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刘小念
来源 |  写故事的刘小念（ID：xgsdlxn）
大家好，我是李舟。

从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再见到刘蕾蕾。
四年不见，我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爸爸入狱，妈妈疾病缠身，抑郁焦虑。
这样的局面，作为唯一的儿子，我不收拾谁来收拾？
这样的我，还拿什么许给蕾蕾未来？
如果可以，宁愿让她觉得是我背叛，也不要让她知道我家的丑闻，更不能让她和我一起承担父辈留下的孽债。
但她还是找上门来了，而且，撵都撵不走。
蕾蕾找到我代课的村小学时，是我的学生先发现她的。
“李老师，外面来了一个姐姐……”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我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蕾蕾。
说好一辈子不见，可是，没有一天不希望能够再见。
最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一个人躺在无人的河边，对着天上的白云说话。
万语千言，说的只有一句：“小不点，你好吗？我很想你。”
真希望云南边陲的云能飘到深圳，哪怕只是帮我看看，看看我爱的那个女孩，她过得好不好。
如今，她就站在我眼前。
众目睽睽之下，我走一步，她跟一步。
她说：“李舟，我这辈子不会离开你半步。”
她做到了。
自见到我之后，哪怕我去卫生间，她都会在门口守着。
那天，她跟我一起回简陋的老屋，说第一句话是：“这房子挺好的，就是旧了一些。没事，我能把它装修得很好，像民宿那种。”
她让我领她去菜地里摘菜，又去村口的小卖铺买了肉，她说自己现在厨艺跟当年的我有一拼。
我妈那天神智还算清明，问她是谁？
蕾蕾说：“阿姨，我们之前见过的，我是李舟的未婚妻。”
那晚，她一个人忙活出四菜一汤，细心地给我妈夹菜，摘鱼刺。
饭后，她抢着刷碗，扫地，把家里的脏衣服，放在盆里吭哧吭哧地洗着。
有好几次，我想阻止她、帮她，她都不肯。
最后，她终于忙完了，托着小腮帮对我说：“李舟，从前这些事情都是你在做，你走后，我什么都学会了，你的小不点，现在已经长成了田螺姑娘。”
看着蕾蕾做这一切，我心都要碎了。
想她是一回事，把她再拖进我的人生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从见到她的一刻起，我一直都表现得很冷漠，也只说一句话：“你回去吧。”
那天太晚了，我没法把她送走。
只能让她和我妈一起睡，我借住在老乡家里。
后来我妈睡着了，她从家里跑了出来，找到老乡家。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对我说：“李舟，你低估了我爱你的程度。”
这话，让我没法控制自己的眼泪。
蕾蕾哭得更凶，像个受尽委屈，终于找到家的孩子一样，泪流满面地对我说：“李舟，我很开心，你没结婚，这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我也开心，但我不能表达自己的开心。
只能指着时钟，又指指老乡家的卧室，对她说：“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情，咱们明天再说。”
她听话地走了。
那晚，我彻底失眠。
这粗陋乡间，因为蕾蕾的到来，对我来说，意义突然就不一样了。
身陷泥潭，还有人执着地爱我，一下子就觉得人生是有盼头的。
这样一个可以跟至爱至念的人共享的夜晚，我舍不得睡。
因为我心里很清楚，我和蕾蕾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能自私地把她带入我破落的身世中。
这样的命运，我一个人扛本觉得理所应当。
但，如果把她也拖进来，于我而言，才是真正的残忍。
第二天，我请了假，想跟蕾蕾好好谈谈，然后送她走。
这一次，我把家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跟她说了一遍。
包括妈妈的身体与精神状况，都已经离不开我的照顾。
而且，我试过带妈妈在城市生活，可是，她焦虑紧张，片刻不敢离开我。
