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十娘｜漂在美国的我撞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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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雨净

编辑｜渡十娘

作者简介

雨净，五年部队生涯；五年公务员；五年欧洲外企；10年美国外企；2年与友创业；3年金融民企的职业生涯；喜欢吃肉并喝两口的六零后大妈。

Janet家在云下的那片房屋里

窗外，杂物棚的斜坡屋顶上长着一层深绿的青苔，屋檐下挂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废弃蜂巢。远处枝枝杈杈的树，矗立在冷灰的空气中。院子边上栽种的一溜儿侧柏全身卷着浓绿的“蕾丝”。这会儿雨停了，可是在雨季，随时都能噗噗嗦嗦上一阵。这里的空气湿度是百分百，目前天气预报9摄氏度。

第五天了，我坐在隔离屋、也是我的卧室床上，用一块儿绿色小毯子包住我不暖和的脚，背对着床头，斜靠在两个厚实的靠枕上。嗓子里时不时发痒，咳嗽的时候胸口震颤。停止咳嗽，我赶紧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以觉察我是不是呼吸困难。鼻子还是有些囔堵，但是昨天已经能闻到橙子皮的一点味道后，我疯狂并贪婪地捏挤着每片橙子碎皮，把橙子皮囊里溢出的每一点汁液都涂抹在鼻孔处，舍不得放弃丁点儿清香。今天早晨也闻到麦片那种粮食和烤面包的焦糊味道。虽然不至于喜极而泣，但恢复了一些嗅觉以后，味蕾的甜、苦、咸才有了依托。失去味觉的那几天，所有的吞咽都是寂寞，甚至惊恐。

我的卧室兼隔离屋

把时间拽回到1月10号，离开Stella家，前往Portland，我小心翼翼地调整角度，给两个鼻孔都喷了朋友 Vicky 送的防病毒的高科技产品，然后又加戴了一层医学口罩。从进入一个机场办理登机手续到从另一个机场下飞机，打了出租到 Frank 家，我始终没有摘过口罩。

在 Frank 家先是喝了三岁半 Iris 热情调制的卡布奇诺，蹭吃了带汤水饺，睡了舒服的一觉，11号早晨，Karen 开着她的亮蓝特斯拉率领我在几个超市采买花椒、大料、筷子等各种生活必需品。Frank 帮着买好保险，我开着小韩的小白颤颤巍巍地上路了。骨骼导航靠谱的要命，我掐着时间在下午4点半到了房东居住的Sheridan小镇上。

Janet的客厅

房东Janet年近80，清瘦、高挑、一头银发。她温暖、慈祥地迎接了我。她为我到达之前一个电话都没打，把车稳稳停在她家门口甚是诧异。她住的 Blair 街道有个小丁字路口，以往很多朋友都是她站在街口迎接才不至于迷路。

Janet带着我在她紧凑的小别墅里参观了一圈儿，把家里的设施都介绍了一遍。衣柜、壁橱、冰箱里已经都腾出了一些空间专门让我使用。有一间屋子的门，她是欲推又止：“这是我的办公室，里面太乱了，等我收拾好了，你再看”。我心里有些好奇，明年就要80岁的她，做什么工作呢？

Janet家一隅

在Janet给我做烤三文鱼、拌沙拉的那一阵，我观赏了她墙上疏密有致的挂画、桌摆照片、以及各处散落的一些小摆设。初步判断这是一位非常自律、品味不低、阳春白雪的老太太。为了迎接我的到来，她还找出一瓶Oregon自产的红酒，她把酒和瓶起子都递给了我说：“这事儿我一直搞不定，你看看能不能打开”。

Janet的冰箱门上

宾主在友好的气氛和闲聊波尔卡中结束了晚餐，我告诉Janet，她做了饭，剩下就不用管了。我把盘子都收进了洗碗机，她给我展示物品所放之处。打开的每个柜门里都整整齐齐码放着杯子、盘子等物。因为严谨，她做饭都用各种量杯。看着她做饭的辅助工具，我心里扑哧笑了。想着我都是凭感觉往锅里扔食材，均是盐少许，油适量，料酒、酱油咚咚咚。Janet的讲究和我的不讲究真是鲜明的对比。

Janet的阳台

我让Janet回屋休息后，才开始收拾我拉的一车货品。除了我的衣物，日常所需调料、干货、肉、菜、米、面装满了四个小箱子。我也是井然有序的把这些物品都放到了Janet给我预留的空间里。洗了热水澡，洗涤和烘干了衣物，美美睡了。

