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情绪价值,多用来指一个人影响他人情绪的能力。人际交往中,能够提供情绪价值的人,总是让他人感到舒适、愉悦和稳定。在焦灼、摇晃的当下,许多人陷入内心战争,努力为他人提供一些情绪价值,或许是我们作为个体,能为世界做的一件小事。
情绪价值,一种养分
我有双相情感障碍,情绪一直不稳定,自杀未遂三次。在情绪不稳定的时候,我特别需要来自他人的情绪供养。
我的男友情绪稳定,总能在关键时刻给我必须的情绪供养。
有一次我问男朋友,如果我现在还想自杀怎么办。
他说,等吃完今晚的卤肉饭再说吧,猪肉都拿出来解冻好了。 
“那吃完我还是跟你说我想自杀怎么办?”我问。
“等听完今晚的睡前故事再说吧,我都已经构思好讲啥了。”男友说。
“那……那听完之后呢。”
“听完之后你就睡着了呀。”
“那要是第二天我还是想怎么办?”
“那就……那就等我们下个月去西藏看了珠峰的星星再说吧,我都做好攻略了。”
男友跟我说,他会一直给我画各种各样的大饼。“在你饿的时候,拿出来烙一个。世界这么大,总会有你想做的事情,我会让你对这个世界一直有期待。”
我感觉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就像是人掉进水里。有时候其实水很浅,站起来就能走到岸边。有时候水很深,距离岸边很远,他人情绪上的供养,就像从岸边丢过来的浮木。如果没有这根浮木,落水者很难坚持下去。
Siso
图 | Siso和男友的聊天记录
年3月中旬,我陷入严重的焦虑之中。我要完成正常的功课和毕业论文,同时还要准备考雅思、给学校话剧社当导演,还要忧心我申请的研究生项目一直没有给我下offe。那段时间,我压力很大,每天只能睡五个小时。朋友见了我,说我状态差得像骷髅。
当时的情绪价值是一场体育比赛给我的。2022WTT新加坡大满贯男单决赛,我爱的运动员马龙在0:2落后的情况下,连追三局。我在宿舍看直播,看到精彩处直接尖叫出声,舍友还以为我看到了蟑螂。比赛结束后我哭了好长时间。虽然马龙最终没有取得胜利,但看比赛的过程中,他那种运动员永远执着、永远勇敢的精神激励着我。

看完比赛后,我压抑的情绪得到了释放,也重新开始努力。
杜冬
有时候陌生人意料之外的善意,也能给人情绪上的供养。
准备研究生复试的时候,我总把考试当做战争,觉得必须背水一战才能赢得胜利。这导致复试当天我特别紧张,担心老师太凶、担心老师问的问题我答不出来,还担心自己说话出岔子,草木皆兵的。 
在考场中坐定,老师说的话却出乎我意料之外地温柔。“盼盼,Please introduce yourself”,他请我开始自我介绍的时候,竟然叫了我的小名,说完后静静地等待我回答,一副自家的和蔼师长期待我分享的样子。
老师和缓的姿态安抚了我紧张的情绪。放松之后,我不再害怕,而是投入到眼前的交流中去,老师问到一些我没有复习到的问题,我也坦然回答我不懂。那场考试的结果不错,我最终成功上岸,考上了研究生。
22岁的盼盼
进儿科急诊工作的第九年,一个冬天的值班日,我被患儿的家长误解。对方用恶毒的语言辱骂我,还说,和我说句话比和狗说话都难。当时是凌晨四点,急诊室挤满了就诊的患儿,为了不影响接诊,我向他道歉。下班后,我心里难受,发了个朋友圈:以后再也不干这个职业了。
一个我接诊过的孩子给我留言,安抚了我的心灰意冷。他说:“我是三年前您的一个病人,现在已经是一名大三的学生啦。”孩子说,如果当时没有我,就没有后来的她。
