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我的周六之约被临时放飞机了。
在思索自己来点什么安排打发时间之际，我收到了一封邮件。
邮件来自我曾经注册过的Meetup平台。
我在这个平台一度加入了很多兴趣小组，但很久没关注过了。
这封邮件是“香港义工团”小组推送的关于参加中秋前夕派礼物给老人的义工活动邀请。
掐指一算，义工活动正是周六。
真是缘分呐！于是小手指一点，加入了这个小组活动。
活动前一日，体贴地收到提醒翌日参加活动的邮件。
默默记下关键信息：10点钟石硖尾地铁站A出口集合。
由于碰头地点离家不算太远，我打算步行过去。
谁知出门晚了五分钟。痛恨迟到的我毅然决然朝着目的地开始奔跑。
10点零1分，跑得汗流浃背、只差没背气的我到了地铁站。
然而，一个人都没看到。
我一下子慌了。
莫非是组员们全都提前到达，准点一到就出发了？
还是说根本没有这场活动，只是恶作剧？
又慌又气，觉得自己白跑了一趟。我在地铁里边凉冷气，边唏嘘。
就在我左思右想之际，我听见两个阿姨在我附近对话。
“你也是做义工是吧？”“是啊！”

我眼睛一亮，大步流星迎上去，热情地说：“我也是啊！”
往来谈笑之间才意识到是自己乌龙了，约定碰头的时间是10点15分。
我又可以了！
陆陆续续，十来个义工到齐了。
发起人是位干练的女性。
在发起人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名叫“邻舍辅导会深水埗康龄社区服务中心”的机构听活动简介。
除了我们十来个义工，在场还有不少其他机构的义工，甚至还有自发来帮忙的街坊。
满满当当坐满了一屋。
原来今天的义工活动分四批，上午两批，下午两批。
没想到我们这拨坐满一屋的大队伍只是四批中的一批。
不禁感慨香港人的热心。
从简介会中，我听出了今天活动的大致流程。
两人一组，自由组队，领义工证和一份名单，前往指定公屋。
然后根据名单上的地址派礼物给指定的老人。
发起人告诉我们，这次要探访的都是独居孤寡老人。
如果可以，尽量和老人们多聊聊天。
组员们高效地自行组好了队伍，只剩下被动的我和一位目测来自印度的小姐姐落单。

于是我和印度小姐姐组成了搭档。
姑且称我的搭档为M。M来香港读博，研究方向是适合老人居住的建筑设计。
所以闲暇之际出来做义工，看看老人们的居住环境。
我和M拿到的名单中有8户人家需要探访，都集中在同一栋大楼。
时近晌午，天闷热得不像话，戴着口罩的我们不下10秒钟已经出汗了。

