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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将在生活里看见越来越多的妥协。这是下沉时代的特别体验,如同下坡路上的细碎坎坷,会带给人更大的颠簸感受。王小波说,生活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放低身形姿态,或许才能受住现实的冲击与摩擦。
今天的推送,我们将和大家聊聊生活里膝盖一软的时刻。人不会永远生猛下去。时间匆匆,能在妥协里窥见一些生活与生存的复杂面相,意识到自我的有限,也算某一种觉悟。
生活不免膝盖一软
求职期望一降再降
35岁,被互联网大厂裁员,我信心满满地杀入就业市场,5个月下来,只得到一个面试机会。期望薪资从3万降到2万,再降到1万5,最后只想找个能上社保的地方。
舔着脸皮求一位七年没见的前同事帮忙,得到了现在这份工作,薪水回到十几年前。
李渔
一次卡顿
妹妹的婚礼一推再推,直到6月初才确定在海口举行。准备好了红包、礼服,还有48小时内两次核酸,一大早赶去北京大兴国际机场候机。和妻子同做的第二次核酸一直没出报告,工作人员把我们拦在取票柜台。离登记结束时间还有10分钟,妻子刷出了核酸报告,先行登机。
我最终没能上飞机。飞机带着妻子走后半小时,核酸报告出来了。
小天
单恋
不可抑制地喜欢上一个人,在我表白后,他才说自己不算单身了,还让我保密。无数次想他,无数次提醒自己远离他,减少接触。
可只要他一和我说话,我的心防就全线崩解。
夕夕
孩子去复读
孩子今年高考只考了570分。他平时模拟考能到670分,原本是按“清北种子”培养的。面对意外无法接受,孩子决定复读。
公办学校从去年开始不允许招复读生,我们也不愿去私立学校,最后,只能去他就读高中参与的民办学校。去这个学校需要插班,插班只有很少的名额。我去找学校求情,却被门卫拦住不让进,老师的电话也没人接。
站在门外,我百感交集。三年前孩子中考成绩优异,多少校长来我家“登门抢孩子”。辗转之下见到老师,对方同意接收孩子,条件是他明年要考上清北。
修罗
图 | 孩子的书桌
支柱变煮夫
我原是一家影视公司的老板,年收入300万,在北京有两套房,每月给妻子3万元用于家庭开销。去年下半年开始资金不到位,项目启动不了,我长达半年没有任何收入。
我试图自救过。和人合伙开装修公司,三个月就黄了,还送过外卖,终究拉不下脸面。这个过程,妻子对我的态度急转直下,常对我发脾气。我在她面前越发变得唯唯诺诺。10年夫妻,我不想跟她吵。
不上班的日子里,我主动承担起全部家务,做饭洗碗、洗衣拖地、带孩子。妻子下班后什么都不用干,躺在床上看电视剧。即便这样,还是被她数落:“男人不挣钱要男人干什么!”哎,伤自尊了。
高穷帅
还债远走异国

工厂在2019年倒闭后,我欠债四十多万。身体也出现问题,半边左腿麻木,看病只能靠借钱。
病好转后,朋友请我吃夜宵,吃到一半,被三个要债人堵在店里,押着我回到出租屋,逼我写下借款单,注明还款日期,折腾到深夜三点半。那晚我没睡,一个大男人独自流了几个小时泪。
年后,我来到缅甸开箱包厂。疫情导致订单减少,客户也拖款,有几次资金链差点断了。2020年2月,缅甸政局动荡,工厂被人纵火,我的妻子在混乱中受伤,失去身孕。我感到身心疲惫,在家陪妻子休息了一年。
去年年底,我终于将欠债还完。
夜的眼
图 | 缅甸的生产车间
导演练习生上街发传单

大学期间拍过几部微电影,编导过十几部舞台剧,导致我中了艺术病毒,幻想成为导演。毕业后,整天窝在出租屋里写剧本,什么也没写出来。为了谋生,我投靠了一位在海南办辅导班的学长,帮他招生。
招生发传单,对我来说很像乞讨。有时传单被人丢在地上,我捡起来,面带微笑继续发。举着招生的广告牌,我在琼海的大街小巷里流窜。走到哪都像怪物一样被人盯着看,那滋味比下跪还难受。
