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你有没有注意过,杂耍这项民俗意味浓厚的表演已经从达人秀和民间晚会节目中出走,在不经意间完成了对迷幻音乐盛典的进攻。

你可以在越来越多的psytrance live现场看到外形像半月弯刀的武幻、错视效果拉满的幻象环、漂浮在指尖的水晶球甚至旋转的火把,随着与心率bpm吻合的音乐跃动,说不上视觉和听觉哪个更能洗刷你的灵魂、带你去往圣境。
火术(Sparkle Poi)表演
武幻(Buugeng)表演
杂耍早就不是影视剧里民艺人只能在街头卖艺的玩物了。帕岸岛的迷幻盛典满月派对曾邀来魔术大师Kristian Joyti,他把玩水晶球的肢体语言和神情仿佛正在做一场灵性法事,随音乐疯狂律动的观众都如通灵一样迷失在现场的狂热中。
这一类表演的视听体验具有极强的交互性,音乐鼓点和动作编排搭配得相得益彰,你需要近距离地感受才能真正明白妙之处
魔术大师Kristian Joyti在满月派对上的水晶球表演
过去,它们在东南亚的音乐节上遍地开花,成为无数参与者津津乐道的独特记忆。而今,国内围绕这种文化的产业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诸如灵族、Shalanaya等迷幻主题派对开始将“杂技”“水晶球”与“火舞”表演写入节目单,不断丰富我们在音乐节的多维度感官体验。若非疫情掣肘,可以预见这些杂耍表演长期入驻音乐节成为一种必然的上升趋势。

电音节海报上还特意把水晶球表演(contact ball)写出来
我们好奇,印象中只有传统民艺人专精的杂耍如今是否发现了能焕发生机的全新文化土壤,进而掀起一股欣欣向学的全民浪潮 ?它何以能在当代引起大家的精神共鸣?我们找到两位国内一流的水晶球表演者,奶茶和他的老师葡萄,聊了聊这门艺术的前世今生。
左:葡萄(本名曾亦舒);右:奶茶
“很神奇,在世上各个地方,都有可能有人做出和我们文化逻辑相通的事情。”葡萄话锋一转,“物件操控表演中的水晶球和西方神秘学中的占卜道具不是一码事,与大家印象中的中国传统杂耍更沾不上边。它来自于30年前一个叫Michael Moschen的美国杂技大师的表演,他发明了一切。”

这门艺术用到的物件各有千秋,但表演者选择水晶球从来都不是一时兴起。Michael在妹妹离世后,决定摆脱任何无关紧要或华丽的东西,回到单球表演。他盯着水晶球看,觉得很具灵性,妹妹的灵魂可能会在球里面的某个地方。
他常常把球放到水里看水波的律动,或是把球放到树上看风拂过叶子,带动球也轻晃起来。自然而然地,他开始用身体上的动作去操控水晶球,似乎能离妹妹再近一些。
Michael Moschen水晶球表演
“第一次看到他的视频,我就想放弃玩水晶球了。这个东西起源是他,终点还是他。”从Michael的表演中,奶茶嗅到了易经与八卦的影子,他觉得有这种哲学高度的表演不太应该出现在过早的时间,但它确实出现在了30年前。

虽是师生,但二人从对水晶球操控的逻辑到表演风格都有自己的偏好,他们自Michael的发明中传承了截然不同的部分。
葡萄并不认为灵性文化是门必修课,他对冥想、瑜伽等了解不多,对物件的操控能力与平衡感才是个中根本。因此无论是流行歌还是嘻哈音乐,都能和他的表演融为一体,丝毫不违和。
而学生就不同了。与Michael一样,从水晶球的浑圆线条和纯净的透明度中,奶茶触摸到的是人的灵魂。

他对水晶球的感知很细腻,球体表面有车床的压纹,工艺再好也不会是个100%完美的浑圆,但他喜欢的正是无限趋近中的一步之遥。“我喜欢灵魂的概念跟喜欢圆的概念一模一样。‘中心无处不在,圆周无处’,这就是我们想要追求的。”
物件操控未尝不能被看作是某种恋物癖,你得跟触摸的玩意发生点心电感应。“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让喜好的东西跟自己相关。我现在仍然在玩水晶球的重要原因,在于我能跟这个物品产生更多的连接,而非仅仅停留在把这个东西做得多好。”

这也是他将水晶球表演与灵性文化关联起来的原因。曾经中断了一年多,直到他来到云南大理才又捡起来。“那边的生活节奏比较慢,允许我静下来,整整一个月不间断地只练习一个技巧,每天都会有明显的进步点出来。”
不练习的时候,他的日常是与朋友一道上山,做一些萨满仪式、净化水晶,为彼此做艾灸,在山涧溪流里做水疗。“这挺好玩的,整个人放松下来,朋友拖着我浮在水面上。我们每天就是做这些事情。”

