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这个话题我真的是没什么吐槽的立场,
因为都是自己作的

如果一个小孩从小到大就没兴师动众的庆祝过生日,那她/他就不会有任何期待,也不会有任何抱怨——比如我。

如果一个小孩从一岁开始你就年年大张旗鼓的办生日趴,那么八年之后你心累了想从简,她/他会震惊愤怒失望得像条被送到收容所的狗,比如牛妹。

我爱你,但没爱到想年年给你办party。
因为实在是太!累!了!
虽然牛妹提前两个月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倒计时自己的生日,但是我一直不动声色,随声附和的同时完全不提办party这个茬。
我暗中希望就这样毫无声息的到时候买个蛋糕蒙混过去。

而小孩当然是不可能让你蒙混过去的。
离她生日还有两个礼拜的时候,她突然说:“我的生日party我想要像上次那样玩跳布口袋的游戏。
什么party,什么布口袋,我们没说过要办party呀?

“还有套圈,跳跳绳……今年我要一个猫造型的
皮纳塔
。”小人还在继续说。

等等,wait一个second呀!

我想起来了,她6岁时我们在家门口的一个小操场办了个party,我买了一堆套圈飞盘两人三脚之类的小朋友的娱乐项目,和牛爸花了三天做了第一个皮纳塔。我带着街坊一群小孩玩了一下午,差点累吐血。
这是牛妹今年第一次明确提出要party这件事。我小心翼翼地建议:要不就别请客人了,就我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在家吃蛋糕拆礼物也很好呀!
牛妹看我的表情就像员工看着老板,而我刚取消了她的年终奖金。
“可是在小操场办很难把握啊,万一下雨就不行了。”我的口气马上松动了。

十月底西雅图通常已经阴雨连绵,上次是运气好碰上了个晴天,这次就不一定了。

牛妹转了转眼珠,说:“
那就在我们家车库办吧
!”

去年疫情期间不能在室内聚会,外面又下雨,我们是在半开敞的车库里给她办的party,孩子们一样玩得很开心。
可是现在都正常了,还在车库里就太简陋了吧?
比起费自己,我还是选择费钱。她体操教室的party我研究过,价格亲民,现在定应该还来得及。
你是生来考验我的吗?

PIP是一个室内蹦床游乐场,小朋友办生日趴的大热地点。牛妹5岁的生日就是在那里办的,外加去别人的party,她去过起码不下十次。
我以为她这么大的孩子应该已经对那里没兴趣了,没想到牛妹非常执着,一定要去那里。
上次办生日的时候我提前一个多月定的场地,现在只有两周时间,我完全不抱希望的去他们网站上看时间——周末的位置早就毛都不剩了——
等等,她生日的前一天周一有个5点多的!
我定的是最多人数的套餐,一共可以来25个孩子。

请谁?最方便的是给牛妹全班同学发邀请函。她班上一共24个人。
牛妹五岁那场生日趴我就受过一次教训。我给她幼儿园全班同学发了邀请函,也没说不让带兄弟姐妹,结果
全!班!都!来!了!
老美一点也不客气,许多人都带了家里的其他孩子,最多的一家人来了四个!

我看见屋子越来越满,仿佛看见我的钱包越来越瘪。最后来了四十多个孩子,把蹦床厅的房顶都要掀了。
结束以后
我又补了快200,一个party花费逼近600刀。

但事情没有我想像的那么简单。我问牛妹的老师要全班家长的联系方式,她说这违反规定不能给我。去网上找班级通讯录,里面只有两三个人。

难道我还得发手写邀请函么?
这年头,想犯个错误都这么高门槛了吗?
我一犹豫,两天又过去了。有一天牛妹放学回来,给了我一个信封:“妈妈,你一定要看!”

一打开,是另一个孩子的生日邀请函。仔细一看,日期竟然是牛妹生日趴前一天!
居然在我们前面邀请了,还是周末!
去了那个party的孩子,有可能就不来我们的了!
突然出现一个竞争对手,紧迫感马上来了。我连夜设计打印了24张邀请函,第二天让牛妹带到班上发。

下午她一回到家,我赶紧问发了没有。
“没有。老师说如果不邀请全班同学的话她不能在班上发。”牛妹摇头晃脑的说。
什么?当然要邀请全班同学啊,不然没被邀请的孩子多难过。
“不,我只想请一部分人。”牛妹提高嗓门。
这又是闹哪出啊?给你邀请函的时候怎么不说?
我平复一下心情,好声好气的问她为什么不愿意请全班,问了半天她终于告诉我她就是不想请几个特别调皮的男生
“前几天盖比就只邀请了女生,老师也在班上发了。我也只邀请女生可以吗?”盖比就是生日在前一天的女孩。
于是我又给老师发邮件商量。老师说:是有这事,但是我发完盖比的就后悔了,以后还是只能请全班,不能只请男生或女生。
我再把老师的话传达给她。
牛妹毫不退让就是不愿意邀请男生。我都好奇了:这几个男生到底是有多讨厌?