我们拉着装满生活物资的小推车来到某高龄公屋。
这个屋苑住的基本都是老人，少有年轻人流入。所以看上去虽宁静，却也孤寂。
怀着忐忑的心情，我们敲响了第一户老人的门。
开门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
我结结巴巴地说明了来意，手忙脚乱地把礼包递给了老人。
由于拘谨，竟也忘了和人家多聊几句。
来到第二户人家，我决心好好补过。
这次应门的老人家一看就起码九十多岁了，看上去瘦弱憔悴，眼睛似乎已经看不见东西了。
她听力也不太好，需要我大声重复几次才能听清。
我帮老奶奶把礼物放在门口的桌面。老奶奶顺势颤巍巍握住我的手，连声道谢。
我观察了一下老奶奶的居住环境。
开门可见的便是两张破旧的上下铺铁架床，呈L形摆放。
铁架床遮住了窗户，使得房间内的光线昏暗。
整个有限的居住空间里除了铁架床，便只有门口这桌子了，想来是老奶奶吃饭的地方。
我猜那两张床是前任住户留下的。老人家便顺势留下用了。
向右望去有厨房和洗手间，空间算是够用。只是堆了不少杂物。
看着老奶奶没有焦距的双眼，其中左眼更是糊满了分泌物，我心里很是难受。
不知道这么大年龄一个人独居该有多辛苦呢。
老奶奶家的木门很沉重，为了和她聊天，我不得不一只手撑着门以防关上。
我问奶奶吃午饭了没？
奶奶表示饿了才会吃东西。
我又问她还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帮她的需求登记下来。
奶奶摇摇头说没什么需要的了。
想了想她又小心翼翼地说：“快八月十五了，可以买块猪骨给我吗？我想喝口猪骨汤。”
我听了鼻子都酸了。赶紧用力点头：“记下啦，中秋想喝猪骨汤，我会反馈的！“
奶奶又犹豫了一下，握住我的手说，“还是算了，太麻烦你们了。”
我连忙说：“不麻烦啊，猪骨汤一点都不麻烦。”
老奶奶表示没有其他需要了。
我张了张嘴，还是没敢进一步了解老奶奶的其他情况。
虽然我很想知道她是否有儿女，儿女是否会来探望她等等。
关门前，我反复和老奶奶说，要保重身体，之后再来探望。
第二户老人探望完，我觉得自己的精神仿佛被掏空了。
我们总说独居老人不容易，亲眼见了才知道有多不容易。
我们来探访老人，老人是很高兴。
可大部分的时间，他们仍需要独自捱。我们的帮助真的很有限，用隔靴搔痒来表达并不为过。
年老体衰，又与社会隔绝联系，他们孤独地吃饭、睡觉、生病、逝去。
在社会上激不起一点水花。
所幸香港的慈善关怀机构遍地开花，整体人文氛围还是不错的。
其后，我和我的搭档又探访了余下几家。
老人们看到我们都喜笑颜开，问及有无其他需求，都很满意地说没有其他需求了。
探访的最后一户是位独居大爷。
大爷非常健谈，拉着我们聊了半个小时，不舍得让我们离去。
他在这公屋住了15年了。这房子的上一任住户是个独居老太太。
“她被送去医院了。于是我就住进来了。我住进来的时候她家的电话都欠费几个月了。”
大爷絮絮叨叨地讲述住进来时的往事。
大爷告诉我们，他每天出去领一个免费的慈善饭盒，吃一半，留一半放冰箱等下一顿吃。
一天两顿饭搞定。
为了省电，白天坚决不开空调。
他搓搓手，从一堆杂物中翻出两包苏打饼干递给我们。
“辛苦你们来看我这老头子啦。这个请你们吃！”
我们自然是连番谢绝。为了让大爷好受点，我说，看着你吃我们更开心呢。
他只好作罢。
大爷告诉我们，这一层的1、2室老人几个月前都送去医院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义工来敲门也找不到他们。不知道什么情况。
我们内心默然，都知道最可能的结局是什么。
问及大爷还有没有其他需求，他说去年在机构抽奖送了一部手机和一张电话卡。
那张电话卡他用不上，也不想浪费，让我转达给机构请他们把电话卡拿回去。
不知不觉聊了许久，大爷恋恋不舍送我们去坐电梯。
走之前还一起合照留念。
最近看到一份报道数据，2021年香港60岁老人自杀人数达到1973年以来新高。
想来老人本就弱势，在疫情之下更是孤苦。
这是我到香港几年来第一次参加探访老人的义工活动。
也促使我第一次正式思考我还能为独居老人们做点什么。
晚上回到家，我脑中始终念念不忘那位九十多岁的老奶奶。
她眼睛耳朵都不好使了，走几步路都颤巍巍。也不知道机构会不会记得给她送猪骨汤。
所幸我还记得她的门牌号。
打算中秋那天买一份汤送过去，再陪她老人家多聊聊天。
*图像影音来自网络和作者，本文版权归香港体验官所有，转载请联系香港体验官微信公众号（ID：ExperiencehkGP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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