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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 | 一朵
最近北京国际电影节开幕，现场星光熠熠：评委会主席李雪健，葛优、吴京、秦海璐、沈腾、马丽、王俊凯等大咖级人物以及顶级流量不可胜数……
然而在一众面容姣好、华服摇曳、争奇斗艳的女明星们中，我却一眼注意到一袭素净黑袍的奚美娟，是我心中智慧又舒展的女知识分子模样，典雅极了。
和她牵手并行的一位我叫不上来的女演员，风度也丝毫不逊色——
矮小清瘦，闪着微光的黑色长裙倾泻而下直垂脚面，宛若浩瀚宇宙，而她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银灰色的头发，满眼皱纹却难掩神采奕奕。
她可真是绝了！
明明眼角皱纹丛生，但你就是会感受到满眼透着欢喜，肩背挺拔，精气神儿十足，这份美丽优雅、生机勃勃与年纪毫不相干。
再看介绍，才知道原来这位女演员名为吴彦姝，与奚美娟共同主演的电影《妈妈！》入围了本次电影节主竞赛单元。
电影讲述了一段85岁的妈妈，照顾65岁阿兹海默症患者女儿的故事，是如今难得一见的高龄双姝主演的现实题材亲情国产电影。
顺便说一嘴，《妈妈！》原名《春歌》，是导演杨荔钠创作的“女性三部曲”的最终章，前两部《春梦》、《春潮》在海内外屡获大奖。
特别是由郝蕾、金燕玲主演的《春潮》，白描出三代女性同处一个屋檐下，互相隐忍到爆发的原生家庭故事，看着揪心也过瘾，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讨论。
虽然《妈妈！》铁定要哭成狗，但有珠玉在前，又有两位老戏骨加持，我已经搓手盼望中秋上映了。
带着对电影的期待，我翻阅了吴彦姝的作品履历，又吓了一跳！
她的戏我明明看过不少的呀！
她居然是张艾嘉创作的电影《相爱相亲》里，那个在乡下独守空房一辈子、却非要和原配同葬的老顽固姥姥！
她不就是去年热播剧《流金岁月》里，蒋南孙那个重男轻女、刁蛮迂腐的老上海名媛奶奶？‍
她居然还在《北京遇上西雅图2》，与秦沛对戏，饰演一对相守一生的华裔夫妻，当时那场教堂告白的戏赚足眼泪，风头甚至盖过主角……
除了上述几部有口皆碑的作品，还出演过《四海》《穿过寒冬拥抱你》《你好，之华》《又见奈良》等一堆影视剧。
角色从几场戏的客串到配角，从乡下老太太到旧式名媛，每一个老太太都不太一样，大家亲切地称她为“国民奶奶”。
你总归会看过她的一两部作品，对角色印象深刻，但却总会忘记演员的面孔和名字，大概这就是优秀演员的魅力吧。
1938年元旦，吴彦姝出生在广州的一个知识分子家庭。
父亲在中山大学任教，母亲是民国的女大学生，主修中文与家政。当年女子系统学习治家之道，科目包括营养学、教育学等。
吴爸爸绝对是那个年代的先锋青年，家里是有田有地、院落几进几出的大家庭，却选择独自留学，在日本早稻田大学学习学习国际金融。
回国教过书、开过贸易公司，还参加过地下工作。
吴爸爸没有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反而觉得“儿多母苦”，体贴太太，让吴彦姝成为30后中少见的独生子女。
在父亲开明教育的熏陶下，吴彦姝辗转成长于广州、云南、上海、山西等地，少女时代五光十色充满色彩。
她自小喜欢看秀兰•邓波儿、奥黛丽•赫本的电影，还找裁缝做过赫本同款小裙。
长大了父亲又带她去欣赏梅兰芳、周信芳等京剧大师的现场演出，第一次看话剧也是爸爸带她去的——这也直接促成了高中毕业后，吴彦姝偷偷报考了山西话剧院。
