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子玉
读完《项羽本纪》，对于项羽的印象总是一副定格的画面：烈火蔓延。
放火，成了项羽职业生涯中的常态。
项羽鸿门大分封之后对秦国故都咸阳城采取了最简单粗暴的处理方案，他放了一把火，咸阳城烈火燃烧的景象持续了三个月之久。
当然，秦始皇帝陵他也没有放过，骊山陵中的那些地上建筑也被项羽付之一炬。
喜欢历史的朋友总说项羽目光短浅，不知道建都关中成就一番帝业。
实际上，笔者觉得，项羽绝对有建立帝业的宏愿，只是他当初不得不选择放弃关中，将关中让给了章邯、司马欣、董翳这三个秦朝降将。
事实上，当时的任何一路诸侯都不愿看到有人独吞关中的局面，因为那就意味着一个新的秦国的崛起。秦国当年可正是凭借关中本土以及巴蜀才东出函谷一统天下的。
最好的方案当然是将关中之地给瓜分了，然后将其财富予以毁灭，不给汉王刘邦、雍王章邯等强大的机会。
对，谁也不想给自己培养敌人。
项羽后来也确实是这样做了，不仅烧了咸阳城，而且将秦国多年积攒下来的财富全部打包带走，以暴发户的姿态回了自己的老家彭城。
从这个维度来看的话，项羽不选择定都关中纯属无奈之举，再说，他在新安还坑杀了二十万秦军降卒呢，已经在关中失去了站立的根本。
但你不能不说项羽就没有建立帝业的想法，从他当时在鸿门分封的方案中就能看出来。
项羽为什么要将齐王田巿徙封为胶东王，他就是想在齐国制造内乱，然后自己再将手伸向齐国，继而吞并整个齐国。
而且，他还将整个韩国故地，以及魏国东部的大部分优质土地都据为己有，就是想对关中形成钳制之势，阻挡关中那几个王将来可能的东出。
可能你会说，项羽大搞分封，这是在开历史的倒车，根本就没有建立帝业的想法。
哈，那你说，那些诸侯将军们为什么要跟着他入关？
不就是想在项羽的主持下打破既有秩序，然后自己分得一杯羹，成为王侯嘛。
按当时的情境，项羽也只能这么做，因为他的楚军力量有限，他要是敢独吞天下，分分钟就会受到诸侯联军的围攻，包括刘邦。
你看，他在自己的西楚国可是没搞任何分封哦。
说实话，项羽以一个楚国将军的身份能为自己争取到那么多好处，并建立了自己的西楚国成为西楚霸王，已经很不错了。
他从楚国出发时是楚怀王手底下的一名将军，归来时已经是威震四海的西楚霸王，绝对算是巨大的成功。
此后，他只需纵横捭阖，将各路诸侯一一收拾，建立帝业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但关中于天下的战略格局中确实是一块战略要地，而且是所谓的经济中心，只要立足那里，就可以吊打各路诸侯钳制整个天下。
但项羽在关中滥杀无辜、大肆放火，完全将自己推向了整个秦人的对立面。
你将秦王子婴等嬴姓宗室杀掉、将秦宫中的宝贝据为己有也就算了，因为这些东西和老百姓本来就没什么关联，但你将毁灭无限扩大化就没必要了吧？
▲子婴  电视剧《楚汉传奇》/剧照
直接将自己推到了整个秦人的对立面。
即使你将来建立帝业了，还怎么有效统治这片土地？
项羽根本就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些问题。
总之，项羽的一把火，彻底让他失掉了秦人的心，失去了建立帝业的可能。
此后，项羽还将继续干这种蠢事。
齐国的局面果然如项羽所料，田荣杀掉原齐王田巿，并赶走了项羽所立的齐王田都，杀了济北王田安，然后自立为齐王。
项羽早就等着齐国内乱、田荣挑战自己的权威呢，所以他果断对齐国用兵。再说，齐国就在自己的家门口，一个统一的齐国绝对是对自己西楚国的巨大威胁，项羽必须出兵。
从这点就可以看出，项羽为什么当时对刘邦还定三秦的行为暂时忽略而先打齐国的原因，都是为了他西楚国的稳定。
汉二年冬，项羽在城阳大破齐王田荣军，田荣战败后被乱民所杀。
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项羽又将在关中的行为完全复制到齐地，他大肆放火将齐国的城市民宅付之一炬，老弱妇女全部俘虏。
这还没完，司马迁继续写道：“徇齐至北海，多所残灭。”
想象一下，齐国当时是何等的惨状。
所以，项羽的行为立刻就在齐国引起了巨大的反弹，齐国人群起而叛项羽。田荣弟弟田横也抓住机会收聚了亡卒万把来人，反于城阳。
▲田横  电视剧《楚汉传奇》/剧照
结果导致，项羽被陷进了齐国的战争泥潭中一时根本无法顺利撤出。
项羽这边在齐国四处灭火，刘邦那边率领五十六万诸侯联军直接就攻入了项羽西楚国的国都彭城。
虽然项羽最后以三万精兵从费县突袭大败刘邦联军，但不可否认，在这次联军攻陷彭城的行动中项羽西楚国的国力大大受损，起码他从咸阳城带回来的那些财富都被联军所瓜分。
