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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两晋南北朝中的晋,灭亡于公元420年。被北府兵将领刘裕灭掉的。
北府兵原来基本上可以叫谢家军。谢安的谢。就是用8万灭了80万的那个兵团。
刘裕是怎么用效忠谢家的北府兵干掉了谢家效忠的东晋王朝?
这事说说容易,史书上几句话简单干脆地解决,然而回忆却悠远。
大概需要复盘1200多件往事,1500多个人物,才能把当年那些让后人唏嘘怀念的人事,一一忆起,鲜明如生。
大约在公元439至440年,刘裕的侄儿刘义庆召集门客编成《世说》,把复盘这事干了。
《世说新语》非常好看。
我看完这本《世说新语》花了好几个小时,但是以下这个世说新语串烧史,只要22分钟就够了。
现在,开始吧。
 公元263年。
钟会、邓艾奉司马昭的命令率军伐蜀。

这一年,姜维降魏,蜀国灭亡,嵇康身死。

嵇中散临刑东市,神气不变。索琴弹之,奏广陵散。曲终曰:“袁孝尼尝请学此散,吾靳固不与,广陵散于今绝矣!”太学生三千人上书,请以为师,不许。

嵇康是曹魏的附马,钟会是太后的人。
对头和对头,终有生死一决。

钟要于时贤俊之士,俱往寻康。康方大树下锻,向子期为佐鼓排。康扬槌不辍,傍若无人,移时不交一言。钟起去,康曰:“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钟曰:“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

  公元280年。
西晋灭孙吴,统一天下。

晋武帝问孙皓:“闻南人好作尔汝歌,颇能为不?”皓正饮酒,因举觞劝帝而言曰:“昔与汝为邻,今与汝为臣。上汝一杯酒,令汝寿万春。”帝悔之。

公元290年。
司马炎死,司马衷继位,就是著名的白痴皇帝晋惠帝。

晋武帝既不悟太子之愚,必有传后意。诸名臣亦多献直言。帝尝在陵云台上坐,卫瓘在侧,欲申其怀,因如醉跪帝前,以手抚床曰:“此坐可惜。”帝虽悟,因笑曰:“公醉邪?”

惠帝是个白痴,大权任由外公杨骏独掌。
但皇后贾南风却不肯。
公元291年。
贾皇后发动政变诛杀杨骏,竟然成功了!
接下来竟然又笼络住了名士王戎等人,尽心扶持贾后时期的晋室。然而,这已是西晋最后一段摇摇欲坠的日子。

王浚冲为尚书令,著公服,乘轺车,经黄公酒垆下过,顾谓后车客:"吾昔与嵇叔夜、阮嗣宗共酣饮于此垆,竹林之游,亦预其末。自嵇生夭、阮公亡以来,便为时所羁绁。今日视此虽近,邈若山河。"

王戎这声叹息,令人感慨万千——“视此虽近,邈若山河”,一个啸傲山林的时代就此远去了。
随贾后专权而来的,是十六年的八王之乱。
公元291年至306年。
司马家的诸王互相攻击,各自混战,引无数英雄豪杰竞送命,这其中,就有陆机。

陆平原河桥败,为卢志所谗,被诛。临刑叹曰:“欲闻华亭鹤唳,可复得乎!”

当然,其中也有些聪明人,比如“莼鲈归客”张翰。

张季鹰辟齐王东曹掾,在洛见秋风起,因思吴中菰菜羹、鲈鱼脍,曰:“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遂命驾便归。俄而齐王败,时人皆谓为见机。

张季鹰挥挥衣袖就回了江南。他是否知道——日后中原会沦陷,晋室将在江南延续100年的命脉。那个人,叫司马睿。
公元306年。
白痴皇帝死了。
公元307年。
琅琊王司马睿渡江到建康,开始在江南经营他的势力。

元帝始过江,谓顾骠骑曰:“寄人国土,心常怀惭。”荣跪对曰:“臣闻王者以天下为家,是以耿、亳无定处,九鼎迁洛邑。愿陛下勿以迁都为念。”

司马睿鞍前马后效力、经营势力的这个人,叫王导,出身琅琊王氏,这是一个真正的“别人家”……

有人诣王太尉,遇安丰、大将军、丞相在坐;往别屋见季胤、平子。还,语人曰:“今日之行,触目见琳琅珠玉。”