水疗现场带给你灵魂上的平静
“懂一点灵性文化的人明白如何观看自己的灵魂。当他们站在我面前看水晶球时,会感觉到被疗愈。”

这也是为什么如今psy圈和这门艺术越来越频繁地相遇。聊到psytrance,俩人明显来劲儿了,奶茶直接打开音响放起歌来——聊音乐必须得听着音乐聊啊。

“说自己玩这些流幻艺术的人,基本都有半只脚踏进psytrance文化里,我俩也是psy圈的人。”葡萄解释道,“应该说这个圈子包容度很高,允许所有人做各种奇怪的事,很容易形成社交属性氛围。为了让大家看到你与众不同,夸张的人就上道具了。psy趴基本都在户外,那里是流幻艺术的绝佳舞台。”
“psytrance很喜欢采样,他们会采人声以及周边的所有声音,单车、马路、风声、鸟声,什么都混进来。”奶茶听psy的状态特别像发呆的时候,所有思绪伴随声音一直在持续游走。“同时这种音乐又能和我的心流相重合,触碰到我的灵魂,边玩水晶球边听会让我更容易打开自己。”
奶茶在音乐节现场玩水晶球
“所以这个东西确实适合出现在音乐节,调性太相称了,然而国内并没有做好。表演仅是其中一个版块,没有跟音乐节本身搭起来。”奶茶叹口气,“拿我在国内的经历来说,每次表演完就算彻底结束了,大家不会想跟着我们一起尝试玩这些。哪怕psy就在我旁边,我也psy不起来,只是和自己人聊聊天。”

据葡萄回忆,2017年的欧洲杂耍大会在波兰卢布林举办,现场人头攒动。政府会帮表演团队把市里道路清出来,让他们一路游行到市中心做一场开幕展演,所有市民都能参与进来免费观看。演员在表演时段外也没闲着,会连开7天免费工作坊,任何感兴趣的人都能去上课,从音乐到杂耍应有尽有,想学什么去就是了。
“这才是真正适合这种文化生存的土壤,有足够强的传播性。”
2017年欧洲杂耍大会
国外的专业爱好者既有名校才子,也不乏嬉皮和流浪汉,真正意义上地全民皆宜。“剑桥大学杂耍社的一面蓝墙是圈内著名的打卡胜地;早稻田大学一个社团都能直接干翻我们的很多杂技团。”

这是动和静的交流,内观与外界的互扰。“上班族们玩不进去这些东西,看也只愿意看三分钟。对大多数短暂驻足的人来说,它不能形成记忆,也不能形成感受。”
在他们看来,流幻艺术表演者相对比别的表演领域的表演者更容易养活自己,因为需求众多但会的人特别少。而今魔术主题酒吧与音乐节商演不断涌现,在这种足够大的商业化模式里,它可以作为附属找到一席之地。想成为一名优秀的水晶球玩家,绝不能只懂水晶球这一样物件的技巧,还必须掌握更多表现能力。
帕岸岛的满月派对“篝火”氛围浓重,站前排还有机会上手参与
太行流动艺术团在2021普陀·海稻音乐节
但这条生存路径在文化传承层面仍属于治标不治本。继葡萄与朋友曾稚寅两位国内最强玩家后,也只出了奶茶一个强劲的新生代。“我估计后十年的发展不会像前面30年那样,大家做事情的方式变了,想像以前那样传承几乎不可能。”奶茶认为启蒙之路漫漫,等知道的人足够多之后,从年轻人伊始,年长者也开始在意这件事,从而蔓延成社会性现象,而非变成个体化的文化。

“我最近在做抖音课程,上面也教了很多所谓的学生。”葡萄已经挑起了传承大梁,“个人来说,我很认可学院派那种系统完善的训练方式,水晶球这项文化缺少这部分,所以我在努力做一套很好的教学。如果有人想学的话,按我的课学就好了。真的讲得够细的,只要不是笨蛋,肯定能学到很多东西。”
葡萄的水晶球教学课程与道具
聊到这里,师徒二人对水晶球教学的重点各抒己见,奶茶强调技巧背后的思路缘由,写书才是最合适的传播形式。葡萄则坚持认为视频更直观:“每一个动作我都会解释原因,只靠文本还是太抽象了。”

“没错,书写很抽象,但就是要差这一步。就像我们评价一个古村落到底好不好,要看它方便与否,如果太方便,其实反而不行。那条路走得太顺了,心态差一步境界就会差一大截。
“葡萄你给的东西不缺含金量,但是人们获得它的方式太简单了,只需花点流量。缺了这个过程,他们又能从这种文化里挖出些什么呢?”
撰文 双马苇编辑 双马苇设计 3go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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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说psytrance音乐就是一坨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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