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3日,一场空前的“街头拳王争霸战”在香港地铁的深水埗站上演。
高端的自由搏击赛,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舞台。两名素不相识的热血男儿狭路相逢,一路从车厢打到站台大堂。
路过的吃瓜群众毫无惊异神色,不上前劝架,反而掏出手机录像,一边化身专业解说员,点评对战双方的招式,仿佛自己正坐在一场MMA格斗赛的观众席上。
而在离事发现场十公里之遥的网媒办公室,同样有人在看戏。
“打斗过程中二人互有攻守,其中戴口罩、较年轻的许姓男子颇占上风,多次击中对方身体,但张姓男子亦未有退缩,抡起拳头作势迎战。二人多番纠缠,许某及后一怒将手机拋落地,继而向对方步步进逼;张某被迫至墙角亦不甘示弱,紧紧捉住对方衣领,觑准机会尝试起脚踢开敌人。”
图片来源:香港高登论坛、星岛头条网
你可能以为自己在看什么当代都市黑帮爽文的火拼桥段,殊不知这是正经媒体当作笑话报道出的平凡的日常斗殴。面对这样的新闻,他们早已练就了一手颇具上世纪硬汉电影风采的文笔。
boxing是港铁奥林匹克的优良传统
“现在的香港人真是烦躁,三天两头就要打架。”——@香港网民“柴可夫柜机”
这里的斗殴奇观历史悠久,隔三差五就要在港铁里来那么一次,使得“Subway Fight(地铁打斗)”成为一种新鲜的视频标签在网上蔓延开来,而这些标题也组成了一部香港地铁斗殴历史的百科全书:
“两男埋身肉搏,路轨当擂台”

“躁汉手机扑头,追打两乘客”

“两躁男港铁车厢激战,咬甩手指”
“大妈港铁激战港女”
港媒相关报道的标题颇有娱乐八卦周刊遗风
论及地铁犯罪率,纽约已经名冠全球。据今年三月的数据显示,短短一个月内发生的重罪袭击案件与过去的一年相比激增了50%以上。在那里,破坏公共安全的是真正的罪犯人渣。
但香港地铁大有不同,最不好惹的是本地的街坊与上班族。从2017年尖东西铁站内一场“本地男与南亚帮”的战斗就能看出,连来自南亚的黑社会打手都会被他们反制。
白头阿伯 KO 南亚后生仔
图片来源:香港01
车厢与站台形成的天然擂台仅在方寸之间,既让对手难以逃脱战局,又能避免双方接触到危险武器,场上的柱子、吊环与座椅尤其适合柔韧度好的拳手施展高难度动作。
能在布满障碍的车厢里使出过肩摔的必非常人
失控的肾上腺素和挥洒的血汗在朴素的地铁空间里尤其上头,使那些由“咩咩咩咩”开始的争吵总以拳脚收尾。话题已经平淡到如果没有造成严重伤害,媒体都懒得关注的程度。只有伤得进了医院,才有占据一篇报道版幅的资格。
参与打架的人大多看上去体面、斯文,却在争端的下一秒动起拳脚甚至牙齿,像小学生一样无所不用其极。
赢家进警署,输家进医院,战斗双方没有退路
图片来源:香港01
香港地铁里上演的都是堂堂正正的一对一单挑,且招数称得上“君子”,没人攻击下三路,也不求一招制敌、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而是锲而不舍地菜鸡互啄,完美演绎了陈浩南曾经的疑问:
“你打人一拳,人哋又打返你兩拳,你又打返三拳,咁為乜?”
赤手肉搏毕竟不是解决争端的最优选,这已经是拳王们最后的坚持。事实上,港铁里不计其数的规距已经龟毛到了极致,从粗言秽语到衣着不整,一切细枝末节都被不断强调。港人已经在脑中种下了不能靠柱子、随意吃喝的自持意识。
然而,“地铁内打架”这一条偏偏不在其列,这是独属于香港人的优雅。
地铁是城市中为数不多能将不同群体的陌生人聚集在狭窄空间内的地方之一。同时,这里的超负荷拥挤状态也最严重。
根据运输署的文件,2018年早高峰时段的荃湾线载客率高达113%;截至去年12月,整个港铁铁路系统平均每天运送乘客429 万人次。
作家潘家灵形容地铁站口“如一个个血盘大口,吸食着庞大窜流不息的机械人流,也吸蚀着旧区已所剩无几的庶民活力”。
即使经历了“山竹”这场超强台风,香港人依旧要在地铁里上演丧尸返工
这是一个按比例缩放的迷你香港,一切特性都能见微知著,在其中无所遁形,工作的高压和人们对极致效率的追求也使紧张的情绪淹没了车厢的每一寸角落。效率是第一要素,浪费就是偷盗。
汹涌的人潮相互推攘着,情绪层层叠进,一丁点火花便能点燃敏感的神经,最终借由一场无谓的搏击爆发出来。
“这边一向都这么暴躁,加上现实压力的逼迫,没爆发的那些已经顶不住去跳楼了。”
所有地铁打架的开端从挡路到吃喝,都是意料之中的鸡毛蒜皮。“不要挤了”“想不挤就去坐出租车啊”是最频繁出现的对白,大打出手并不需要一个多么华丽的理由。
只要你的防护装备够严密,别人就挤不到你
每个有免费热闹看的地方都会自发腾出一片舞台,即便在拥挤的地铁车厢里也不例外。香港的本地俚语“花生友”文化盛行,形容的就是这些剥着花生等戏看、不上前帮忙的人。
要是足够留心,你会发现这里的几乎每场战斗都有好事者拍下视频。
香港不一定有最高的票房,但必须拥有最好的观众。他们热衷于记录生活,打一场架起码五个机位,全方位无死角记录画面细节,把病毒式的地铁斗殴视频传向更广阔的天地。
片段出自《少年赌神》
“地下车里每个人垂下头,拉上自己的百叶帘。”一场淋漓尽致的地铁搏击给了旁观者一个充足的理由抬头,对宣泄的渴望都已写在他们的心底、悬在嘴边,擂台中央的人只是让其显现出来而已。
正如《搏击俱乐部》中主人公所说:
“战斗结束后,什么也没有解决,但什么都不重要了。
“打过之后,我们都感觉获得了救赎。”
撰文 双马苇编辑 双马苇设计 3go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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