王衍、王戎、王导、王羲之、王献之这些闪耀的名字,全部出自琅琊王氏
公元311年。
王导的族兄王衍,死于石勒之手。

王衍字夷甫,神情明秀,风姿详雅。总角尝造山涛,涛嗟叹良久。既去,目而送之曰:“何物老妪,生宁馨儿!然误天下苍生者,未必非此人也。”

石勒下令士兵在半夜里推倒墙壁把王衍(夷甫)压死,罪名是“清谈误国”。

王夷甫容貌整丽,妙于谈玄,恒捉白玉柄麈尾,与手都无分别。

王衍妙于谈玄,却终于应了山涛的预言:“将来误天下苍生的,就是这个才华横溢的孩子啊”。
当大臣名流耽于清谈不干别的,
当豪门士族纷纷渡江南逃,
谁来保护百姓、朝廷和晋怀帝?
没有。
六月,刘聪、王弥和石勒联兵攻破洛阳,杀官员百姓三万余人,掳走晋怀帝,史称“永嘉之祸”。史上轻描淡写的这一笔,隐匿了多少悲伤的往事!

郗公值永嘉丧乱,在乡里甚穷馁。乡人以公名德,传共饴之。公常携兄子迈及外生周翼二小儿往食。乡人曰:“各自饥困,以君之贤,欲共济君耳,恐不能兼有所存。”公于是独往食,辄含饭著两颊边,还吐与二儿。后并得存,同过江。郗公亡,翼为剡县,解职归,席苫于公灵床头,心丧终三年。

公元313年。
刘聪毒死晋怀帝。
晋愍帝司马邺登基。
公元316年。
刘曜围困长安。
晋愍帝出城投降
公元317年。
司马邺受尽凌辱以后被刘聪杀死。
西晋,算是完了。
这时候关中地区早已十室九空。东面和北面都是匈奴的骑兵。北方地区战火横飞,流民暴动此伏彼起。即使留着一条性命渡江南下的,就真象卫玠说的:
对此茫茫,百感交集!

卫洗马初欲渡江,形神惨悴,语左右云:“见此芒芒,不觉百端交集。苟未免有情,亦复谁能遣此!”

公元318年。
晋室臣民的惟一希望——琅琊王司马睿,在建康登基为晋元帝。
始终追随支持他的,仍然是琅琊王氏。
王导掌文,王敦掌武。
“王与马,共天下”的时代开始了。

王处仲每酒后辄咏“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以如意打唾壶,壶口尽缺。

豪爽刚强的王敦,以后被桓温所深深仰慕。

桓温行经王敦墓边过,望之云:“可儿!可儿!”

这大概是因为,他们本就是同一类人。
同样的豪爽刚强,
同样的天生将才,
同样的有魄力、有野心、有欲望,
同样是“乱臣贼子”!
公元322年。
王敦以诛杀刘隗为名,在武昌起兵,直杀入建康。
其时晋元帝为了抑制琅琊王氏倾天的权势,以刘隗、刁协、戴渊等人牵制,王敦心中早已万分怨恨。
君王不忿于“王与马,共天下”,
兄弟不忿于“过了河,就拆桥”,
左右为难的王导,只好率宗族子弟二十多人,每天到台城请罪。

王大将军起事,丞相兄弟诣阙谢。周侯深忧诸王,始入,甚有忧色。丞相呼周侯曰:“百口委卿!”周直过不应。既入,苦相存救。既释,周大说,饮酒。及出,诸王故在门。周曰:“今年杀诸贼奴,当取金印如斗大系肘后。”大将军至石头,问丞相曰:“周侯可为三公不?”丞相不答。又问:“可为尚书令不?”又不应。因云:“如此,唯当杀之耳!”复默然。逮周侯被害,丞相后知周侯救己,叹曰:“我不杀周侯,周侯由我而死。幽冥中负此人!”

往后,王导偶然在整理奏折时看到周顗援救王家的折子。
“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王导终身悔恨:“幽冥之中,负此良友!”
他们曾经是多么好的朋友啊!