只有在老家，在老屋，她才是安静放松的，甚至偶尔还能做一点点家务。
而最最重要的是，让我一无所有地跟蕾蕾在一起，我做不到。
相反，那样只会让我更痛苦。
蕾蕾平静地听我说完这一切，然后拿出手机，跟我盘点她的资产。
单位奖给她的那套两居室，市值已升至将近300万。
加上她几年的积蓄以及公积金，足够在这乡间把老屋翻新成别墅。
她说可以去应聘乡村中学老师，以她的资历，做个初中物理老师应该绰绰有余。
她甚至都想好了，可以拿出一部分钱给学校买实验设备……
“李舟，这世界上只有一种日子我过不了，那就是没有你的日子。”
两天之间，曾经说一句“我爱你”都需要写在纸条上的蕾蕾，把这辈子的情话几乎都说完了。
知道她如此爱我，对我来说，人生足矣。
站在我的立场，越是爱她，越是不能把她留在这穷乡僻壤。
她的双手与大脑是属于科技与未来的。
这也是当初我对蕾蕾，爱得一塌糊涂的真正原因。
我自幼在商人家庭中长大，真的厌倦透了那些尔虞吾诈、机关算尽。
我爱惨了蕾蕾对知识的那份专心致志，所以，曾经发誓要用一辈子时间，去保护她的专注力，做她一辈子背后的那个男人。
但现在，我显然做不到了。
可我依然希望，她可以按照自己的理想去活。
那理想，是我们两个人的，这就足够了。
这些话，我掰开揉碎说给蕾蕾听。
可是，她不再像从前那样，我说什么是什么。
没办法，我只能使出最后一招：“蕾蕾，你如果坚持在这儿，那，我只好带着我妈走了，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听闻这话，蕾蕾又开始流泪。
于是，我开始帮她收拾东西，然后借来邻居的电动三轮车，载她去镇上坐客车。
一路上，她都在哭，我心如刀绞，但告诉自己一定要咬牙坚持住。
到镇上时，是12点10分左右，蕾蕾让我请她吃个饭。
我们去了一家米线店，叫了两碗米线，但谁也吃不下。
结账时，她请求老板娘：“我支付宝里有5万块钱，可不可以转给您，麻烦您给我现金，我可以付手续费，您给我49000元就可以，拜托您了。”
我知道蕾蕾要做什么，执意拉她离开。
她哭了：“如果这钱你不拿着，我就不走了。”
老板娘见状，风一样地出门，一路小跑着回来，拿了五万现金给蕾蕾。
蕾蕾含着眼泪给老板娘鞠了一躬。
走出米线店，她把那些钱塞到我怀里，头也不回地冲上从镇上开往昆明的客车。
我也没法再看着她，骑上三轮车就走。
那一刻，真的特别希望迎面来一辆卡车，直接把自己撞死算了。
活着，太绝望了。
只是，我死了，妈妈怎么办？
蕾蕾人走了，可是，各种快递雪片般飞来。
衣服、鞋子，各种家电，以及给妈妈买的各种营养品。
两个月后，居然有一只来自县城的装修队找上门来，老屋的装修图纸是蕾蕾寄给他们的。
装修工头拿合同给我看，工程款，蕾蕾支付了四成，余款将在老屋改造完成后支付。
合同里，有一条全世界最荒唐的条款：如果甲方不让乙方施工，那么首付款乙方可以不予退还。
我再也没法假装平静了。
我给蕾蕾打电话，让她别再为我做任何事了。
她这样做，其实就是逼着我带妈妈人间蒸发。
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威胁她，她居然也反过来威胁我。
“李舟，你前脚人间蒸发，我后脚就嫁给我那发小。在他眼里，我又笨又丑，是个没人要的书呆子，他婚后大概率会花我的钱，在外面花天酒地……”
这话，太扎心了。
我固然不是她的良配。
可是，如果把她推向这样的婚姻，我真的就有罪了。
见我妥协，蕾蕾开始得寸进尺。
先是要求每天打一个电话给我。
慢慢地，从一次通话变成两次，三次……
后来，则是视频，以监督老屋改造进程的名义。
而且，她每天都会跟我妈视频。
一个从前每次同学讲笑话，都找不到笑点在哪里的姑娘，开始每天从网上扒段子讲给我妈听。
甚至偶尔还会玩苦肉计，跟我妈讲我们失联的这几年，她过得有多悲惨。
再后来，她每天对我进行微信轰炸。
她在工作，在跑步，在做饭，在想我……
她努力笑给我看，可是，总有那么一个又一个瞬间，她突然就红了眼睛挂断电话。
她说：“李舟，我不能逼你太紧，我怕把你追丢了，你不娶我没关系，可是，在你喜欢上别人之前，再跟我谈一场恋爱吧。”
那段日子，我过得既痛苦，也幸福。
哪怕是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尽了，也很确定，自己依然是被爱的。
越是如此，也越是纠结彷徨。
上一秒觉得，应该不顾一切跟她在一起。
