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最近,一个威海大二女生的眼泪打湿了许多人的朋友圈。
她叫小卞,这个暑假一直在勤工俭学送外卖。
一个月,勤勤恳恳起早贪黑,没送错过一单,没收过一个差评。
但那天,她哭了。
几次憋红了脸,却忍不住豆大的眼泪,在屏幕那头簌簌地掉。
“我真的很崩溃。”
那天她遇到的,是一个点了一碗17元牛肉面的女顾客。
小卞拿了餐,匆匆赶到小区,发现单元楼内的电梯需要刷卡才能乘坐。
于是,她像大部分外卖员在遇到这种特殊情况时会做的那样,给客户拨了个电话。
客客气气地询问对方,能否帮忙刷电梯卡,或是选择其他取餐方式。
毕竟,在系统规定的送餐时间内,她得争分夺秒。
没想到,对方张嘴就是讥讽羞辱:
“我们这个电梯,你们送外卖的是没有资格坐的。”
“爬几层楼怎么了,你是没长腿吗?”
莫名其妙的一顿呛声,堵得小卞心里一阵发酸。
她还是忍着委屈,爬楼梯把面送了上去。
敲门,递餐,在对方的一脸鄙夷下,依旧毕恭毕敬说了句:
“祝您用餐愉快,女士再见。”
她以为这并不顺利的一单算是结束了,看着手机上下一单“仅剩3分钟超时”的提醒,赶忙继续奔往另一处。
可她走了几分钟,又接到那个女顾客的电话:
“你现在就滚到我家门口来。”
女孩吓得连手上这单都没送完,就掉了头回去。
可等待她的,是从门后扔出来的那碗面,汤水洒了她一身。
以及劈头盖脸的痛骂:“你送来的菜都这样了,怎么吃?这么大也不去上学,送外卖会送吗?”
小卞明明记得自己把面送给对方时,是完好无损的。
只是如今饭盒被砸得稀碎,已然无法求证,她只好息事宁人地道歉,提出再去为对方买一份。
女人狠狠地说:“给你五分钟,否则投诉。”
小卞一刻也不敢耽误,跑回面馆。
即便连商家都质疑,他们的包装严密,送餐距离也不算远,怎么可能泼洒。
即便他们提醒小卞,那种故意刁难弄洒食物,好让外卖员和商家赔钱的客户并不在少数。
女孩还是忍气吞声,自己掏了17块钱,又买了一碗面。
但她的礼貌、谦卑、忍让,换来的依旧是女人的不依不饶。
凶神恶煞的催促电话一个接一个。
拿到面,仍是不停骂小卞“学也上不好,外卖也送不好”。
这个20岁的女孩,终于在接连的谩骂中心酸到了极点。
她不敢告诉家人,不想麻烦朋友,只能将无处发泄的眼泪,悄悄流在新注册的、并无人关注的社交平台上。
她说:
“但凡你有选择,别当外卖员,真的很委屈。”


这句话,太无奈了。

02

其实她并不是一个娇气的姑娘。
20岁的年纪,别人的暑假旅游、上网,消遣时光。
她却没有心安理得地衣来张口,日日顶着烈阳冒着高温奔波,攒着生活费。
一天数十单,比很多老骑手干得都要多,从不超时。
她也并不是个脆弱的姑娘。
涉世虽未深,有时工作遇到不顺心,也乐观告诉自己这都是历练。
忙碌至深夜是常有的事,披星戴月地回家,仍乐此不疲。
哪怕拧电瓶车油门,指根都磨出了茧,也没抱怨过。
但吃得了苦,熬得住累的她,却终是败于了一个素昧平生之人的恶意。
原来17块钱,就能买来对一个外卖员的趾高气昂,对一个年轻人格的肆意鄙弃。
我只觉得悲凉。
这种悲凉,不是因为这件事有多罕见、严峻。
而偏偏是因为它太常见、普通了。
因为我们有些人,就是习惯这样对外卖员的。
读着大学,优游自在,就可以骂因疫情管控无法送餐入校的外卖小哥:
“底层猪。”
因为我们有些人,也是习惯这样对快递员的。
明明是自己再三拜托快递员将物品放在家门口,结果快递丢了。
眼看快递员并不需要为此负责,便诬陷快递员弄坏了自己的手机,要求警察将其拘留。
因为我们有些人,就是习惯这样对为你服务的人员。


这些,还都是被拍下的、被报道的。
而文字、镜头之外呢?
多少外卖员、快递员、服务员、清洁工......即便并没有做错什么,仅仅因为干着基层服务职业,便被鄙视,被瞧不起…
在各个角落里,被盛气凌人地,践踏着尊严。
03
俗话说:“人分三六九等。”
但是,人与人之间的分界线,并非是职业与金钱,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职业,永远无贵贱之分
生活中,总有自以为是的人,自诩职位高人一等,认为所有的人都应该听他指挥,把自己的观点用严谨的逻辑语言表达,听似没问题,实际强人所难。
他们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其实是来自无知与缺失的教养,愚昧正是他们沾沾自喜的资本。
洛克说:“在缺乏教养的人身上,勇敢就会成为粗暴,学识就会成为迂腐,机智就会成为逗趣,质朴就会成为粗鲁,温厚就会成为谄媚。”
虚伪与狡诈让他们对位高者点头哈腰,对底层欺压,或是得理不饶人。
从心底里鄙视那些文化程度不高、从事基础职业的人。
其实,若无基础,谈何高楼大厦。
正因为有了基层的负重前行,才会有高层的诗和远方。
高层不代表优越,基层并非难堪,都是芸芸众生中出一分力的人罢了。
以平和的心待人接物,不锦上添花,不落井下石,不过分圆滑的人生才得以圆满。

