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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专访
FEATRUE INTERVIEWS
作为导演的徐皓峰,以新派的武侠电影闻名。但导演之外,他有很多很有趣的分身,在用作品进入电影江湖之前,他是受欢迎的北电教师,道教研究者,民间武术整理者,《红楼梦》研究者,武侠小说作家,以及,影评人徐皓峰。
在讲课或导戏时,他语速极慢,和颜悦色地把其中道理娓娓道来,显出浓厚的老派文人气息。
写影评的时候,他文笔则犀利辛辣,角度剑走偏锋,但又自成一派,看似惊世骇俗,读完却让人醍醐灌顶。
如对《卧虎藏龙》的解读,他能从李慕白试图收玉娇龙为徒时的手势破题,解读出男性心理的幽暗之处。对《无极》则从舞台表演和电影表演的角度,指出了电影尝试戏剧化风格失败的原因。

从上一部《师父》之后,导演徐皓峰接连创作了《刀背藏身》和《诗眼倦天涯》两部作品,虽然时隔多年,电影还没有与观众见面,但影评人徐皓峰却在2022年,携新书《光幻中的论语:十七年电影的导演逻辑》重出江湖了。
这一次,他把目光锁定在了普通大众几乎都看过,但很少被影评人解读过的十七年电影。
而解读方式也和往日略有不同,文风上仍然是如同禅宗偈语般,简洁又耐人寻味,但解读的落脚点很大部分放在了中国人文化中的儒释道思想,和旧时的人情世故上。
与此同时,他也把自己在美术、武术、东西方文学的修为融入影评中,跨领域的美学比喻信手拈来。比如他将水华的《林家铺子》比做嫁接了金圣叹的巴尔扎克,把谢添的收敛演法,与小荷拜因的素描做对比。又由国人推崇的金圣叹式白描,讲到心法,讲到企图向美国大众讲心法的好莱坞大片《洛奇》,又讲到《论语》中孔子与曾子的对谈。
在吴天明基金会举办的编剧训练课上,他亦是如此,表面上讲特吕弗,却可以和《红楼梦》联系起来,特吕弗在《最后一班地铁》里的一场饭局戏,竟和《红楼梦》中的“横云断山法”不谋而合。
这些例子看似毫不相关,甚至有点东拉西扯,但在旁征博引之外,影评中一以贯之的是徐皓峰对中国的叙事美学和传统道德的关注。而对中国传统美学和世情的关注,也是徐皓峰在电影中致力于展现的内容。
在他看来,好的电影和好的影评都应该如金圣叹式的巴尔扎克,洞悉世情又不煽情,用白描的方式展现现实。
同时他又是一个老派的人,他怀念老电影中的人情世故,也怀念曾经那个人人彬彬有礼,循规蹈矩的时代。这也是为什么,尽管拍武侠电影,他电影中的动作戏却并不多,因为在他看来,老一辈人的为人处事总是坐下来谈的,是尽量避免冲突而不是制造冲突的。
以下是幕味儿与徐皓峰在“中国电影基金会吴天明青年电影专项基金”“大师之光”第六期青年编剧高级研习班后的专访,略有删减。
Q:有很多导演都痛恨影评人,比如姜文、费里尼、甚至原本是影评人出身的特吕弗也曾经很讨厌影评人,为什么导演会抗拒影评人对电影的解读?
A:因为有些影评人会用旧的美学来评判新的作品,那面对一部新的作品,有新的美学,难免会有一些接受不了的地方。
影评的好处是建立了一个标准,经过这个标准的筛选的作品,水准不会太差,但坏处是面对一个新的作品,审美往往是滞后的。
Q:您的《刀与星辰》中评论了陈凯歌、张艺谋、李安、徐克等导演的作品,之后您有没有跟他们交流过?他们的反馈是怎样的?
A:很有意思的是,我跟这些导演后来都很见过面,但是从来没有讨论过他们对我影评的看法。他们应该都看了,偶尔我会从他们的身边人侧面得到一些信息,听到导演的助理跟我说,“他看了你的影评了。”但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认同我的观点,也从没问过。
Q:您会去看关于您作品的影评和书评吗?您是怎么看他们对您作品的解读?
A:导演应该不评价这些。导演是会对这些评价保持一定距离,不然就不好玩了。私下里肯定都会看,但是不会回应这些评价。
Q:很多影评人是有意识地拒绝进入电影工业,为了保持中立客观,有影评人认为,一旦知道拍摄一部电影是多么艰难的事情后,就无法像之前一样犀利地批评了。在开始拍摄电影后,您会对拍电影之前所写的影评观点有改变吗?
A:没有改变。如果因为知道拍电影有多难就降低标准,那就不是一个专业影评人的水准了。
我写影评的时候是会把创作者的视角抛开,完全用影评人的眼光看电影。
所谓影评人的眼光就是完全把所见到的作品当作一个评判的主体,而不考虑背后的客观因素。
Q:创作者和影评人身份还有一个冲突,就是会得罪同行,谢飞老师在豆瓣上写影评后,也曾被姜文不客气地“回怼”,您怎么看待这种冲突?拍电影后您不再评论当下的电影,是否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A:谢飞老师那个是个特例,因为他是姜文的长辈,姜文做演员的代表作之一《本命年》就是他执导的,所以他有资格提点自己的晚辈,他们之间的冲突也只是内部讨论。
确实会有导演不评论同时期的电影的“行规”。因为影评对舆论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你一个导演做影评人,相当于多拥有了一个武器,这对不写影评的导演是不公平的。
尤其是如果是同档期的电影,就更不公平了,你不能因为自己会写作,就用这个能力去攻击那些不做影评人的导演,这是不合规矩的。所以我拍电影后也不再评论当下的电影。