下一秒又觉得，自己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2021年国庆节，蕾蕾说她本想要来看我，但单位需要加班。
电话里，她各种不高兴，说真恨不得辞职。
我心里盼着她来，但嘴上却说：“工作要紧，你别来了，对咱俩影响都不好。”
十月一日，学校放假，我百无聊赖，魂不守舍。
好几次装修队的工人叫我，我都没听见。
下午两点多，村里几个孩子边跑边喊我：“李老师，那个姐姐又来了……”
我顿时觉得呼吸都困难，不知该拿什么表情去迎接蕾蕾。
生气？高兴？
蕾蕾来了，一个月没见，她瘦了许多。
结果，她一看见我，眼圈就红了：“李舟，你怎么又瘦了？”
我能说什么，只能说：“你饿不饿？我给你做饭吧。”
然后，我做饭，蕾蕾让我妈试她新买的衣服。
那天妈妈精神很好，神智也特别清醒，她告诉蕾蕾：“是阿姨拖累了你们，不然，你们的孩子应该都能打酱油了。”
蕾蕾说：“阿姨，你要是答应我说服李舟，我保证在三年内，让你当上奶奶。”
我妈听到这话，也哭了。
她说：“李舟的顾虑是对的，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出了这样的事，是会让你们和后代背锅的。而且，我这样的身体，拖累自己儿子没关系，但把你也给拽进来，我不忍心……”
蕾蕾拉着我妈的手：“阿姨，这世界上，跟李舟有关的一切我都觉得是好的，您可是李舟的妈妈呀。您还记得吗？当初我们谈恋爱时，我把他拐到了深圳，您来深圳想带他回家，可是，您最终还是选择了尊重我们的爱情和选择，就这一点，我这辈子都感激。”
那一刻，妈妈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蕾蕾蹲在她身旁，拉着她的手，帮她擦眼泪。
炊烟袅袅，让人觉得一切都美好得像梦一样。
国庆长假，蕾蕾呆到六号不得不启程。
五号晚上，我帮她收拾行李。
结果，我妈对我说：“儿子，明天咱们一起去深圳吧。”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是因为我才不肯跟蕾蕾走，那我就当一把累赘，跟你俩走。这世界上，明知是火坑还主动往里跳的人不多了，你们别做苦命鸳鸯了，就做神仙眷侣吧。”
听了这些话，蕾蕾哭得超大声。
边哭边说：“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哭，我这不是哭，我就是高兴，我就是从来没这么高兴过。”
就这样，我又回到了阔别四年的深圳。
一个星期后，找到了一份在电子厂做质检员的工作。
蕾蕾呢，从我一进门开始，就把家里所有的银行卡、房产证都交到我手上。
“连同我自己，以后这些庸俗的小事又都归你管啦。”
于是，我又像从前一样，工作之余，买菜做饭搞家务，陪她运动，偶尔去单位抓加班废寝忘食的她回家休息。
而妈妈呢，先后住了两次院，身体调理得还不错。
尤其是看我找到合适的工作后，心情变得很好。
她时常感慨：“靠学识吃饭最踏实，妈现在心里特别安稳，这辈子就没这么安稳过。”
为此，她不知道跟蕾蕾说了多少次谢谢。
每一次，蕾蕾都会回复她：“不客气，我要谢谢您给我生了个李舟，独一无二的李舟。”
命运无常，把全世界最不会说情话的女孩，逼成了现在这样一个情痴。
这是我的错，也是我的福分。
我和蕾蕾的婚期，定在了2022年的元旦。
是她订的，她说自己当初那么中二的一个女生，可以遇见我，好幸运。
只有她，可以拾废为宝，把苦难说成彩蛋。
也只有她，给了我如此荡气回肠的双向奔赴。
是的，都2022了，我依然敢说自己相信爱情。
爱情让我和蕾蕾，在世界上，在彼此那里，得到彻底的、无限的、最高的承认。
它让我们在最孤独困苦的时刻，也有力量继续相信，始终盼望。
大学同学说，那一天，他们都会到场，要亲眼见证当年大家团宠的“小不点”，做这世界上最傲骄的新娘。
这是我和蕾蕾的故事，感谢每一个看到的人。
也祝福天下有情人，无论艰难困苦，请一定终成眷属。
再读两篇——
实录:婚前疯狂做爱的那批人,婚后老实了吗？
怀孕6个月，发现老公金屋藏娇，我提议：“干脆把她接回家，伺候我坐月子吧！”
＊作者：刘小念丨一个写故事的手艺人，也是一个二胎妈妈，专写婚姻内外那些事儿，著有作品《二胎时代》《煮妇炼爱记》《创业情侣》等，开设公众号：写故事的刘小念，回复“目录”，可阅读所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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