著名学者项飙总结得就很精辟:
这就是现代社会所塑造的“人性”。
人多数时候只关心自己,有了互联网之后,对热搜话题和国际大事又总是头头是道。
但对隔壁的邻居、身边的陌生人,懒得抽时间和精力关心。
用一个词来概括,就是“附近的消失”。
喊一些宏大的口号,说一些正确的道德,多容易。
不需要什么实际行动,还收获了道德优越感。
可具体到体谅一个普通人的不易、尊重一个陌生人的人格,太麻烦,太费力,太不痛快。
于是,干脆由着性子,发泄、撒气。
04
前年,豪车副驾驶上的一把小葱火了。


一位来自内蒙的80后小伙子,在北京五道口做生意,攒钱买了台奔驰车,爱惜得很,连自己的朋友都舍不得借去开。
某天早晨,他开车出去,被一个骑三轮的卖菜大爷给撞了,大爷不好意思地道歉,说自己有残疾,腿脚不好。大爷根本不知道这车多少钱,小伙子看大爷不像有钱人,主动说算了吧。
大爷过意不去,非从车窗里给他丢下一把小葱。于是这把还带着泥土和露水的小葱,就放在了新车上。
当富有与教养遇上朴实,一件简单的小事就变得有意思起来:


一位能靠着自己能力赚钱买宾利车的80后小伙子,他身上带着这样的标签:有钱、有能力,但最为闪光的一个标签是:有教养。
这么贵的宝贝新车被撞,谁不肉疼?
可他没有跳着脚地大叫:你瞎眼了吗?把我车撞成这样?而是主动对老人说:算了吧。
看到老大爷是个骑着三轮的残疾人,他更没有逼着老人回家取钱赔偿,甚至还嘱咐老人:您下次慢点骑。
生活中,很钦佩这种尊重弱者的人。
一个人教养的高低,不是表现在他对待上司、朋友的态度上,而是看他是否尊重“不如他”的人。一个真正有教养的人,是不会通过欺负弱者来抬高自己的。
真正的富有,不是家财万贯,而是深藏在骨子里的教养。
葛洪曰:“人之有礼,忧鱼之有水矣。”
古人把人与教养的关系比喻成鱼与水,是生存之本,也是做人的基本准则。
拥有教养,就等于拥有了最宝贵的东西,相比之下,那些金钱与地位权势,都不及一颗纯净的心。
对待底层的态度,是你最真实的教养,没有教养的人,一无所有。
罗翔写过一段话,曾给我不少感触:
“我们喜欢抽象概念,胜过具象的事物,
但是一个越爱抽象人的人,往往难对具象的人表现关爱。
因为抽象的人是美好的,存在于理念之间,而具体的人都是有缺陷的。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越是感到抽象人的美好,你越会发现具体人,你身边人的可恶,可鄙,可耻。
但真正的爱,一定是对具体人的爱。”
那,什么叫爱具体的人?


钱钟书晚年的时候,生活难以自理,于是请了来自乡下、文化程度不高的保姆,但钱钟书对她很好,每次对她说话都十分客气。
在钱钟书住院的时候,无论吃什么,都会给她留一半。
一次,钱钟书无意间听到保姆和护士的聊天,护士问她为什么要从乡下来北京这么远的地方,她说,家里要盖房子,需要钱,只好上来打工。
于是,钱钟书用家乡话与杨绛说起话来,让杨绛从家里带三千块钱来医院,让她转交给保姆。
保姆十分不解,杨绛笑道:他听说你家盖房子,怕你不够钱,让我拿给你的,拿着吧。阿姨这才知道,原来那天她和护士的对话,钱先生全听见了。他想帮助阿姨,又怕当着面伤她自尊,所以才故意用家乡话和杨绛说话。
生活中,像钱钟书这样有教养的人实在太少。
很多有点钱或有点势力的人会对服务人员恶言相向、咄咄逼人,把他们当成出气筒,认为他们收了钱就必须受点气。
殊不知,将心比心,方得人心,你怎样对待别人,别人就会怎样对待你,就像一面镜子,你对它微笑,它也会回馈笑意。
后来,在钱钟书去世的时候,保姆泣不成声,说再也遇不到像他那样好的人了。
对别人好,就是对自己好,尊重别人,就是尊重自己。

1晚年钱钟书
我们总在遇到大新闻、大事件的时候,不断发问:这个世界还会好吗?
可这个世界,从来不会因为我们在网上、在高处、在众人面前讲了多少大道理,释放了多少不接地气的慈悲而变好。
世道变好,只是从这样一件件小事开始。
从我们不随意刁难每一个普通的外卖员、快递员开始。
从我们尊重、平等地对待每一个平凡的服务员、乘务员开始。
从我们学会不鄙夷、轻蔑地路过那个不够体面的清洁工、农民工开始。
从我们对身边的人,多一些关心、耐心开始。
就像罗永浩多年前说过的那样:
“如果你一辈子做一个好人,即便没有大成就,你也让世界变得美好了一点。
如果你成了恶心的人,你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作太大的恶,但你也让世界变得恶心了一点。
所以,每个生命来到世间,都注定会改变世界。”
你的样子,就是这世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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