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小学和中国小学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美国小学每个年级都会打散班级换老师。
这学期开学前，我默默求菩萨保佑：

过去的这两年俩娃上学就像中年人上床，过程是走了，但质量不高还没有什么新鲜内容。
这是第一个疫情“结束”后的学期，虽然起跑线被拉后了，但好歹算是又站上去重新出发，就盼着有个好老师带着跑快点，也许还能赶上来吧！

但我千算万算，偏偏错过了求一样：
开学一周后的一天，牛妞回家兴冲冲告诉我们她在竞选班级学生代表。

啥？我和牛爸都很惊讶，我们俩都是对当领导毫无兴趣的人，这是基因突变了？牛爸鸡冻地问：有没有我能帮忙的？牛妞说第二天就要投票了，牛爸马上带着她去附近的小店做了一堆别针，上面印着“给牛妞投票”，让她发给同学。
这算贿选吗？我问。牛爸义正言辞的摆手：这是选举的正常操作。

第二天，牛妞一放学我就问她：怎么样，你当选了吗？
牛妞两手一摊：今天没有投票！今天老师请假了。
哦，生病了？
不是，她打了第四针新冠疫苗，反应很大，在家休息。
我在开学前几天的新学期见面会上见过牛妞的老师，就叫她兰老师吧。
这是一个戴眼镜胖胖的中年女性，穿着宽大的T恤和裤子，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说几句话就有点要喘不上气的样子。
担心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美国胖子多，也都在各行各业干得挺好。因为老师的体重就怀疑她的教学能力，我有点羞愧。
第二天，兰老师还是没来上课。

第三天早上在等校车的时候碰见了邻居安吉。我们打了个招呼，她笑眯眯地说：今天我又要给牛妞上课呢！
我这才知道这两天是她在给牛妞班代课。她女儿艾玛上二年级，她去年生完二胎辞职以后就去学区里申请了一个代课老师职位，平时低年级的老师请假的时候她就去顶替一下。

她告诉我
替补老师是不需要什么教育的学历和经验的，上课也就是带带孩子维持秩序而已。
问题是安吉是教低年级的，牛妞已经四年级了呀。

我问她老师什么时候回来上课，她一摊手：难说，学校跟我说她得肺炎了。
打疫苗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吗？
一下子就担心得不得了。想到老师没生病的时候就呼哧带喘的样子，这得了肺炎可要多严重啊？
回家我问牛妞：艾玛妈妈当老师当得好吗？

好！她脱口而出。

怎么好？
我们在课堂上讲话，开玩笑，她都不管我们的。
……啥？
第二天兰老师给我们发了一封信，说她的身体正在康复中，应该很快就能回来。牛妞也跟我说，那天在学校看见老师了。
但兰老师没等来，却等来了新的代课老师。每天问牛妞照样都是好好好好，学了些啥无可奉告。
竞选学生代表的日期早已经过了，牛妞精心制作的别针都打了水漂。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却得到这种结果，我问牛妞你是不是很遗憾？
她耸耸肩：
没关系，
反正学生代表有没有都差不多，就是给我们参与一下玩的。
一周多以后，兰老师终于回来上课了。我松了一口气：一切都正常……了吧？
可是想到她虚弱的样子，我又觉得不太放心。

果然，
没过两个礼拜，牛妞说兰老师又病了，他们换了个新的代课老师。
老师和学校也没发信说明情况。我想着可能一两天就好了吧？可三天过去了，一周过去了，兰老师还是没有回来。
牛妞每天还是笑嘻嘻地跟我汇报：今天学了个腌黄瓜的笑话，课间玩了绑架同学的游戏，某男生把裤子脱了，午餐的披萨是凉的，酸奶是零脂肪的。
……很好。那学习呢？都学了些啥？

牛妞歪头想了一下：三文鱼！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套话：
数学呢？最近学了什么？
小孩一听就不做声了，好半天才嘟囔了一句：还是小数点。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妈妈就是想告诉你，要是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她歪头想了想，有点迟疑的说：
的确有一点儿不懂的……
这冥顽不化的小孩居然开金口求助了！我按捺住内心的狂喜，不动声色的说：是吗？哪里不懂跟我说说看？