12日，我娃说想吃春饼，考虑到没有韭菜和鸡蛋，我建议用肉夹馍取代。谨慎征求了Janet的意见，我系上围裙，发面、炖肉（做了炒糖色的技术处理，避免油烟太大）。下午两点左右，Janet晃悠到厨房，说有点儿饿，想找点儿吃的。平时这个时候是她的下午茶时间。我问她想不想试试肉夹馍，她欣然点头。最后我和Janet一人吃了一个半肉夹馍，还喝光了前晚剩的一点儿红酒。傍晚我去给娃送肉夹馍，他还没有下课，让我白等了一个小时。拿到肉夹馍，在学校主楼艺术展示区，我戴着口罩和一些人打招呼，还摘了口罩和娃搂抱并拍照片。

Janet的厨房

13号我和Janet一起吃了两顿饭，下午还出门走路40分钟。14号，我和Marti去了Portland的鼎泰丰、韩国超市、梅西百货、鱼市，还去Marti家吃了烤鱼、沙拉，哈根达斯冰棍做是饭后甜品。回到Janet家，她听着我的声音有些嘶哑，立刻有些警觉。15号早晨，吃完麦片和烤面包早饭，Janet拿出核酸检测小盒子，翻开说明书，盯着我做了检测，结果是弱阳。尽管去年4月已经得过了新冠，就和一场感冒一样，Janet还是对自己一把年纪所面临的风险非常警惕。

散步的Janet

她给我拿来一份当地的报纸，我学习了一下。是关于新冠肺炎采访镇卫生局局长的一篇报道。大意是目前的新冠毒株传染性强、致S率低，考虑到公共资源的使用，建议不做疫情追溯。核酸检测为阳性的人员，主动联系和自己密接过的人并告知，然后自主隔离五天。除非有呼吸困难等重症才建议打电话呼救。Janet建议我遵从政府指导，自主隔离，我们日常的交流通过电话和短信。她每天给我送吃、送喝。与此同时，Janet在家戴上了N95口罩，戴着一次性手套，把厨房全部清理一遍。

吃肉夹馍的Janet

担心检测不够准确，星期天，16号，Janet又找来一个核酸检测套装，自己把流程看了一遍后，短信让我到门口取说明书，然后打电话让我复述一遍检测的流程。直到我叙述的完整和全面，她才戴着口罩，手里垫着餐巾纸，捧着测试盒站在我卧室门口，递给我后，远远地看着我一个一个步骤完成。然后到厨房设定15分钟计时。

妥妥撞阳了

每一个步骤都认真以后，结果是实实在在的Positive阳了。Janet在不远处给我鼓掌，表扬我在检测中一丝不苟。我问她这么妥妥的阳了，接下来怎么办？她说：“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你等着我给你发短信吧。”几分钟以后Janet来了短信：

Here’s the plan so far: （目前的应对计划）

1, I get your some chickensoup for dinner （晚餐时给你弄些鸡汤）

2, Tomorrow I call my doctorand get a bunch of vitamins and supplements for you to take if you want me todo this. （如果你需要，明天我打电话给我的医生要些维他命等保健品）

3, You sleep as much aspossible. （你尽量多睡觉休息）

4, you get well, you cantalk to your friends and see if they suggest anything else. （如果你感觉好些了，可打电话给你的朋友们，看看他们有什么建议）

5, Wash hands and Sanitize. （洗手和保持卫生）

Janet对我的投喂

到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 Janet共发来107条短信，早晨问早安和身体的反应，晚上问晚安，嘱咐我如有胸闷赶紧叫她。白天的时候问喝水、吃饭的事情。早餐、下午茶、晚餐、温水、开水、柠檬、蜂蜜、茶包、消毒纸巾、冷餐、鸡汤…一会儿送这个、一会儿送那个，和很多节约、攒物的老太太一样，我终于可以帮助Janet使用不同款式、不同质地的一次性刀叉，也帮她消费了很多一次性餐盘。

Janet对我的投喂

不光Janet，是凡知道我撞阳的人，都打电话或发微信嘘寒问暖。帮我分析究竟是德尔塔还是奥米克戎的症状。我远在三亚由小弟陪着度假的父母甚是心神不宁，替我着急。即使是在医院工作的我妹，也被宣传吓得以为得了新冠是九死一生。

当然，我自己的心路历程非常复杂。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我满脑子都是2020年电视里播放的意大利、美国等疫情严重的医院里的画面。我的身体，从最初的淌鼻水，到鼻塞、打喷嚏、失去嗅觉、流鼻涕、咳嗽、恢复嗅觉等一个星期快过去了，咳嗽并没有消失。今天隔着电话，Janet说：“你别着急到厨房做饭，还有好几个月，有的是你做饭的时间。你赶紧好彻底了，我放你出来。今晚，我给你做点儿牛排，我估计你是需要一些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