当时，吴彦姝的母亲带着旧观念，并不认同她选择演戏这个行业，父亲虽然本意想让她学医，但最终还是支持她自己的选择。
21岁的她，出演了个人首部电影。
那个车马慢的年代，演员是会扎扎实实去体验生活的。
为了演好话剧《刘胡兰》，吴彦姝在刘胡兰的家乡住了半年多，和刘胡兰的母亲同吃同住，白天一起干农活，晚上就听老乡讲英雄故事。
吴彦姝（中）塑造的“刘胡兰”
话剧上演后反响热烈，一天最多的时候要连演6场，甚至还曾进京演出受到周总理的接见。
吴彦姝回忆演出结束全体演员谢幕时，周总理上台后径直走向自己并亲切握手，惊得她半天转不过神。
1965年3月19日，吴彦姝清清楚楚记得那一天。
这可以说是吴彦姝的职业高光时刻，难怪她从不觉得自己是“老来成名”。
但此后，就是几十年的默默无闻，她大半辈子都在山西话剧院体制内工作，在话剧舞台上把青丝熬成了华发。
对于吴彦姝而言，演戏是出于热爱，从不为了赚钱。她住单位分配的房子、领月薪。老伴生病时，她就自己骑着自行车去医院换氧气瓶，毕生积蓄甚至不够买一套几十万的房子。
到了年龄，她如期退休，过上了岁月静好的家常生活。
2010年，在她72岁那年，丈夫、父母相继过世，平静的生活被击碎，孤身一人的吴彦姝被女儿接到了北京。
生活的河流改变了方向，吴彦姝没有陷入无止境的悲伤，囤于围着孩子打转的生活，而是在山西话剧院走出的旧同事的牵线下，退休“再就业”，在影视剧中“打打酱油”。
70多岁的话剧“老兵”重新到影视剧中做“新丁”，她不摆架子，不计较片酬、不嫌弃角色“小”，被“资深”群头支使来支使去也没有怨言——只要能坚持自己热爱的事业，继续演戏就好。
要知道，她不仅演了大半辈子话剧，还作为导演导了十几年戏，指导年轻演员，甚至导演都绰绰有余，但她却将之前所有的经验都放下，反过来观察年轻人的演戏节奏。
她用心揣摩现代观众的观影习惯，调节自己的语速，有意调整过往表演中会加入细微潜台词的习惯。
写到这里我想起陈道明老师在客串《我的前半生》时，经常坐在一旁观察年轻演员演戏，反思自己的表演方式是不是过时了，活到老学到老，这大概就是所有老艺术家的素养。
扮演的人物虽小，每一个她都不含糊，会用心去塑造。渐渐给自己在圈内赢得了良好口碑，找她拍戏的导演越来越多。
在本该颐养天年之际，她还保持着一年好几部戏的工作量，戏与戏之间的休息最多也就是十几天，拍戏时996、上山下海全都不在话下。
在片场从不要求特殊待遇。和剧组一起熬十几个小时的大夜，一溜小跑奔上外景地高高的土坡，海边的戏不要人背，非要自己趟过冰冷的海水。
她曾连续两年入围金马奖最佳女配角，还凭借《搬迁》捧走了第31届金鸡奖的最佳女配角。
第31届中国电影金鸡奖颁奖典礼。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荣获国家级大奖，在临近80岁的时候。满堂的衣香鬓影，映衬得她的白发格外醒目。
始终未曾停下奋斗的脚步，是因为她坚信，“人必须要有自己的事业，尤其是女性，就算是你的先生对你很好，你也要独立，这样你才会有一种自己的信念，自己的精神气。”
屏幕下的吴彦姝慈眉善目，衣着朴素，看起来和我们身边的邻家奶奶并无不同，但她经常不记得自己几岁，也从不过生日，完全是“无龄感”的“新老人”。
和女儿、外孙三人住三个地方，平时谁也“不管谁”。遇到事也不会都去麻烦儿女，而是首先自己试着处理。有次高烧40°，楞是谁也没告诉，自己打车去医院。
她不催婚不催生——她认为人不管在什么年龄，都应该自行选择，也自行承担后果。
这可不是说着玩玩儿的，她外孙今年29岁就是不婚族，老太太觉得挺好的，没什么了不起。
吴彦姝与外孙
少管对方，少提要求，少给建议——是吴彦姝和年轻人相处的秘诀。