你看，项羽又因为一把火，不仅失了齐地的民心，造成了齐国人的强烈反抗，还让刘邦趁他身在齐国的空隙将国都彭城给洗劫了一遍。
这事闹的。
其实，放火只是项羽残暴行为的放大镜而已。实际上，在项羽的职业生涯中，他干过不少类似的蠢事。请看：
项梁派项羽攻取襄城，由于襄城坚守不下，城破之后，项羽将城内的军民全部坑杀。太史公的原话是“诸所过无不残灭”。你品，你仔细品；
在和刘邦联合作战拿下城阳之后，项羽与刘邦一起对城阳实施了屠城；
在向关中挺进的过程中，项羽指示英布秘密将秦军二十万降卒全部坑杀于新安城南；
鸿门宴之后，项羽对咸阳城实施了屠城；
在打败田荣之后，他将田荣的降卒全部坑杀；
在打外黄的时候，由于前期遭到了猛烈的抵抗，外黄投降后，项羽准备将城内十五岁以上的男子全部坑杀。后来还是在别人的劝说下才作罢；
你看，项羽的职业生涯就是一部“屠城”史，血淋淋一片。这样的项羽，即使打下天下，建立帝业，老百姓又怎么会支持他？
再举几个项羽对待个体的态度：
因为一个老秦人对项羽不定都关中的做法私底下嘟囔了几句，说楚人是沐猴而冠，项羽听说后，将其烹杀；
对于老领导楚怀王熊心，项羽在强制性夺了他的地盘之后，先是将他徙往郴县，后来派人直接在路上将其给截杀了；
刘邦部将纪信由于导演了假扮刘邦诈降从而使刘邦顺利逃脱荥阳城的事，项羽在破城之后直接将纪信烧杀；（又是火）
对于荥阳守将周苛拒不投降的行为，项羽直接将周苛烹杀；
你看，项羽正常的刑罚不用，非要采取这种极端的方式。
从他烹杀那个老秦人的行为来看，项羽确实是心胸狭隘。做一个比喻，项羽与那个老秦人当时的体量就是大象与蚂蚁的关系，你项羽有必要和他计较吗？这绝对是在降低自己的档次。再说，人家建议你定都关中也是出于为你的利益考虑呀。
怪不得韩信说——
“项羽这人特别吝啬，把官印拿在手里棱角都给磨平了就是舍不得给人。”
这下，你信了吧。
而且他杀掉楚怀王的行为直接就让刘邦抓住了把柄，刘邦站在舆论的制高点对项羽是各种蹂躏。
项羽一点办法没有。
大家对项羽的性格应该都是有通透的认知，当年，项羽强烈要求要和刘邦一起西入咸阳灭秦，为叔父项梁报仇。
有人就建议楚怀王：
“项羽这人彪悍猾贼，他攻襄城的时候，将襄城内的所有人都给坑杀了——
事实证明，这种过激的行为是不利于灭秦大业的。”
楚怀王最终决定：由刘邦来执行西入咸阳灭秦的任务。
▲楚怀王  电视剧《楚汉传奇》/剧照
原因是，刘邦这人仁义，有长者之风。
请注意，此时的楚怀王君臣已经清楚地认识到：项羽那种比较刚的做法是不利于灭秦大业的，最理智的做法应当是军事手段与仁义相结合。
而刘邦正是此政策的最合适的执行者。
而且，在救赵队伍的人员安排上，楚怀王也做了特意的安排：以宋义为上将军，项羽为副将。
他怕的就是项羽还是以前的那老一套。
当然，这里边也有楚怀王个人的私心，他怕项羽在灭秦的过程中无限扩张他们项家在楚军中的影响力从而架空自己。
其实，刘邦也有过屠城记录：
打下城阳之后，他和项羽一块进行了屠城；
南攻拿下颍阳（今河南省许昌西南）之后，屠之；
屠武关；
将军刘贾屠城父；
汉军在垓下围剿项羽之后，由于鲁城坚守不降，气得刘邦当时就准备强攻并屠了鲁城，最后是在别人的劝说下才忍住和平解决的；
所以说，战争的本质就是残忍，一将功成万骨枯，而刘邦的聪明之处就是：他知道在什么阶段该出什么牌。
你看，他在进了咸阳城之后马上就通过废掉秦帝国的一切严苛法律以“约法三章”的方式来收买老秦人的人心。
楚怀王不是说了嘛——“先入关中者为王”。刘邦在进城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经营自己的羽毛了，他要做真正的关中王。
这也是他后来能够成功还定三秦的民意基础，老秦人都支持他嘛。
反观项羽，他实在是刻意给自己佩戴上“残暴”的标签，最终是与江山渐行渐远。
能怪谁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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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1、司马迁《史记》；
2、班固《汉书》；
3、李开元《汉帝国的建立与刘邦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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