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御用画师”六十岁才出道，曾是天皇之女同窗！

最近广受好评的古装剧《唐朝诡事录》中，运用了不少中国古代的妖怪故事与传说，包括第一个案子里的“方相”，宁湖的“鼍神”，以及人面花里提到的“返魂香”，奇闻异志可以说是这部剧引人入胜的一大助力之一。

提到妖怪文化，最发达的莫过于中国与日本了，中国有《山海经》，流传到日本以后，与日本传说经过长期的结合与演变，逐渐形成了具备本土特色的妖怪文化，与樱花、和服、相扑等一样，俨然成为了日本的文化符号。

▲ 治愈系动画《夏目友人帐》

个人也非常爱看妖怪的漫画，比如绿川幸的《夏目友人帐》、今市子的《百鬼夜行抄》等都是其中的经典之作。而要说到日本妖怪文化的奠基者，则非鸟山石燕莫属。

▲ 《百鬼夜行抄》曾被拍成真人版

虽然鸟山石燕的作品很有名，但有关他经历的记录却寥寥，让他多少蒙上了些神秘的色彩。他真名为佐野丰房，老师是当时最有名的宫廷绘师狩野周信，同学是天皇之女，可见其家世不简单。可惜的是，关于他如何学习狩野派且如何将所学融入浮世绘中，都无人知晓。

▲ 《今昔百鬼拾遗》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唯一知道的是，安永五年（1776年）已经64岁的鸟山石燕发表了自己妖怪系列的第一部作品《画图百鬼夜行》，同年，续作《今昔画图续百鬼》发行。此作一出，立马确立了鸟山石燕作为妖怪绘师第一人的地位。4年之后，出版了《今昔百鬼拾遗》，又4年，“百鬼”系列最后一作《百器徒然袋》发表，又一个4年，鸟山石燕逝世。

其实在鸟山石燕之前，也并不是没人画过妖怪，至少从10世纪开始，就有“百鬼夜行”的记载，“百鬼夜行绘卷”最早、最重要的作品《百鬼夜行图》藏于京都大德寺的真珠庵内，作于室町时代。

▲ 《天狗》

但之前的妖怪画，或是全无背景，或是背景朴素，旨在强调存在于人类世界之外的“妖怪”集合体。而石燕的画集主要有两个突破：一是按照传说内容把每一个妖怪都单独拎出来绘制，并配以细致的场景，堪称是“妖怪图鉴”；二是给之前“无形无相”的妖怪或者说是怪谈赋予具象化的形象，为后世许多作家也好，画家也罢提供了妖怪形象的重要参考，堪称是妖怪的百科全书。

▲ 《吊瓶火》

鸟山石燕这4本妖怪绘卷描述了207种妖怪。其中，前两本《画图百鬼夜行》和《今昔画图续百鬼》是相连的，前者分为阴、阳、风三个篇章，与后者的雨、晦、明三个篇章合起来就是“六气”，《庄子·逍遥游》中“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说的正是这六气。

▲ 《穷奇》

可见许多日本妖怪受中国影响之深，鸟山石燕自己都说：“然唐土有山海经，吾朝有元信百鬼夜行，予学之虽拙而污纸笔”

。而在其所绘中也不乏“中国妖怪”，比如此次《唐朝诡事录》中首案长安红茶提到的“方相氏”、洛阳人面花一案中提到的“返魂香”等，都在其列。

▲ 《方相氏》

方相曾是历史中纣王殿前的大将，但经民间流传，成为了丧葬之礼的开路神。传到日本后，他的身份从原来的驱魔者变成了恶鬼。古代史学家三宅和郎认为，由于平安初期除秽信仰的盛行，人们自然会对与送葬礼仪渊源甚深的方相氏产生避忌感，因而产生了这种角色的转变。而在中国，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员才能用方相，这个案子中，折射出了凶手的郁郁不得志和对高官的向往。

▲ 《唐朝诡事录》中凶手每次都带着方相氏面具行凶

返魂香亦是中国古代传说中的东西，点燃之后，烟中会浮现死者的样子。中国诗人白居易《李夫人诗》中有云：“……丹青画出竟何益？不言不笑愁杀人。又令方士合灵药，玉釜煎炼金炉焚。九华帐深夜悄悄，反魂香降夫人魂。”另外，传为东方朔所作的《海内十洲记》中亦有记载。

▲ 《返魂香》

据说返魂香是由著名阴阳师安倍晴明传到日本的。江户时代的《好色败毒散》写道，某男子所爱艺伎亡故，在他人建议下使用的返魂香，得以一见爱人芳魂。而在《大唐诡事录》中，返魂香被用来“防腐”和“诈死”。

除此之外，也有和中国传说结合的鬼，比如“大秃”，可以看到图注中有“彭祖”二字。彭祖是中国传说中700岁的长寿之人，从《庄子》到《史记》都有记载。那大秃和彭祖有何关系呢？

其实，“秃”在这里并不是秃头的意思，一说是指吉原花街中服侍花魁的小丫鬟，另一说是娈童，因为吉原也有专攻男色的茶楼。彭祖的传说，结合饮某地菊水有包治百病的功效的传说，便演变成“菊慈郎”的故事——周穆王有一娈童名曰慈郎，因冒犯大王而被贬入深山隐居，饮菊水并与男女交合，吸人精气，得以不老不死。魏文帝时期，有人进山见到已经七八百岁的慈郎仍貌若少年，后其改名为彭祖。

▲ 《大秃》

在《大秃》一图中，人物身着华丽的菊花纹样和服，不仅代表了“菊慈郎”中的菊水意象，也确实是今天“菊花”一词暧昧引申义的隐喻。

另外，喝了其血就可以获得阴阳眼的比比（又名狒狒），由九尾狐所化的“玉藻前”都可以让人感受一些中国文化留下的痕迹。

▲ 《玉藻前》

在日本所谓妖怪并非全是邪恶之物，也有惩恶扬善的，比如“金灵”就会出现在致力行善的家庭，用大把金币把那家仓库塞满。其实更像是一种福气的象征。漫画家水木茂说他小时候亲眼见过金灵，它看起来就像一枚轰隆飞过天空的褐色十元硬币。

▲ 《金灵》

鸟山石燕百鬼系列的最后一部《百器徒然袋》描绘的侧重“付丧神”（日常器物日久成精），多半是日常可见之物，如伞、扫帚、镜子等。在古代日本，人们信奉万物有灵，认为反常的东西就是“怪异”，所以在这四本妖怪集大成者图鉴中也不乏神女圣兽，日本的妖怪文化会让人有“治愈感”也许就来源于此。

▲ 《帚神》

之前也提到过，浮世绘师大多出生市井，社会地位不高，但从鸟山石燕的师傅与同窗身份推断，此人必定家世显赫，平时也应混迹于上流社会，为何在临近暮年之时突然迷恋上了妖怪这一民间俗物，并将自己毕生所学都用在了描绘这些街头巷尾的奇闻怪谈之中？也许这个谜永远无法解开了，但毫无疑问，他给日本妖怪文化乃至日本艺术史都留下了宝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