“谢谢您曾经救过我,让我在高三紧张的复习阶段没有缺席。”这则留言把我心里因被误解而酝酿着的失望的想放弃的心情压了下去。到现在,我还在儿科急诊坚守,已经是第十一年了。
小鱼儿
 | 孩子的留言
初中一年级,因为父母频繁吵架,妈妈怕影响我,于是让我转学去了寄宿学校。
学期过半,我作为中途加入班级的新成员,格格不入。那也是我第一次住校,我甚至不知道怎么在食堂打饭。站在窗口徘徊时,我看到前面一个同学打了饭,我就学着他点了相同的菜,但声音太小,只有后面同学听到了。
他走到我前面对阿姨说:他说他要木桶饭。
我紧张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他也是我在学校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阿兰
我们为什么需要情绪价值
上个月和男友分手了,因为和他在一起每天只有争吵。和他在一起,我总是在消耗我的情绪,却没有得到任何反馈,很久没有因为谈恋爱而笑出来。之后,我在网上看到了一个说法,一个人能否给另一半提供情绪价值,很可能决定一段感情的成败。
确实如此。我和身边的许多朋友,谈恋爱不图别的,就图开心和陪伴,这样的恋爱中恋人能彼此给与的,归根结底是情绪价值。如果提供不了情绪上的供养,就不要再彼此折磨了。省下时间和自由各自潇洒吧。
little菜勾
大四考研,我陷入了情绪低谷,每天近二十个小时的学习压力让我的焦虑症复发。有一天背着书,哭意突然来袭,我旁若无人地哭了一个多小时,到最后还产生了轻生的想法。
是奶奶为我提供了情绪价值,把我从黑暗里捞了回来。
先是我还在学校的时候,她一个80多岁的老人,陪我视频聊天到晚上11点多。奶奶安慰我说:“压力这么大,咱就不考了,乐呵一天是一天。找不着工作,奶奶养你,我活一天就养你一天。”听了奶奶的话,我感到熟悉的心安。
几天过后,五一假期我回了家。奶奶见我回来,乐呵呵地给我展示她特意留给我的罐头。踱步到阳台,我发现了奶奶种的小红辣椒,我静静地看着它们,感觉生活中重新充满了惊喜和希望。
奶奶其实没有能力帮我解决那些缠住我的问题,对我的帮助,更多的是情绪上的支持。这些情绪供养让我心境变得和缓,缓和了我原本应激的状态。知道家里有永远为我开放的避风港、知道奶奶和家人会在背后全力爱我,负面的情绪和想法不再支配我的大脑,我也更从容地去思考自己的处境,决定如何迈出下一步。
假期结束回到学校,我把考研的书全部转卖,准备实习面试。实习的两个月,我和同学一起工作,积累工作经验,也学到更多知识。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是对的。是家人的鼓励,让我不再畏缩,勇敢决定了自己未来的路。
爱奶奶的越越
 | 奶奶种的辣椒树
提供情绪的是一个前同事,当时因为他,我每天想到上班都很开心,不知是情绪价值呢,还是荷尔蒙呢,哈哈哈哈。
小神龙
奶奶给过我最大的情绪支持是包容和支持。
大人是不是都会幻想小孩在外面偷偷学坏?小时候奶奶对我说过,不管我在外面闯了什么样的祸,都不怕和她说。因为她会包容我,我在她面前永远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她不想我在大人不知道的情况下误入歧途,越走越远。当然,老太太说,不是所有的错,她都能够替我承受后果,所以我在外头要严于律己,没事不能闯祸,以免连累她。奶奶的包容和“撒娇”,让我时时注意端正自己的言行举止。这算不算在我成长过程中给我提供情绪上的帮助?
