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绍恭15岁出家,16岁就读江苏灵岩山佛学院,是解放后中国佛学院第一批学生。24岁,他来到美国,在纽约市立大学读书时遇见一位美丽的姑娘,思虑再三后,他在佛的面前舍戒还俗。如今已实现美国梦的他,投入到佛教慈善事业中,在尼泊尔建佛寺、认养小和尚、赈济地震灾区,希望有生之年回馈佛的恩德。
十五岁出家当和尚
  我老家是福建福安,以前我们家是“黑五类”,我一懂事,我爷爷就去坐牢,我爸爸去劳改。一解放,我姑姑就去出家,我家过得非常辛苦,精神上饱受折磨,在我童年记忆中,三更半夜民兵会到家里抄家。上小学时,人家说你是“黑五类”小孩
陈绍恭与父亲在一起。
     我姑母是万寿寺的比丘尼,她教我念《阿弥陀经》、《心经》,我从小就会念佛教基本经典,但我不知道里面讲的是什么内容。
  1978年,我14岁,读初中。我姑母说,你不喜欢吃荤,干脆出家当和尚得了。我很喜欢吃素,就出家了。我母亲和当地很多人都吃斋念佛,家人也不反对我出家。
  1979年春天,我去支提山出家,在那里呆了一年。后来听说浙江普陀山开放了,于是在1980年春天,我去了普陀山。
  在普陀山,我看到那里没有一尊完整的佛像,也没有一本像样的佛教书籍。因为普陀山被部队占用,文革时把所有佛像打烂,很多经书被烧掉。我听一个老和尚说,部队的人用几百年留下的经书当卫生纸,那个老和尚说着说着就流泪了。
  我去的时候,遇到普陀山方丈妙善和尚,他是江苏人。我那时才16岁,按法律18岁以后才算成人,才有宗教自由。老和尚问我:你多大了?我说18岁。他说:我看你不到18岁,但不要紧,不要说出去就行。
  那时候,北方的佛寺大多被毁了,但福建保存得比北方好。于是,我就在普陀山呆了下来,每当有外人来朝拜时,我们小和尚就负责接待。
佛学院的第一批学生
  1980年,鉴真和尚的塑像从日本运到中国巡展。当时还有另一个日本佛教代表团要去宁波天童寺,这个代表团是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陪同到浙江来,但天童寺没有和尚,于是到普陀山来接和尚过去。
  我们十多个人去了天童寺接待代表团,我们给客人泡泡茶,递递毛巾。我被安排坐在主桌,上海龙华寺方丈明旸法师和赵朴初都坐在这一桌。明旸法师的老家是福建,他亲切地问我:你多大了,要不要读佛学院呀?我听了高兴地不得了。那时,赵朴初在北京、苏州灵岩山两个地方创办解放后最早的佛学院,我很想去读书。
  1980年12月,我去了灵岩山,那里正在造佛像,我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我们全班有48个人,年龄最大的47岁,最小的15岁,我是第二小,16岁。大部分人20多到30多岁。第一届年龄差别很大,文化水平差别也很大。我初中还没毕业,文化基础较差,但我们年龄小的人有个好处,那时刚好懂得念书,4年下来我以第4名毕业。毕业后我留下来当老师,直到1987年离开。
移民美国 舍戒还俗
陈绍恭(右1)与本焕老和尚(中间坐者)等在别传禅寺。
陈绍恭初到美国。
  1982年放假期间,我去广州丹霞山旅游,丹霞山本焕老和尚把我介绍给寿冶老和尚。那时候寿冶老和尚已经在美国,他后来成为我的传法师父。
  寿冶老和尚和本焕老和尚是法兄弟,他们都是虚云法师的徒弟。寿冶和尚曾经在五台山碧山寺当方丈,本焕是当家。一解放,本焕就被抓去坐牢,坐了20多年。但寿冶和尚1949年之前就逃去越南,然后去香港,1970年代来到美国,创办了美国佛教联合会。
  1987年我来到美国,先后住在光明寺和法王寺。
  后来我去市立大学读社工专业。1991年,我还没毕业,就认识了我太太。我从小出家,是有信仰的出家。我们认识了,也是缘分。我没有坚持出家,佛教给7次机会舍戒还俗。1991年,在佛面前,在一个出家人见证下,我把比丘戒舍掉。
  舍戒之前我打电话给圣严法师。他说,你作为大陆第一批来美国弘法的人,很可惜,但这是你个人的事。
  出家是不容易,还俗也不容易。但是我毕竟还是一个人,见到漂亮的小姐还是会动心的。我不想偷偷摸摸,做和尚就要有和尚的样,当在家人就要有在家人的样,要光明磊落。
