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3年上海草间弥生个展
2013年曾在上海举办的草间弥生个展是我参观的第一位国外艺术家的展览。当时就被这一头红发的怪婆婆自我形象和她五彩斑斓的作品震撼到了,她的作品只要见过一次就过目难忘。
十年之后,当读完这本《无限的网:草间弥生自传》,对这位日本艺术天后有了更为完整的了解,也明白了波点是她眼中的“真实”(因为精神疾病)。与预想的完全相反,这本自传一点也不枯燥,简直太精彩了!
这本书很神奇,每一段都有不同的风采。第一章上来叙述的是草间弥生坚定而草率的赴美决定,顺利美好得如同童话。虽然“我们这一代人没在学校学过英语”,但草间弥生对出国一点而也不担心,对她来说,逃离日本更重要。
但语言真的不重要吗?弥生一开始给法国总统寄了一封信,信上只是简单写着:“阁下,我想看看贵国法兰西是什么样子?恳求您多多关照。”没想到真的收到了回信,而且法国大使馆还给了她很多建议,但因为“法语太叫人头痛了!”而作罢。
▲ 乔治娅·奥·吉弗的花卉作品
美国是她向往的另一个目的地,草间弥生如法炮制,又贸然给她偶然间一家旧书店翻到的画册作者乔治娅·奥·吉弗(Georgia O'Keefe)这位美国画坛顶级人物寄去了一封信,并附上了好几幅自己的画作。难以置信的是,吉弗给她回信了,而且之后还写过几封,一直亲切鼓励弥生而弥生觉得当时自己只是个“鲁莽而不知好歹的日本姑娘”。
弥生称吉弗为自己最初,也是最大的恩人”,在她到了美国以后,吉弗还给予了许多她关怀与帮助,甚至愿意让她住到自己家去免费提供食宿,虽被弥生觉得太远而拒绝了,但她内心非常感激。吉弗的一生也颇具传奇色彩,并深受东洋艺术影响,有兴趣的可以去读弥生人物一章中单独为其撰写的篇章。
▲ 晚年的吉弗 摄影:卡尔·范·韦克滕 1950年
就这样,草间弥生想去美国的信念越来越坚定,但从筹备到最终成行也足足花了8年时间,主要是为了说服母亲。1957年11月18日,她怀揣着100万日币换成的美金登上了前往美国的的飞机,除了她以外,“只有两名美国大兵和一位战争新娘”。
弥生到了美国后的第一站是西雅图,在众人的帮助下,她的第一次个展顺利举行,但她不满足于此,而打算向纽约这座高峰发起挑战。之前如果说顺利得像童话,这里开始就是励志小说了。
▲ 离家之前,母亲给了草间弥生100万日元,告诫她永远不要踏入家门
弥生穷困潦倒到去垃圾箱捡鱼头,加上菜店扔掉的圆白菜一起充饥,把马路边捡回的一块门板当床睡。由于工作室租在写字楼,下午6点暖气就停了,冷到她肚子剧痛睡不着觉。但即便如此,她依旧坚持创作,或者说她只能不停创作,即使吃不上饭也在所不惜。
▲ 草间弥生与她的画作《无限的网》
后来在前文提到过的吉弗的赞助与推荐下,情况有所改善,还卖出了画,弥生把赚到的钱几乎全花在画具和画布上了。就是从这时开始,草间弥生开始画网,她用纤细的笔触在巨大到不用梯子都够不到边儿的画布上画了数万个犹如微粒子般的白点,不留任何空隙地编织着这张白色的网。由于不分昼夜地不停画 ,很快弄得整个工作室都是网,朋友们都开始担心她的精神状态。
▲ 草间弥生是家中最小的孩子
草间弥生不稳定的精神状态源自她的童年,从1957年能拿出100万日元(当时够盖好几栋房了)让她留学就可猜测出其家世不简单。事实亦如此,草间弥生出生于长野县松本市的百年世家,是当地实力雄厚的资本家,外祖父在政治上也非常活跃。
▲ 草间弥生画于10岁左右,据说画上女子是她母亲
如此家世造成了她童年与少女时代遭受了严格的管控。再加上其父母关系不和,因为父亲是倒插门女婿,爱在外面沾花惹草,而母亲又性格刚烈,因此总是争吵不休。甚至在父亲外遇时,母亲都让弥生去盯梢,她常常在寒冷冬日“全身发抖,一边流着鼻涕一边往前走”,如果盯梢失败母亲还会大发雷霆,为了从母亲那里得到跑路费,她每次都“拼了命去找父亲”。
▲ 10岁的草间弥生 怀抱她自己挑选的大丽花 1939年
在这样压力和保守环境下,使得草间弥生从小就有幻听和幻视的症状,这里的叙述很像魔幻小说。那些我们以为是她丰富想象力所创造的色彩斑斓的花朵与狗狗,是她在另一个世界看到的真实。从高中开始,这些幻视幻听就不断困扰着她,她曾听见堇菜花开口和她说话,“那一刻,我眼中的堇菜花全部长着人脸,而且都朝我看。”
▲ 《半夜盛开的鲜花》
她还听到狗用人话冲她吼叫,惊恐万分。而草间弥生排除恐惧的方法就是“把看到的东西一股脑儿全画到素描本上”,对于别人来说,艺术创作可能是对超我的追求,而对弥生来说这是她为求生存下去的一种本能。因为她的“惊异与恐惧就是用这样的方式被一一稳住的”,这些就是她绘画的起点。
▲ 《小狗》
我无法叫停生命,也无法逃脱死亡。持续生存的意识有时会逼疯我。创作前后,我经常生病。依附在我身上的妄想观念始终在威胁着我,也不知这些问题是从内部浮现的,还是从外部袭来的。
——草间弥生
▲ 《悲伤的水晶吊灯》 2016年