Apupu
回想起来,情绪供养是一个四两拨千斤的东西。
我小时候数学很烂,小学三年级就考了第一个不及格。那时我的考试成绩没有下过90分,得知考分的时候,我简直晴天霹雳,觉得自己这辈子就完了——那时候我才是个三年级的小学生。那天上午我无心上课,想着我的考分,开始回想起之前爸爸教我做数学作业的时候,教我数时钟屡教不会,最后按捺住抓狂的模样,等等佐证我在数学上毫无天分的细节,害怕得全身发凉瑟瑟发抖。
下课之后,我去找数学老师,胡乱地说着不知道怎样才能把数学学好。说了一两句急了,干脆哭了出来。
数学老师倒是淡淡地,告诉我绝对不是笨学生,只是有点粗心,让我不要怀疑自己。我还记得她说,我的算术不错,只是我性子急,审错题。
长大后我开始清楚,我在数学上确实没有什么天赋。那一次,老师并没有强行要求我认识自己的错误,或者试图告诉我如何练习,她只是“罔顾”我数学不好的事实,鼓励我相信自己,给了我一些情绪的供养。无意中还促成养成了我做数学题时认真审题的习惯。
我很感谢她,没有在我还小的时候就挫败我的自信心,让我自卑着成长起来。
会算不会数的coco
初三临近中考的时候,外公确诊了食道癌,不到三个月就离世了。一切发生得突然,前一天晚上我还去医院看过外公,第二天我就变成永远没有外公牵我手的孩子了。
我在灵堂、殡仪馆一遍遍哭,眼光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大家都顾不上我,丧礼现场,爸妈很忙,所有人都很忙。
不记得是丧礼的第几天。一个从外地赶回来吊唁外公的阿姨,看我站在灵柩前,突然过来用力抱住我,念叨着我的乳名似乎想要宽慰我。
我小小的世界在她给我拥抱并叫我小名哄我的时候,亮起了一盏蜡烛。
后来,我总是想起那个拥抱。外公去世之后的两年,我陷入了轻度抑郁,经常怀疑一件事——既然人都会离开,人和人之间是否还有必要用爱交流、为他人付出爱。每次思考陷入死局,总是那个拥抱把我拉回来,回想起当时的情境,我总会重新确认与他人建立关系,总归是有美好的事情会发生。
如今,我鼓起勇气去接受外公离开的事实。也把事情想通了,既然人终要离开,不如好好珍惜此时的相遇。
盒子
好友给我的情绪供养不发一言,只是陪伴,却消弭了我很多痛苦。
去年8月我失恋了。感情受伤,连带着折磨我的躯体。爆痘、失眠、胃病频发……自我价值感也低到尘埃里,每天行尸走肉般地生活。
那段时间,我的朋友“乔”经常来找我。我们不经常说话,往往只是对坐着安静喝东西,各自想自己的事情。我们在各自的世界里,又彼此陪伴、彼此温暖。一段时间后,我的情绪好了起来,我重新建立起和世界的连接,想约朋友了就主动去约,我们逛老城、逛寺庙、一起去吃饭,脸上的痘痘也好了起来。
我不敢想,如果没有她的陪伴,我的痛苦会放大多少。
榴莲是只小猫咪
 | 我和乔在湖边喝奶茶
跟前任分手的时候我正在写博士论文,在图书馆学习时,每天收到抑郁前任的指责、辱骂和要挟。论文deadline和答辩前夕正好是我的生日,我一个人在图书馆,每隔半小时就要去厕所哭一次,不知道这天要怎么撑过去。
傍晚一个朋友突然发信息把我叫下楼,不容分说地拉着我在石凳上聊了两个半小时。一开始,我开口说话都很困难,仿佛失去了语言能力,但是聊着聊着,语言就像小溪一样自然地流淌出来,心头压着的石头消失了,害怕和无助也消失了。
最后,他递给我两个现烤椰蓉面包,这是他开车一小时买回来的。
当晚,我已经能正常吃饭和学习,那一天就这么缓过来了。现在想想,还是觉得神奇。
lancer
我已婚已育,年逾三十,和老公结婚刚好到了七年之痒,有一段时间和老公时常吵架,冷战,几乎到了离婚的边缘,是健身房的教练给了我情绪上的支持。
在健身房报了私教课后,我经常会和教练聊起生活和工作中的一些烦恼。没什么朋友的我,终于有了倾诉对象。偶尔教练也会给我买杯奶茶或酸奶,这些都成为我生活中的小确幸。
心情好了,回到家里,我不再像以前一样和丈夫频繁吵架,而是主动对他嘘寒问暖,也会主动给他买衣服。丈夫似乎是接受到我的信号,开始主动喊我出去单独散步,路上一起去买喜欢的零食吃,我们的关系一点点修复,再也没有提过离婚的事。
或许对教练来说,适度关心会员、倾听会员的烦恼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也是维护客户的方式,但不管这种情绪价值是花钱“买”的,还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的感动,都非常感谢他,在我情绪低谷时期,给予了我引导与倾听。那段时间能得到这样的情绪价值,对于我来说弥足珍贵。
伊谷夏
 | 教练给我买的饮料
情绪供能者说