王丞相枕周伯仁膝,指其腹曰:“卿此中何所有?”答曰:“此中空洞无物,然容卿辈数百人。”

公元323年。
王敦诛除异己,大权独揽。
晋元帝备受恐惧,忧愤而死。
司马绍即位为晋明帝。
公元324年。
王敦病死。
司马氏们,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而琅琊王氏竟然奇迹般地没有被牵连。他们依然是名门望族,依然是江湖传说。
比如,王右军。

郗太傅在京口,遣门生与王丞相书,求女婿。丞相语郗信:“君往东厢,任意选之。”门生归,白郗曰:“王家诸郎,亦皆可嘉,闻来觅婿,咸自矜持。唯有一郎,在床上坦腹卧,如不闻。”郗公云:“正此好!”访之,乃是逸少,因嫁女与焉。

比如,王右军那个生性高傲、特立独行的第五子

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公元325年。
晋明帝去世,四岁的司马衍即位为晋成帝。
庾太后临朝。
颍川庾氏——庾太后的兄弟们,庾亮庾翼,庾冰,就要开始坐大了。

庾公权重,足倾王公。庾在石头,王在冶城坐。大风扬尘,王以扇拂尘曰:“元规尘污人!”

庾亮行事,一反王导的柔和。他认定苏峻是一个祸患,便不顾大部分朝臣的反对,执意调苏峻入朝削夺兵权,苏峻不肯,终于和祖约联军反叛。
公元327年。
苏峻之乱爆发。
叛军一路攻城掠地,直入皇宫。
王导和大臣们竭力周旋,
保护才六岁的小皇帝司马衍。

成帝在石头,任让在帝前戮侍中锺雅、右卫将军刘超。帝泣曰:“还我侍中!”让不奉诏,遂斩超、雅。事平之后,陶公与让有旧,欲宥之。许柳儿思妣者至佳,诸公欲全之。若全思妣,则不得不为陶全让,于是欲并宥之。事奏,帝曰:“让是杀我侍中者,不可宥!”诸公以少主不可违,并斩二人。

而庾亮呢?逃了!

石头事故,朝廷倾覆,温忠武与庾文康投陶公求救。陶公云:“肃祖顾命不见及。且苏峻作乱,衅由诸庾,诛其兄弟,不足以谢天下。”于时庾在温船后,闻之,忧怖无计。别日,温劝庾见陶,庾犹豫未能往。温曰:“溪狗我所悉,卿但见之,必无忧也。”庾风姿神貌,陶一见便改观,谈宴竟日,爱重顿至。

庾亮逃到陶侃处求救,也真是有本事,原本大鸣大放要“诛其兄弟以谢天下”的陶侃竟然对他路人转粉了。

苏峻之乱,庾太尉南奔见陶公。陶公雅相赏重。陶性俭吝,及食,啖薤,庾因留白。陶问:“用此何为?”庾云:“故可种。”于是大叹庾非唯风流,兼有治实。

公元328年。
苏峻战死。
公元329年。
陶侃和温峤联军收复京师,
苏峻之乱终于平息。
庾亮请罪外调芜湖,朝廷由王导执政。
公元334年。
庾亮移镇武昌。

庾太尉在武昌,秋夜气佳景清,使吏殷浩、王胡之之徒登南楼理咏。音调始遒,闻函道中有屐声甚厉,定是庾公。俄而率左右十许人步来,诸贤欲起避之。公徐云:“诸君少住,老子于此处兴复不浅!”因便据胡床,与诸人咏谑,竟坐甚得任乐。

但仍遥控朝廷,与王导交恶。

有往来者云:庾公有东下意。或谓王公:“可潜稍严,以备不虞。”王公曰:“我与元规虽俱王臣,本怀布衣之好。若其欲来,吾角巾径还乌衣,何所稍严。”

公元338年。
庾亮联合郗鉴罢黜王导,吃了闭门羹。
经历过永嘉之乱的郗鉴,深深明白惟有安定,才能让东晋苟安于江南。
339年,王导病死。
340年,瘐亮病死。
344年,瘐冰病死。
345年,瘐翼亦死。
朝堂一时人才涣散,惟有会稽王司马昱力撑。

海西时,诸公每朝,朝堂犹暗。惟会稽王来,轩轩如朝霞举。

庾冀死后,朝廷打算把他掌握的荆州军权交给桓温。谯国桓氏,就要开始崛起了。

小庾临终,自表以子园客为代。朝廷虑其不从命,未知所遣,乃共议用桓温。刘尹曰:“使伊去,必能克定西楚,然恐不可复制。”

