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一位72岁老人因肺癌恶化病逝,他叫南仁东。
除了中科院国家天文台研究员,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世界上最大的射电望远镜、人类所建造的最壮观的地面望远镜,FAST射电望远镜之父。
作为世界最大的单口径望远镜,FAST将在未来20-30年保持世界一流设备的地位。理论上,FAST能接收到的电磁信号范围达到137亿光年,接近宇宙边缘,被称为“中国天眼”。
因FAST建成,人类在天文、物理、生物各个领域必将打开新大门,其意义不亚于加加林进入太空、阿姆斯特朗登月。
而这一里程碑式的成就,只因南仁东10年的默默坚守。即便是在重病之时,他仍忍痛回到施工现场。他说:
“天眼如果有一点瑕疵,我们对不起国家。”
9月15日是南仁东先生逝世五周年,愿南仁东院士的灵魂,像他的FAST“天眼”一样,不仅能“看”到宇宙中最远的地方,还能去自由穿梭。
永远致敬,永远感念。
编 辑:亦萱
来 源:正和岛(ID:zhenghedao)
是学霸,也是浪漫的冒险家
1945年,南仁东出生于吉林辽源,从小就是个妥妥的学霸,高考时更是以平均98.6分的成绩,夺得吉林省理科状元,进入清华大学无线电系学习。他也是当地10年间,唯一考入清华的高材生。
但他并不是一个只会读死书的学霸,而是一个浪漫的冒险家。
大学时,他就利用大串联的机会,从北京经上海转到广州,接着是四川陕西甘肃一直越过天山,21岁到了南疆,后来经由呼和浩特回到学校。
毕业后他被下放到吉林长白山附近的车间,他干过工匠,开过山放过炮,水道、电镀、锻造他都了解,最后成了无线电厂的技术科长。
去的时候头发留得很长,还喜欢画画,以前画漫画,后来画毛主席像,成天被驻厂军代表盯着。
南仁东画作
博学多艺、年轻有为的他,人生有很多种可能。他徘徊了 一阵,最后停在天文学门口。
天文学不好考,但是对于学霸南仁东,这都不是事。
他考上了天文学的研究生,毕业后,他被派去荷兰做了两年访问学者,之后,日本国立天文台聘他做客座教授。他还用业余时间创作油画《富士山》,至今仍被悬挂在该校的大厅里。
在国外,他的名声渐长。1984年,他开始使用国际甚长基线网,对活动星系核进行系统观测研究,主持完成了欧洲及全球网十余次观测,成了驰骋于国际天文界的一流科学家,得到了全世界天文界的青睐。
可就在如此辉煌的时候,他却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选择了回国,放弃薪水比国内高300多倍的工资,就任中国科学院北京天文台副台长。那时他一年的工资,仅仅只等于国外一天的工资。
南仁东说:“在我眼中,知识没有国界,国家要有知识。”
20多年只执着于一件事
“南老师20多年只做了这一件事。”南仁东的同事和学生们如此评价。
1993年,日本东京,国际无线电科学联盟大会上,科学家们提出,在全球电波环境继续恶化之前,建造新一代射电望远镜,接收更多来自外太空的讯息。
南仁东一把推开吴盛殷的门——吴代表中国参加了会议,说了句:“咱们也建一个吧。”
起初他们选择建造小数量大口径的射电望远镜类型。当时国际主流是建造大数量小口径,就是用几千个小口径望远镜组成的阵列。
很多人并不看好。一是国内很难找到荒无人烟的开阔地域,二是地质条件和工程成本、难度将会很高。更何况,还需要巨额的经费,无数科研人力,在90年代的中国,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南仁东决定先来选定最基础的东西,FAST要建在哪儿?

