一个人独来独往，内心十分孤独。
这种状况，直到一个新舍友的加入，才发生了改变。
她就是夜莺，一个时髦又张扬的女孩。
08
夜莺是本地人，外表看起来就像个不良少女，性格也如外表一般叛逆。因为她的特立独行，寝室另外两人，把她也孤立了，我和她好像自然而然成了一对。
我和夜莺的成长经历不同，导致性格相差很大，可是我们相处却出乎意料的融洽。
夜莺真的是个非常热心的人，知道我在找兼职后，拍着胸脯说会帮我。我对她笑着道谢，但其实没太放在心上。
没想到，一个星期后，夜莺竟然说帮我联系好了可以兼职的地方，立刻就要带我过去。
夜莺的目的地是学校不远处的一家烤肉店。这家烤肉店在附近还挺有名，经常听到同学们放假时都相约到这里来吃饭。但我之前因为囊中羞涩，一次也没有来过。
“莺莺，你怎么想着找到这儿来的？”我一边出神地看着这家店，一边跟夜莺说。
“这里正好要招人，工资待遇也不错。你以后下课或者休息就可以过来，按小时算工资。”
我看她说得这么笃定，就和她开玩笑：“老板都还没见到，这工作你就给我定下了？要是一会儿人家老板不要我怎么办？”
夜莺竟然一挑眉：“他敢？不要也得要。”
我还在惊讶夜莺语气里的熟稔，这家店的老板就到了。
出乎意料，老板看起来很年轻。
他穿着一条修身的黑色长裤，双腿笔直。他的上身是一件浅灰色的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袖口挽到手肘。
他的五官是那种精致型的，尤其是眉眼，一笑起来，两只眼睛就成了两道弯，眼尾狭长，十分好看。
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眼见到他，竟然就觉得有点脸红，很快就垂下眼来，不敢再去看他，脑子里却又不断描摹着他的那双笑眼。
我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可能是因为这十八年来，我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男人罢？
（未完待续）
阿离和眼前的这个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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