到这时候,东晋苟安于江南已经二十年。北方中原沦亡于游牧民族,史称五胡乱华。而在东晋内部,北伐的呼声从来没有停息过。

过江诸人,每至美日,辄相邀新亭,藉卉饮宴。周侯坐而叹曰:“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皆相视流泪。唯王丞相愀然变色曰:“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

长江雅集,无复洛河盛况。
一江一河,何其迥异!
在“打回老家去”的呼声中领兵北伐的,会是谁呢?
会是桓温吗?

刘尹道桓公:“鬓如反猬,眉如紫石棱,自是孙仲谋、司马宣王一流人“。

刘惔深深知道,鬓如反猬、眉如紫石棱的桓温,不会久居人下,从此东晋的兵权再难由朝廷掌控。然而论英雄,论热血,除了桓温,确实再无旁人。

桓大司马乘雪欲猎,先过王、刘诸人许。真长见其装束单急,问:“老贼欲持此何作?”桓曰:“我若不为此,卿辈亦那得坐谈?”

公元346年。
桓温率领7000精卒,沿长江西上,开始了收复北地的第一仗:灭蜀。

桓公入峡,绝壁天悬,腾波迅急。迺叹曰:“既为忠臣,不得为孝子,如何?”

仗打到第二年,李势彻底崩溃,反绑自己,带着棺材,赴晋营投降。成汉覆灭了。
而灭国之痛,都是一样的。

桓宣武平蜀,以李势妹为妾,甚有宠,常着斋后。主始不知,既闻,与数十婢拔白刃袭之。正值李梳头,发委藉地,肤色玉曜,不为动容。徐曰:“国破家亡,无心至此。今日若能见杀,乃是本怀。”主惭而退。

桓温讨灭成汉,声威大震。
功高震主的恐惧又一次笼罩了司马家。
上次是王敦,这次是桓温。
司马昱拉来对抗桓温的,是和桓温齐名的殷浩。

桓公少与殷侯齐名,常有竞心。桓问殷:“卿何如我?”殷云:“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可惜的是,殷浩和司马昱都没有能抵挡住桓温的强烈攻击。在殷浩组织的两次北伐都失败以后,司马昱毫无办法,只能把他换下来。

殷中军废后,恨简文曰:“上人箸百尺楼上,儋梯将去。”

公元354年。
朝廷逼不得已,换桓温掌握北伐大权。
并将殷浩废为平民,流放到东阳郡信安县。

殷中军被废,在信安,终日书空作字。扬州吏民寻义逐之,窃视,唯作“咄咄怪事”四字而已。

而桓温就在这一年开始了他的第一次北伐。
公元356年。
桓温第二次北伐。
途经金城时,看见自己早年担任琅琊内史时栽种的柳树,感慨万分。

桓公北征经金城,见前为琅邪时种柳,皆已十围,慨然曰:“木犹如此,人何以堪!”攀枝执条,泫然流泪。

桓温的两次北伐也没有成功!
但吊诡的是,
殷浩北伐没成功就被贬为平民,
桓温北伐没成功,却成功控制了朝廷!

桓宣武与郗超议芟夷朝臣,条牒既定,其夜同宿。明晨起,呼谢安、王坦之入,掷疏示之。郗犹在帐内,谢都无言,王直掷还,云:多!宣武取笔欲除,郗不觉窃从帐中与宣武言。谢含笑曰:“郗生可谓入幕宾也。”

公元360年。
隐居东山的谢安,
应桓温之邀担任他帐下的司马。

谢太傅为桓公司马,桓诣谢,值谢梳头,遽取衣帻,桓公云:“何烦此。”因下共语至暝。既去,谓左右曰:“颇曾见如此人不?”

这年,谢安四十多岁。
谢安的弟弟谢万北伐前燕失利,陈郡谢氏的权势受到很大威胁。谢安为重振家族,答应出仕。
公元371年。
大权在握的桓温
废晋帝司马奕为东海王,
立司马昱为简文帝。
这一手遮天的权势,连谢安都视其为"君" 。

桓公既废海西,立简文,侍中谢公见桓公拜。桓惊笑曰:“安石,卿何事至尔?”谢曰:“未有君拜于前,臣立于后!”