Q:也有人是把影评人当作成为编剧导演的一个跳板,比如维姆文德斯曾说,“我真正学习成为一名电影导演是在几年之后我当影评人的时候。我认为学习拍电影有两种具体的方法。当然第一种方法就是去拍电影。第二种方法是撰写电影评论。写作迫使你深入分析,以一种具体的方式设法解释并说明(对别人,首先是对你自己)一部影片成功或者失败的理由。”您写影评的过程对之后的创作有哪些帮助?
A:帮助当然有,毕竟也是电影相关的工作,要求你仔细审视一部影片。
但我写影评和创作是分得很开的,写影评的时候就用影评人的视角看电影,创作的时候就从情境出发,讲故事。这两者是不能混在一起的。

Q:为什么新书会着重写十七年电影?这个时期的电影为什么在2022年又受到您的关注?您的解读方式也与之前不同,更关注其中的人情世故,儒释道文化对故事的影响而非电影语言。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改变?
A:因为我老了嘛,十七年电影是我童年,少年时期看的电影,那个时代的电影里保存了一些温和的老派的生活方式,那个时代的人情世故有很多比较温情的地方,现在都没有了。
让人很心疼现在的年轻人,生活在现在这个社会,老一辈那种温和地解决问题,很多坐下来谈的,最大程度减少分歧的方式都消失了。解读方式的改变是因为,你跟普罗大众去讲电影语言,他们肯定觉得乏味,那你不懂电影,总看过论语吧?总知道《红楼梦》吧?这样就能够让普罗大众对十七年电影产生兴趣。
我分析金基德的影评是发表在电影学院学报的,那篇文章就会讲视听语言讲得多些,你总得考虑读者的需求。
Q:在您看来,影评的视角和创作的视角最大的不同是什么?不管是影评还是电影,都是用自己的方式阐述自己心目中好电影的标准,像您在这本书中提到,水华导演的《林家铺子》是嫁接了金圣叹的巴尔扎克。您心目中好电影的标准是什么,好的影评标准是什么?
A:就是批判现实主义吧,这是我们上学的时候被教授的,但又很希望挣脱的叙述方式。但尝试了一圈形式主义的,很前卫的叙述方式后,发现还是批判现实主义最适合电影。
我觉得好的电影和影评的标准也是像金圣叹式的巴尔扎克,倒不是说要借题发挥,而是只表现人物和情境,不额外作情感评判,让观众自己去感受。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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