许多人是从“南瓜”开始认识草间弥生的,其实南瓜对于草间弥生来讲也是一种特殊的存在。与其它她创作是为了消除对其恐惧的对象不同,南瓜使她“喜欢到痴迷的地步”,她曾花了1个月的时间面对一个南瓜,甚至废寝忘食。
事实上,她很早就开始画南瓜了,也是源自她小时候跑到祖父采种场玩的时候,虽然南瓜也曾对她说话,但她觉得它“心宽体胖”的造型很可爱,并对她有强大的精神安定作用。
▲ 《我对南瓜永恒的爱》 2016年
由于草间弥生从1967年开始,策划了大批的偶发艺术,里面包括裸体彩绘、性派对等激进的内容来表达反战的意愿,加上她之前创作的阳具软雕塑作品,造成了许多人对她的误解,认为她是一个“跟谁都能睡觉的人”。然而,其实嬉皮士们都称她为“Sister”,是修女的意思,她也有意识地域圈子里的人划清界限。
▲ 《无限镜屋——阳具原野》 1965
实际上,草间弥生非常害怕性行为,她不停制作阳具是为了克服内心的恐惧换而言之,这是一种自我疗法,弥生将其命名为“身心艺术”。她的恐惧来源于幼年到少女时代一直被灌输的“性行为是污秽的,是可耻”的理念,加上曾有几次目睹到了别人的性行为,给她留下极大的心理阴影。
▲ 《千舟联翩》 1963年 纽约格特鲁德·斯坦画廊
她曾与美国艺术家约瑟夫·康奈尔(Joseph Cornell)有一段柏拉图式的恋情。柯内尔是近代美国著名艺术家、雕塑家和实验电影先锋人物,是有名的“制箱师”,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所以当两人恋爱后,一天弥生送约瑟夫回家撞见同楼的另一位艺术家时,对方还以为约瑟夫是流浪汉,得知大名后“一脸不可置信”。
▲ 草间弥生与约瑟夫·康奈尔
虽然草间弥生抱怨过约瑟夫的爱“束缚感”太强,但也承认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受益匪浅”,“天下没有比约瑟夫更单纯的人了”,“打从心底里尊敬”他。约瑟夫一直想做一个关于“弥生”的箱子,却因为弥生一直拖延着没给照片而至死没能完成,成为一大遗憾。
▲ 参观者在伦敦皇家艺术学院的一次作品展览中观看约瑟夫·康奈尔的影子盒,2015年
弥生再次回到日本并定居是在1973年,正好是在约瑟夫1972年年底逝世以后。不知两者之间是否有联系,但她以后再也没有爱过人,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交谈是约瑟夫求弥生不要去东京。
▲ 《Dots Obsession》 1998
弥生曾在1970年3月短暂回国,对于日本媒体,弥生一直对其是“不齿”的态度,因为在她在纽约进行艺术创作时,就有日本的媒体歪曲她的活动,称她为“日本之耻”,造成了家人对她的误解,令弥生十分恼火。弥生曾在1970年3月短暂回国,但发现这里还是“一成不变的男性社会,就又离开了。
▲ 东京草间弥生博物馆门口
1973年的回归是真的“落叶归根”,她1975年前往东京,一边创作,一边过着精神疗养院的规律生活,至今40多年依旧如此。
20世纪70年代对草间弥生的负面评价在80年代突然出现了大转折,弥生认为福冈北九州市立美术馆1987年首次为其举办的回顾展具有极大的意义,终于让日本媒体从骨子里改变了对她的评价。
▲ 1960年代, 草间弥生在纽约的工作室
1993年,她作为日本代表,正式参加了第45届威尼斯双年展,终于被国家承认了其才华,此后在日本各地和世界各地连续不断举办个展。2000年荣获第50届艺术选奖文部大臣奖、外务大臣奖。2009年英国《泰晤士报》公布20世纪最伟大的200名艺术家,草间弥生与毕加索一起上榜。“日本之耻”变成了“日本之光”。
▲ 草间弥生在威尼斯双年展表演《水仙花园》 1966
当然 ,本书还有许多有意思的细节无法一一赘述,总之读就对了!事实上,写作和画画都是她从10岁以来就一直坚持的事,曾经还在做艺术家还是作家的选择中犹豫过,能写成如此精彩的自传实属意料之中。事实上,她的小说《克里斯托夫男娼窟》曾荣获“第10届野性时代新人文学奖”,并得到村上龙的夸奖,如果加上这本自传,她居然曾出版了15本书!
▲ 室外雕塑作品《盛开在广州的花》 2016年
现今93岁的草间弥生应该还在坚持创作吧,希望她就像她的恩人吉弗一样长寿,活到99!
▲ 2012年,草间弥生在纽约惠特尼美术馆的回顾展
即使在我死后百年,只要有一个人能了解我的心,我就会为这个人坚持艺术创作。
——草间弥生
作者:桃桃
曾混迹媒体圈10年,
家居、旅游、时尚、收藏各个版块都曾摸爬滚打,
也曾去过天涯与海角,爱逛博物馆与艺术展,
想要获得美学的秘籍,
现漫步于发现美,分享美的道路上,
愿与你一路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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