桓温的心腹郗超担任中书侍郎,坐镇朝廷,百官皆畏其权势。

谢太傅与王文度共诣郗超,日旰未得前,王便欲去。谢曰:“不能为性命忍俄顷?”

皇权不振、士族专权的局面达到极点。
司马昱虽然被立为帝,内心的惶恐不安,并不比废帝司马奕少。
他无法忘记,司马奕被赶出皇宫的时候正值仲秋,废帝穿着单衣步出西堂,乘牛车出神兽门,群臣哭着拜别。
公元372年。
简文帝病倒了,临终留下遗诏:
若桓温愿意,可以取晋代之。
皇帝在权臣面前放弃了抵抗。
大臣王坦之却大怒,当着简文的面将诏书撕毁。
十一岁的晋孝武帝得以继位。

有人问谢安石、王坦之优劣于桓公。桓公停欲言,中悔曰:“卿喜传人语,不能复语卿。”

王坦之和谢安,太原王氏和陈郡谢氏,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一起默契地携手抵抗桓温,共度时艰。不知道桓温当时若是冲口而出,会怎么评判这二人呢?
公元373年。
风传桓温有诛杀王坦之和谢安、并篡位的打算,王、谢严阵以待。

桓公伏甲设馔,广延朝士,因此欲诛谢安、王坦之。王甚遽,问谢曰:“当作何计?”谢神意不变,谓文度曰:“晋阼存亡,在此一行。”相与俱前。王之恐状,转见于色。谢之宽容,愈表于貌。望阶趋席,方作洛生咏,讽“浩浩洪流”。桓惮其旷远,乃趣解兵。王、谢旧齐名,于此始判优劣。

就在这箭在弦上、分分钟能改朝易代的节骨眼上,
桓温和当年的王敦一样,病倒了!
不久桓温病死,东晋得以保存。
太后褚蒜子临朝听政。

桓宣武薨,桓南郡年五岁,服始除,桓车骑与送故文武别,因指与南郡:“此皆汝家故吏佐。”玄应声恸哭,酸感傍人。车骑每自目己坐曰:“灵宝成人,当以此坐还之。”鞠爱过于所生。

这个灵宝,就是后来终于篡了位的桓玄。
这年他五岁。
坐在皇位上的孝武帝也只有十一岁。

太元末,长星见,孝武心甚恶之。夜,华林园中饮酒,举杯属星云:“长星!劝尔一杯酒。自古何时有万岁天子?”

公元376年。
太后归政于帝,实权由陈郡谢氏掌握。
公元377年。
谢玄组建"北府兵"。百战百胜,悍勇无比。
公元383年。
前秦大举入侵,意图灭亡东晋。面对亡国之祸,东晋君臣一心,北府兵以八万对阵八十万,大获全胜。这就是史上奇迹一样的淝水之战。

谢公与人围棋,俄而谢玄淮上信至。看书竟,默然无言,徐向局。客问淮上利害?答曰:“小儿辈大破贼。”意色举止,不异于常。

淝水之战前,前秦国内就有童谣说:"谁谓尔坚?石打碎!"
征西大将军桓豁(桓温的弟弟)因此将儿子的名字都加个"石"字,比如桓石秀、桓石民……希望将来是他们打败前秦。
但却应在谢石身上——他是谢安的弟弟,总领诸军的征讨大都督,字石奴。而领导北府兵的前锋都督,是谢玄。

谢车骑在安西艰中,林道人往就语,将夕乃退。有人道上见者,间云:“公何处来?”答云:“今日与谢孝剧谈一出来。“

当时的人多厉害啊,武能打仗,文能谈玄。另一位将军桓伊也是厉害的。

桓子野每闻清歌,辄唤“奈何!”谢公闻之曰:“子野可谓一往有深情。”

桓伊和谢石联手打败了前秦的八十万大兵。而他最有名的,莫过于这一则旧事:

王子猷出都,尚在渚下。旧闻桓子野善吹笛,而不相识。遇桓于岸上过,王在船中,客有识之者云:“是桓子野。”王便令人与相闻云:“闻君善吹笛,试为我一奏。”桓时已贵显,素闻王名,即便回下车,踞胡床,为作三调。弄毕,便上车去。客主不交一言。

王子猷,就是王羲之第五子。此时琅琊王氏失去权柄已久。而谢安的声望达到了顶点,也使陈郡谢氏一举成为顶级士族。

韩康伯病,拄杖前庭消摇。见诸谢皆富贵,轰隐交路,叹曰:“此复何异王莽时?”