小数点的除法，昨天的代课老师和今天的代课老师教的不一样。昨天的说要把小数点消掉以后再除，今天的老师说先除再去管小数点……牛妞皱着眉头说。
等一下，你们到底换了几个代课老师？

……前前后后，
大概六七个吧。
我咬紧牙关，握紧拳头。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内心愤怒的小火苗已经噌的冒起来了。

回到家，我给她讲了小数点除法的正确做法，又趁热打铁的打印了几张习题让她做。牛妞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自知学得不好的把柄在我手里，还是磨磨唧唧做完了。

一看，
二十道题错十五道。
循循善诱，威逼利诱，我跟她磨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把错题改完了。
牛妞大赦一样飞跑去玩游戏，我把那张改得千疮百孔的习题纸啪的拍在牛爸面前：学校一直换老师，老师教的不好还不连贯，你看娃这都学了些啥？

牛爸把眼睛从手机挪到纸上5秒，又挪回手机：老师病了我们也没办法啊。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啊！
我要跟校长反应，起码得给我们个说法：老师啥时回来，落下的功课怎么办，不回来的话，得给我们安排固定合格得的代课老师。
牛爸像听见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一样张大眼睛看着我：这种事情就找校长？不太好吧？
这种事情不找，还有什么事要找？我也瞪圆了眼睛。
牛爸缩了回去：好吧好吧我也不知道找校长的尺度在哪里，听你的。
我和牛爸习性相近三观契合，平时基本感受不到什么文化差异，但只要一到和孩子学习有关我就立刻清醒过来：我嫁的是个什么学渣美国人啊啊啊——
咱们中国人天大地大学习最大，而在他那里，只要和学习有关的事都不是大事。

晚上我的心情平复了一些后，给校长写了一封信。措辞严谨，态度恳切，立场鲜明，诉求清晰。我看了好几遍，发了出去。

第二天下午收到校长回信，短短几句，大意就是学区老师紧张，我们也在想办法，有了办法以后再通知你们。
这回了跟没回有什么区别？
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再回一封，还是联系几个家长想想办法，收到了兰老师群发的一封信。

听起来她的身体和精神状况都很糟糕，她的肩膀受了伤，还挺严重的。她为耽误了孩子们的学业感到抱歉，正在和学校商量解决这个问题。
美国公立学校的老师，工作多，责任重，工资还低，再加上一个身体不好，真的令人
只剩下同情，
什么火气也发不起来。

刚提笔要写的信，又删掉了。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兰老师短时间能回来上课是不可能了。既然学校说在努力解决，就相信他们继续等吧。
牛妞照例天天跟我摆弄着关于三文鱼的知识点：三文鱼分为大西洋三文鱼和太平洋三文鱼，三文鱼一生会变好几种颜色，我们本地的三文鱼肉质粉红但是油少，阿拉斯加的三文鱼没有挪威三文鱼肉质滑嫩……
我说那我问你，
Costco野生三文鱼19.9一磅，咱们家房产税今年涨了4000块，其中25%交给学区，这些钱可以买多少磅三文鱼？
牛妞愣了一下，扭头跑掉了。

牛妞的代课老师继续像走马灯一样换，已经累计到九个了。上周四整个年级一起去参观了一个本地的三文鱼观测基地，算是给她的三文鱼学做了个ending。
第二天我们收到学校的信，说昨天
在校车上发现了一例新冠阳性，牛妞属于密接
。我们赶紧给她做了一个家庭检测，还好结果是阴性。

但还有一个好消息，校长说
终于找到了一个长期固定的代课老师，下周一开始由她上课。
曙光终于真的来了！

第二天礼拜五，就在放学前半小时，Inbox里又弹出了学校的信：
紧急通知！牛妞的班上新冠阳性的人数超过30%，根据学区防疫规定，下周一周改为网课！详细内容点击链接……
我倒抽冷气，目瞪口呆，脸色煞白，欲哭无泪。
过了好一会儿，才对天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哀嚎。

牛乱 2022年11月8日 于西雅图

进入冬天各种病又多了起来，除了新冠一直阴魂不散，还有流感，还有新RSV病毒……反正就是不打算放过我们。

大家多保重，多喝热水，吃好睡好补充维生素，祝你们家娃，娃爸娃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还有娃的老师（千万不能忘！）都健健康康！

再插一句，牛妈这周五在芝加哥，有没有本地的朋友，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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