  我认识一位香港来的梦参老和尚,他在法拉盛,我还俗后经常去亲近他,他现在已经102岁。他非常慈悲,问我:“你还俗后要养家糊口,有没有工作?”我说:“没有”。此后,他就给我介绍了工作。1991年,我在中美超市后面一个停车场收钱,一个月工资1200元。
  有个国民党老兵在停车场搞卫生,他籍贯江浙,他常到收费亭与我聊天,谈国共战争、人文地理。他说:“凉亭虽好,并非久留之地。年轻人,一定要有一技之长。”
当钻石镶嵌师年薪15万
  这句话启发了我。我打听到曼哈顿中城有个纽约珠宝培训学校,培训镶嵌钻石和珠宝设计,学费6000元。我学了3 个月。那时候珠宝业很旺,工厂来招工,我对老师说:“我赚钱比学习更重要”,老师回答说:“那你去试工吧。”
  我去试工,管工拿了一个戒指给我,中间要镶一个绿宝石,周围镶钻石。我从没碰到真正的宝石,培训时用的都是假的,当我拿到手里时,我的心里并不紧张,但是当我把绿宝石镶到中间时,一小块却掉了下来。
  我旁边是一个叫苏姗的台山人。她问我:“你知道那个绿宝石值多少钱?600块。”我紧张了,怕他们叫我赔,满身大汗。苏姗说:“绿宝石密度最松,最容易碎,你不能用劲按,会烂掉,你要小心。”她手中有几十个绿宝石,她换了个石头给我,我做完后交给管工,管工很满意,说“你马上来上班吧。”
陈绍恭(右)1989年与妙峰长老(中)等合影。
  1992年,我一周赚480块。管工对我说:“太慢了,你知道苏姗做多少吗?她一周赚1200。”
  几个星期后,我一周也能赚1000多。我白天做,晚上加班,一直做到年薪15万。我做了10余年,做到无边镶嵌的水平,就是钻石和钻石拼在一起,中间看不出痕迹。有时候一个牌子镶几百个钻石,值几十万。在当时,没多少人能做到无边镶嵌。
  我给NBA做过钻戒,最贵的一件产品我收8000元手工费。镶一个钻石手工费10元,几百个钻石,四方形的,要在钻石边上开一道很细的缝,然后用金夹住。做的时候心要很静,我有打坐的经验,很细心地做。
  一般人不敢做无边镶嵌,因为钻石掉了你要赔。我从1991年做到2001年。我的手工可以说是最高级别的,第一个半年我赚了4万8000,第二年薪水达10万。
“911”后改行做贸易
  我太太在布鲁克学院读书,她是金融分析师,在华尔街工作。“911”那天早上起来她肚子痛了,我开车送她去医院急诊,这时候第一架飞机撞进世贸大楼。我太太的第一份工作在那幢楼的82层,后来搬到隔壁的One New York Plaza。她的一个同事在“911”中死了,这件事让我体会到,也许这是菩萨的感应。
  “911”后,珠宝行业走下坡路,美国经济也走下坡路,我的工作也少了很多。我带着儿子回福州老家探亲,一个朋友跟我说,某某熟人做按摩器材发了,全国有200多家连锁店。
  我去那个熟人的工厂看,他和太太都是佛教徒,他问我:“这些器材能不能推销到美国?你可以先拿个货柜去”。我回来跟我太太商量,她请教她的教授,教授提议我们去参加展销会。
  我们在展销会上展出两个按摩器材,一个靠垫,一个按摩棒。3天下来,卖了1万多。一下子订单就来了,这样赚钱与做工赚钱的概念完全不一样。3个月过去,第一个货柜的东西全部卖完。以前我们一年做60个展销会,现在生意转向网络。
回馈佛教 认养小和尚
  从出家到现在29年,我是佛教培养出来的,美国梦已经实现了,这几年我在做些回馈佛教的事情。我成立国际佛教华严会,担任会长,去印度、尼泊尔朝圣。
陈绍恭和太太到尼泊尔建佛寺和认养小和尚。
  10年前,我第一次去印度,看到恒河、灵鹫山。书中说这些地方伟大、庄严、令人向往,可是到那里一看,反差太大,恒河变成烧死尸的地方,河流被污染,水很脏。我看不到一个完整的佛寺,印度的佛教已经消失,佛教徒只占不到0.1%。我作为佛教徒,心里很难过。
  我想,能不能为佛的故乡做些什么。尼泊尔是佛陀诞生地,古代尼泊尔属于古印度,佛教传统在尼泊尔还保存着。我们认养了一批尼泊尔小和尚,每人一年200到300美元生活费,我太太每年去做义工,给小孩教英文。
  我们组团去朝拜圣地,在尼泊尔准备建寺庙。去年尼泊尔发生大地震,我们组织一批人去赈灾。无论是佛教还是穆斯林,对所有难民,我们平等地帮助他们,每月给50元生活费。
  我年过半百,有生之年有机会回馈给佛教,是我的幸事。回馈佛教的恩德,也是身为佛弟子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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