隐忍已久的孝武帝司马曜,现在二十余岁了。
七十年来,琅琊王氏、颍川庾氏、谯国桓氏、陈郡谢氏相继粉墨登场,左右朝政,架空皇帝。
孝武帝不能再忍。他开始与胞弟司马道子筹谋削弱谢氏的权势。 
384年。谢安去世。
388年。谢玄去世。
孝武帝终于完成了皇权的收回。
然而兄弟之间的矛盾却在暗地里噛心。
公元390年。
王相之间的矛盾终于爆发。
孝武帝、王珣、王恭、殷仲堪一方,司马道子、王国宝、王绪一方,互相对抗,朋党乱起。
太原王氏和琅琊王氏的子弟分别错乱穿插在两方阵营里,形势之乱,难以形容。

王恭从会稽还,王大看之。见其坐六尺簟,因语恭:“卿东来,故应有此物,可以一领及我。”恭无言。大去后,即举所坐者送之。既无余席,便坐荐上。后大闻之甚惊,曰:“吾本谓卿多,故求耳。”对曰:“丈人不悉恭,恭作人无长物。”

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另一支势力正在悄然崛起。
公元391年。
二十三岁的桓玄,被任命为太子洗马。

桓玄义兴还后,见司马太傅,太傅已醉,坐上多客,问人云:“桓温来欲作贼,如何?”桓玄伏不得起。谢景重时为长史,举板答曰:“故宣武公黜昏暗,登圣明,功超伊、霍。纷纭之议,裁之圣鉴。”太傅曰:“我知!我知!”即举酒云:“桓义兴,劝卿酒。”桓出谢过。

从那时起,桓玄就对司马道子恨之入骨。
公元396年。
司马曜被张贵人闷杀。
司马道子专制朝政。
桓玄游说殷仲堪联合王恭起兵。
东晋王朝的这最后几年,将笼罩在战火之中。
在一连串内乱与混战中,司马氏皇权与士族门阀将在战乱中同归于尽。
公元398年。
王恭死于兵乱。

王孝伯死,县其首于大桁。司马太傅命驾出至标所,孰视首,曰:“卿何故趣,欲杀我邪?”

公元399年。
孙恩造反,兵临会稽城下。
会稽内史王凝之和子女一起全部遇难。
他的妻子,就是谢安的侄女、谢玄的姐姐谢道韫。

谢遏绝重其姊,张玄常称其妹,欲以敌之。有济尼者,并游张、谢二家。人问其优劣?答曰:“王夫人神情散朗,故有林下风气。顾家妇清心玉映,自是闺房之秀。”

公元400年。
刘牢之派参军刘裕讨伐孙恩,孙恩败退自杀。
公元402年。
桓玄清灭殷仲堪、杨佺期、刘牢之、司马道子父子,终于掌握了东晋朝廷的最高权力。
公元403年。
桓玄篡位,建国桓楚。

桓玄既篡位,后御床微陷,群臣失色。侍中殷仲文进曰:“当由圣德渊重,厚地所以不能载。”时人善之。

公元404年。
北府旧将刘裕起兵讨伐桓玄,夺回国玺。
公元405年。
刘裕扫清桓氏势力,迎晋安帝复位。
公元420年。
傅亮入宫逼晋恭帝把帝位禅让给了刘裕。
这个傅亮,就是郗超早年见过的那个孩子。

郗超与傅瑗周旋,瑗见其二子并总发。超观之良久,谓瑗曰:“小者才名皆胜,然保卿家,终当在兄。”即傅亮兄弟也。

郗超一心为桓温谋划的篡位,
终于由傅亮替刘裕促成了。
这一年,刘裕废晋恭帝自立,建国宋,史称南朝水宋。
历时155年的晋朝,
正式灭亡。
然而这分崩离合的乱世算是安宁了么?
并没有。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只剩下一卷《世说》,飘摇于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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