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朋友叫老古,老古仪表堂堂,一身正气,他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放狠话。
他老婆跟我无话不谈,偷偷跟我吐槽过老古,结婚多年,每次那啥之前,老古的霸总特效全部拉满,趁孩子不在的时候,把她怼到墙上,用邪魅的眼神笼罩着她,吐出一句话:等着,今晚爸爸爽翻你。
老婆被撩得心潮澎湃,悄悄换上新买的蕾丝内衣,早早的洗好澡,上床刷着手机。
但调子拉得太高,雷声大雨点小,往往不好收场。
“今天太累,下次吧”
“状态不好,算我欠你一次”
老古的老婆气呼呼地说,中年夫妻,本来不用说这些骚话。现在白条打了一摞,老娘还信他个逑。
我还有个朋友叫老兆,老兆身型彪悍,不怒自威。尤其是他花大价钱纹的左青龙右白虎,看上去栩栩如生,好像随时都要跳出来长着血盆大口吃人一样。
老兆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好斗,喝了点酒就喜欢发酒疯。
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常和人发生争执。有时候对方是几个小年轻小太妹,一看他的气势,立马互相扯扯衣角,使使眼色,赶紧溜。
但是青龙白虎也不是一直好使,有一次老兆遇上了个道上的大哥,人家的背后直接纹了个米老鼠,老兆噗嗤一下就乐了。
大哥很不快乐:你瞅啥?
老兆习惯性地脱口而出:瞅你咋滴?损色儿。
大哥默默拎起了手头的啤酒瓶。
老兆也一点不怯场:嘿,今天就让你知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feel!老子打得你妈都不认识!
看热闹的人串也不撸了,都等着看江湖巅峰对决。
隔壁几桌大哥的小弟们也都围了过来。
狠话已经说了太多,直接喊大哥好就很没面子,老兆决定输人不输阵:有种你别走,在这等着,我现在就去摇人!
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外张望,出了店门立刻拔腿就跑,好汉不吃眼前亏,等他们走了,明天再来店门口打一套降龙十八掌。
围观的都笑了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别说我的朋友,我自己也有这个毛病,情绪一上来,总爱把话说太满。
谈恋爱的时候,和男朋友一言不和,我甩了筷子就掀桌走人,发个短信:以后都别联系了!你被拉黑了。
结果刚走出800米,我就后悔了,躲在树后暗中观察,对方有没有追过来。
结果我失望地发现,那个傻子因为结账耽误太长时间,把我跟丢了。
但我已经把人拉黑了,又不好意思腆着脸加回去。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我只能鬼鬼祟祟地在男朋友可能出现的地方游荡,努力创造偶遇的机会,给对方一个宝贵的机会向我道歉求和。
当然,最后一次我拉黑他的时候,他只说了两个字,再见。
果然我就没有再见过他。
原来真正的分手,是不用摔门的。
后来我发现,妮莫也继承了我的绝绝子基因。
每次重要考试,问她,复习好了吗?
她说:放心吧,都复习好了!
考完又问:仔细检查了吗?
她说:检查了三遍,你不让我第一个交卷,所以我是第二个交的。
老母亲甚是欣慰,想着这么省心的孩子是怎么让我摊上了,我的眼前已经是全A的成绩单了……
结果卷子发下来,C。
这个心理落差,比我带她去迪士尼的坐过山车还大。
从我读书的年代就是这样,真学霸的话术永远是,考前说自己没怎么复习,考完了说自己考得一般,出了分数担心的是下一次会不会拿第二。学渣们知道自己考得不好,不给爹妈不切实际的幻想。只有学酥们,才跳得老高,到处大声对答案。
如果她不给我铺垫这么多希望和幻想,我也不会这么想打人。
以前年轻的时候,觉得中庸是个贬义词,折中的选择往往都是最无味的,不痛不痒的话都是最无趣的,老娘就要说狠话,做爽事,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轰轰烈烈地活。
结果活到三十好几,终于明白了,“满如陷,实如虚”,庸不是平庸,而是平常,是一条可持续发展的常行之道。
为什么古人看到满月如璧和花之盛极会感到伤感?
因为月满则亏,月盈则食,鲜花开到最盛的时候,就是乱红飘零的开端。
所以中国人讲究事不做绝,话不说满,过犹不及。
始终留那么一点点回旋的余地,一方面压低对方的心理预期,就算考C也不会太尴尬,考A那就是绝对的大惊喜。另一方面,也是给自己留条退路,因为世事无常,说不好谁脚下就没有台阶可下了。
笨人总喜欢把狠话说在前面,嗓门虽然大,气势虽然猛,但也提前让对方多了警觉和预案,甚至本来能办成的事,都增加了很多不确定的因素。
假装智慧的人,看似说过很多正确的大话套话,但不管他说得有多好听,当说得太多的时候,终究会说出蠢话来。
而聪明人喜欢闷声发大财,低调把事办成了,再来高调复盘,这时,他吹再多牛逼,大家也会觉得这些都是宝贵的成功经验。
笨人和聪明人都一目了然,那怎么分辨谁是大忽悠呢?很简单,把蠢话当狠话说的人,往往声称自己在下很大的一盘棋。
点在看
继续阅读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