牛妹又想了一会儿,说:“我们上课之前会在学校旁边的操场玩一会儿,我在那个时候发邀请函给我想请的同学可以吗?
我只好又去问老师。就这么简单一件事,我和老师都来来回回发了7,8封邮件了。
老师
终于
说可以。第二天我又嘱咐她
一到学校赶快去教师拿邀请函去操场发
,千万别忘了。

放学回家后我检查她书包,带回来了14封,也就是说发出去了10封。

这请的是不是有点少?如果来一半的话就只有五个人,场子冷清了点。我心里默默盘算。
我还是乐观了。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

一个来确认的人都没有。
又过了一天,我的手机还是安静如鸡。我沉不住气了:难道没人想来牛妹的party吗?她在班上没朋友吗?
牛爸倒是心平气和,安慰我:你知道大家都是拖到最后一刻才确认的呀,别着急,再等等。
虽然我自己也是拖延症,但这一刻我觉得拖延的人真是太讨厌了。
我把剩下的邀请函拿出来,在每一张“
请确认
”的地方用黑笔框了出来。想了想,又在旁边写上:
来或者不来都请回复一个Yes或者No!
再次把它们塞进牛妹书包:“今天再去学校发一遍,要告诉他们回家立刻拿给爸爸妈妈看哦!”
离party只有一个星期了,要是没人来就惨了。
之前担心25个位置挤爆,现在担心5个人凑不到。

牛爸说对了。又过了一天,人们终于开始陆陆续续来短信了。
问能不能带兄弟姐妹的,我都说好好好。
最后确认来的一共有九个人。当天临时取消一个人,不打招呼就来两个人。

娃的生日趴就是薛定谔的party,不到开的时候,你绝不会知道会来多少人。
这么大的孩子,去party已经可以扔下自己玩,大人去买买东西办点事,结束了来接就好。

我非常喜欢这种家长。
整个party我只需要说“你好”和“再见”,很节省精力

但也有不走的。几个爸爸在我打完招呼寒暄几句之后还是站在原地不动,我就知道他们要留下来陪完全程了
和其他孩子的父母社交是我最搞不来的社交。
本来都是毫无交集的人,背景,兴趣,性格,生活都没有任何共同点,
只是因为娃在一起玩而不得不硬着头皮尬聊。

对于社牛的人来说可能是如鱼得水,
对我这种轻微社恐就是架火上烤

平时我是能躲就躲,但今天我是主人,
我有义务照顾好客人。
你好啊欢迎啊你是XX的家长啊?

XX之前在哪个学校啊?坐校车吗?喜欢上学吗?

XX有兄弟姐妹吗?有几个?上几年级?

……

口水问题问完了,接着就是溺水一样的沉默。

我求救地看一眼牛爸,
家脸埋在手机里疯狂打字。

他是靠不住的。牛爸见到有共同兴趣的宅男就人来疯,但和陌生家长闲聊比我还不行。

幸好这种场面我虽害怕,但经验丰富。
和大人没得聊可以和小孩玩呀!

这本来就是小朋友的party,和他们玩一点问题也没有!我冲进游乐场,爬滑梯,跳蹦床,扔篮球……
一个家长跟我说:你真有精神,陪孩子玩这么久。
哪里哪里,
跟他们一起蹦床比跟你说话轻松多了。
到了最后的吃pizza吃蛋糕环节,我又变成一个称职的服务员:端茶递水,切蛋糕,分蛋糕……
你要大块还是小块,饮料要苹果味还是葡萄味,要纸巾吗?要再来一块吗?

忙乱中再看一眼牛爸,人家拿着一块pizza坐在另一张桌子前吃得正香。

我之前还纳闷,为什么带孩子来party的都是爸爸。这时突然领悟了:
妈妈都是留在关键时刻用,有点空闲就要尽量休息,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带娃活动当然是交给爸爸啦。
外面夜幕已经降临,孩子们浑身热腾腾脸蛋红扑扑的尽兴而归。
“这个生日过得开心吗?”我问牛妹。

“开——心——!”两个孩子都在后座大喊。
你们不知道的是,我比你们还开心。终于渡过了三个大劫,我感觉我简直就要升天了呢!
牛乱 2022年10月26日 于西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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