那时的南仁东经常叼着根烟,在办公室周围找人聊,觉得说得好就记一下。有一次,有人建议他可以看看云贵的喀斯特洼地。
他迅速请遥感所出了三百多幅洼地的卫星遥感图,黄黄绿绿的图上显示当地的窝凼。凼,水坑的意思。几百米的山谷被四面的山体围绕,恰好挡住了外面的电磁波。
1994年4月,他当即就带了一群人去了贵州。
在1994年到2005年间,他走遍了上百个窝凼。以当时的道路条件,每天最多走1-2个,晚上回到县城,白天再跋涉过来。最终选定云贵高原喀斯特洼地,这片世界上最适合建设这个项目,最独一无二的地方。
云贵高原喀斯特洼地
地址选好了,但能不能筹到足够资金,南仁东心里没底。国家拿不出这么多经费,只有靠合作单位的赞助。
于是,在1995到2006年的十多年间,世界上多了一位名为南仁东的“推销员”。
为了寻求技术上的合作,他坐着火车从哈工大到同济,再从同济到西安电子科技大学。他的立项申请书上最后出现了二十多个合作单位,大概有3厘米厚。
他还设法多参加国家会议,逢人就推销项目,“我开始拍全世界的马屁,让全世界来支持我们。”
他的付出有时甚至让学生们觉得“太过努力了”。连夜要赶项目材料,课题组几个人就挤在南仁东的办公室,逐字逐句推敲,经常干到凌晨。
汇报项目是每一个课题首席科学家面临的题目,南仁东每次至少提前一个小时到达会场。
把FAST项目(FAST天眼,Five-hundred-meter Aperture Spherical radio Telescope的缩写,500米口径球面射电望远镜)扛在自己肩上,南仁东也有对付压力的特殊方式。
“如果碰到一件事特别难,南老师会沉默,抽烟很厉害。那个时候,去他办公室要戴防毒面具。”甘恒谦说。
FAST项目副总工程师李菂说:“南老师的执著和直率最让我佩服。担起首席科学家和总工程师各种职责,推动了世界独一无二的项目。”
经历了最艰难的十多年,FAST项目逐渐有了名气。
2006年,南仁东本人不在场的情况下,被国际天文学会射电天文分部选为主席。同时,跟各大院校合作的技术也有了突破进展,这给了他底气。
2006年,开了一次科学院院长会议,听取各个十一五大科学工程的立项申请汇报,路甬祥院长点评的话音刚落,南仁东追问:
“第一,我们干了十年,没有名分,我们要名分,FAST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有没有可能立项?这么多人,二十多个大专院校、科研院所。第二,我们身无分文,别人搞大科学工程预研究,上千万,上亿,我们囊空如洗。”
这次说话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2006年,立项建议书最终提交了。
历经12年,射电望远镜立项书,终于提交到最后的国际评审环节。到了2007年,国家终于批复了他的立项申请,2011年,村民搬迁安置完毕。FAST项目终于动工了!
作为FAST项目首席科学家兼总工程师,其实南仁东只要负责总指挥就好了,但是他却偏偏事事都要亲力亲为。
亲自参与工程的每一个部分,因为来之不易,他要求做到:尽善尽美。
整个工程中,他既能上钢架去拧螺丝,也能用扁铲去削平钢材,还能在高空梁山上打孔套丝,更能看试播器调整设备……
他身边的同事都说:
“术业有专攻,在这个项目里,我们要么不懂天文,要么不懂无线电,要么不懂金属工艺,要么不会画图,不懂力学,这几条能做到一条就算不错了,可南老偏偏几乎都懂。”
可他却说:
“我谈不上有高尚的追求,没有特别多的理想,大部分时间是不得不做。人总得有个面子吧,你往办公室一摊,什么也不做,那不是个事。我特别怕亏欠别人,国家投了那么多钱,国际上又有人说你在吹牛皮,我就得负点责任。
他坚守初心,仰望苍穹,22年如一日地坚持着,尽管项目需要2亿美金,尽管随时困难重重,在他十几年“太过努力”的付出之后,2016年9月25日,中国的天眼,FAST项目,终于完工!
消息一出,震惊了全中国,也震惊了全世界。
BBC用整版网页报道“中国成为了天文探测的领航人”。
英国媒体报道:“中国的巨型射电望远镜,是其远大科学雄心的象征。”
其他外国媒体说:““中国也终于进入了观天时代,它将持续领先世界二十年。”
古有十年磨一剑,今有二十年“铸天眼”。南仁东带领老中青三代科技工作者,克服了不可想象的困难,实现了由跟踪模仿到集成创新的跨越。
“在这个满地都是金钱的年代,
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 ”
“天眼”完美交工,南仁东重重地病倒了……检查出来的是可怕的肺癌,手术后声音沙哑到几乎说不出话来,身体更是虚弱得不行。
手术、化疗,一个70多岁的老人,挨过了这些年轻力壮的人,都想象不到的痛苦后,还是站了起来。他坚持飞到贵州,亲眼见证了自己耗费22年心血的,大科学工程竣工。
在天眼投入运行,还不到一年的时间, 2017年9月15日23点多,由于肺癌病情恶化,南仁东永远告别了这个世界,享年72岁。
此时距离9月25日,FAST工程一周年庆祝,只有短短几天的时间,而他却再也没有等到。属于他的中科院院士,刚刚提名完成。
在去世之前,他只留下了一个简短遗愿:丧事从简,不举行追悼仪式。
国家天文台随即发布讣告:遵其遗愿,丧事从简,不举行追悼仪式。
干干净净地来,默默无闻地走,他留存的是一位科学家的淡泊和风骨。
他没有奢望任何人记得他,他没想过这些琐事。他只是把自己看作宇宙中不断开疆拓土的旅行家,只是一个完成了作品的艺术家,就像那年他爱的旅行,他爱的绘画。只不过通过天文的方式都还给了他。

南仁东说过这样一句话:“美丽的宇宙太空,正以它的神秘和绚丽,召唤我们踏过平庸,进入到无垠的广袤。”
愿南仁东院士的灵魂,像他的FAST一样,不仅能“看”到宇宙中最远的地方,还能去自由穿梭。
他的一生用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来比喻最恰当不过“在这个满地都是金钱的年代,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 ”

[1]. 《“中国天眼”之父病逝,外星人都该为他默哀,地球却没人关心……》,杜绍斐
[2]. 《他放弃300倍高薪回国,造出震惊世界的“天眼”,但他却永远闭上了双眼...》,德国优才计划
[3]. 《“天眼之父“南仁东走了......缅怀”天眼“首席科学家,原来他是这样的人》,贵州晚报
[4]. 《缅怀:“天眼”之父的的传奇人生》,周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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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 | 正风
审校 | 夏昆 主编 | 孙允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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