有一次,我去交通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看病。路过医院花坛时,看见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大姐在嚎啕大哭。她的哭声像小孩,没有一点压抑。我本来已经经过她,又特意折返回去,静静地坐在她旁边的地上。发现我之后,她就像抱一棵树一样抱着我哭了好一会。我们从头到尾没有过多交流,但在那时候我想,我或许正在为别人的无助和绝望,提供一个宣泄的出口。
谢小斗
我是个不擅长提供情绪价值,正在努力学习为别人提供情绪价值的人,所以看到这个话题很有感触。
我性格比较闷,在工作的时候比较较真,以前会觉得好就是好,不尽如人意就是不尽如人意,工作中指出来彼此不足的地方没什么不好,是和拍档一起往前走的动力。
去年,我发现了一个新的事情:在工作中,当然有些同事需要我提供技巧和建议,但另一些同事,其实是希望从我这里得到认可和鼓励。
也就是说,我意识到我此前忽略了要给对方创造情绪价值。对方如果正处于需要被肯定、鼓励的情绪阶段,提供一些具体的建议、指出不足的举动,反而会被解读为指责和挑刺。
那之后,我开始试着不那么“死板”,提醒自己要多表达欣赏、鼓励,有时候好和坏差一点,不需要那么苛责。把事情做得更好,每个人都会找到自己的办法。
现在,当我试图夸奖别人的时候,还是会显得很笨拙、生硬。甚至说完夸奖的话和鼓励的话还会自顾自害羞、尴尬一会儿。但总归,还在努力地学会当一个会给工作伙伴提供情绪价值的合格同事。
顽蛋
我的妈妈很会给我提供情绪支持。长大后,我也有了想要照顾的人,但我笨笨的,生怕想要安慰别人的时候说错话。我请教我的妈妈,她跟我说,如果不知道说什么,就陪伴对方,告诉对方不管怎样我跟ta都是一伙儿的,准不会错。
想来也是。有时候我明知道对方提供不了帮助,但感受到即使这样对方也想方设法要帮助我,我也会鼓励自己要撑下去。不论条件地支持的姿态,是一种很有用的情绪价值。
规则的黑袍
其实,人就像需要吃饭喝水一样,需要他人为自己提供情绪价值。
我的一个姐妹在备婚时陷入了婚前焦虑。我陪她从晚上九点一直聊到凌晨两点半,探讨了婚礼怎么筹办,婚后自己的财产怎么处置,原有的家庭关系怎么维系等。
其实这些问题,朋友心里都有答案,只是面对人生的选择路口,一时有些迷茫和着急。她只是需要一个愿意付出耐心和真心,陪伴她去梳理的人。
第二天上午,她和我说,已经准备开心迎接婚礼到来了。
为别人提供情绪价值,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情绪上的供养。解决了朋友的问题,我也很有成就感。像精心照顾一盆盆栽,它开出美丽的花朵,反过来疗愈我。
阿月
 | 和姐妹在群里的聊天
五年前,姐姐刚来石家庄,找到了一个提供食宿的工作。跟她同住的人不太讲究,姐姐睡觉休息时,她大声说话,姐姐起床活动的时候,她却要求姐姐小声点,还经常自顾自带男友回宿舍约会,当着姐姐的面做一些亲密的举动。
现实的烦恼像一口苦涩的药汤,往姐姐嘴里灌。那段时间,姐姐总是哭着给我打电话。我知道,她需要一颗糖。每一次接到姐姐的电话,我都会认真倾听她的倾诉——我理解她情感上需要有个人听她讲述这些事情。之后,我会试着从我的角度,给她提供一些建议。比如告诉她做错的不是她,如果对方不收敛,可以寻求公司领导的帮助。几次之后,姐姐想开了,不再放任对方欺负她,也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才造成这样的局面。 
我无法替姐姐拒绝生活灌给她的苦汤,只能在她喝下后递给她一颗糖。这就是情绪价值的意义。
莫染
某日下班回家,我遇到一个中年男子,他骑着三轮车,载着自己的老母亲。车子链条断裂后,他倚靠在车旁,望着天空默默流泪。
我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三个月前的自己,那时我无故被裁,在办公室收拾个人物品时,想着房贷,孩子,母亲,妻子……无助感让我窒息,当时如果有人递给我一瓶水,再拍拍我的肩膀,或许,我的情绪也会缓解的吧。
一瞬间的恻隐之心,让我决定做些什么。我打开后备箱,拿出几瓶水和一颗压缩毛巾,用一瓶水展开了压缩毛巾,然后把毛巾和另外两瓶水递给了他们母子俩。最后,我帮他把三轮车移到了路边,给朋友的修车铺打了电话,并留下了自己的名片。
人或许只有在遇见和自己相同境况的人时,才能给对方最有效的情绪价值。三十多岁的男人遇见三十多岁的男人,似乎只需要观察片刻,便能明白对方。
木臻
- END -
本期策划 | 刘佳
编辑 | 温丽虹
往期回顾
继续阅读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