采访时她总被要求给年轻人建议，吴彦姝觉得小孩子才需要建议，年轻人更多需要自己去经历。
如果是非给不可，老太太也就四个字——“三思后行”。
平时拍戏，闲了会去上插花课，与朋友聚会时送给大家一捧自己亲手插的花艺作品，平时离不开洋娃娃，经常组织娃娃“开会”。
每天坚持锻炼，运球、三步上篮还很标准，平板支撑、一字马、燕儿飞说来就来，练习花式转球、滑滑板不在话下，比许多葛优瘫的年轻人还旺盛。
智能手机玩得特别溜，现代生活技能更是满分。
会玩微信、刷抖音，网购剁手，偷能量种树，之前旅行青蛙游戏火的时候，她曾得意地晒了好些照片。后来因为青蛙不再发新照片了，她又迷上了糖果消消乐。
作为5G冲浪达人，各种流行梗拿捏得明明白白。
比如知道EDG是夺冠的电子竞技俱乐部，更将其视为热血青春的体现。讲真，如果我不解释，肯定有很多年轻人都不晓得EDG是英雄联盟全球总冠军吧。
在微博上“吆喝”自己的新戏，和粉丝交流。有位粉丝留言说想和某导演合作，老太太还特别认真地在评论区公开回复了导演助理的电话。
自己能轻松搞定打车、订票、订酒店，在国外拍戏的时候还会看电子地图，用翻译软件和老外沟通，骄傲地宣布“我独自出门一点问题没有”，完全不用助理保姆式照顾，给助理“逼”得“无路可走”。
她就像个“好奇宝宝”，到处发现新鲜事物，学习新技能的热情也特别高涨。
之前在外国拍戏时与人沟通诸多不便，萌生了学英语的念头。最近听说70岁以上也可以申领小型汽车驾驶证，老太太又摩拳擦掌准备练车考驾照了。
容貌的变迁也没有让她感到忧虑。年轻时被下放到农村，风吹日晒地在地里干活，三十多岁就造出满脸皱纹。“皱纹是礼物。上台化妆就好了嘛。”
《北京遇上西雅图2》的导演薛晓璐一眼相中吴彦姝的原因，正是那一脸饱经风霜的皱纹，和清澈的眼神，那是天价妆效也无法描摹出的魅力。
甚至有香港“不老女神”私底下对吴彦姝感慨，好后悔自己年轻的时候做的那些项目，好羡慕她的皱纹。
这是一个活出自己味道的女人，而她最终也用自己的节奏征服了世界，让世界看到了一个丰盈美好充沛的生命。
她将自己活成了时间的礼赞，每一道皱纹都印证了没有虚度的人生，是一道道来自岁月的礼物，赞颂她乐观地、坚韧地生活过、战斗过。
“天大的事都能过去，不过是几道皱纹。”吴彦姝这样说。
看着她，才发觉老去一点都不可怕。
只要拥有开放的心态，奋斗的精神，无论在何时何地，人都可以把自己活成一束光，照亮自己，温暖他人。
在这个年轻人动辄就深陷容貌焦虑、年纪焦虑、职场焦虑、婚恋焦虑、生育焦虑的年代，这位84岁的老太太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
还有什么理由去纠结和颓废呢，当一位耄耋老人还在充满激情地探索生命的各种可能性，当她给出了最好的人生榜样，新世界的大门在我眼前打开了。
坚持你的热爱，做你想做的事，无惧年龄几何。
永葆天真。
永不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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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文字原创，图片来源网络
作者介绍：一朵，“晚睡”特约作者。媒体记者、自由撰稿人，热爱写作，向往美好，无论身在何处，都选择仰望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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