为了揾食,也不管什么脸面了。就像出痧一样,出过就脱敏了。
孔颜
硬碰易磕,请低头
公务员兼职跑滴滴还房贷
2018年,我在成都买了一套二手房,当时房价增长得太快,我怕日后买不起,不惜借钱也要买房。首付六十万,父母给了十几万,剩下的全部借了商贷,每月房贷六千,我和爱人的工资加起来才八千多。
生存压力太大了,只能向生活低头。作为一名省直机关公务员,我决定周末兼职跑滴滴。每天凌晨五点起床,夜里十二点收工,每周能挣一千多。
公务员不能接私活,跑滴滴得偷偷地干。有一次我拉活,掉头时急了些,险些撞上一辆摩托车,对方拦住我的车,扇了我一巴掌。当着乘客的面,我觉得受了奇耻大辱,但我没有跟他理论,也没有还手,怕被单位知道了受处分。
生活重压之下,我身为公务员的优越感荡然无存,双重身份的分裂感让我几近扭曲。出去应酬,饭桌上大家频频向我敬酒:“敬咱们的政治新秀”,我却再也高兴不起来。
2020年,我们决定把房子卖掉,不想再坚持能力范围以外的事。在最需要钱的年纪,背负那么重的压力,没有必要。
小优
图 | 跑滴滴的记录
放弃九价疫苗
我一直想打HPV九价疫苗,但它不仅难约,年龄还限制在26岁之前,就连排号都限额。我等了很久,折腾了几回,才在异地社区排上号,最后终于等到打疫苗的通知,这才知道打三针需要四千元,并且要一次性缴费,过时不候。
我盘算了下手里的余额,根本不够,最后不得不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名额。等到我再凑够钱去约,连号都排不上了。
好好
没断供只是延期还款
坐标郑州,月薪6000那会儿,花一百万买了66平米的房子。去年房子烂尾,我还坚持还贷,月供4700元,一直还到今年6月,突然想摆烂了。跟银行说,我对这个房子绝望了,要断供。
在银行的劝说下,我没断供,只申请办理了延期还款,暂停还款一年,条件是加收罚息。生活把我按在地上摩擦,我挣扎着想站起来,最后还是跪下了。
互联网行业的盲人,回锅做推拿
我是一个盲人,本科毕业于针灸推拿专业。对视障人士来说,做推拿是一条很顺的路。作为对口单招的专业,学生不用参加统一高考,毕业后去医院也更稳定、更容易融入团体。我的同班同学,几乎都进了医院。
推拿工作内容十分单一,不是我喜欢的。毕业后,我入职了一家科技互联网公司。公司氛围很好,扁平化管理,我半年去过14个城市,感觉工作很有意思,即便996也不觉得累。
但最近,我的心态发生了转变。受疫情影响,公司扩张受阻,我不敢提涨薪的要求,也害怕公司挺不过疫情。惶惶不安中,我偷偷去面试了一家医院,还在等待结果。一直以来,我都挺鼓励视障朋友走出推拿行业,现在却迟疑了。今年有一个视障考生向我咨询报考专业,我给他推荐了母校的针灸推拿。
新之助
图 | 工作期间出差的航线图
捂住钱包不旅行
我曾是一个有许多妄想的人,幻想买一辆汽车自驾游,后来,变成了一辆适合长途的摩托车。最终,到手的是一个很普通的小踏板。
我骑着它环广西旅游,在即将完成圆满的一圈前,它坏在了高速上。这台用3800元买来的二手车,前后花了2000多元修理费,如今又面临2000元的救援费和修车费,我实在承担不了了,最后决定扔掉它。
我已花光所有积蓄,几年之内都不会再旅游。
一惠
图 | 换掉的小踏板
丈夫借贷,我累到辞职调养
今年过年前,丈夫告诉我,他向3家银行透支信用卡,还借了不少网商贷,都已经逾期,加起来共欠外债七万元。
我们结婚三年,钱都是各管各的,这次借贷我完全不知情,家里当时没有任何存款。这之后,天天都有人给我打电话催债,有一次我独自在家,还遇到两个男人上门催收。我受不了这种侮辱,一心想赶紧把钱还上。
我之前的工作,基本能准点下班,我很满意。为了赚钱,我换了份工作,工作强度变大,平均每天工作15个小时。有一周,我每天只睡4个小时,白天走路都是飘的,双眼呆滞、头疼欲裂。
我用三个月还了一半的钱,剩下的一半,留给丈夫自己去还。随后我辞了职,回老家休养了一个月,才缓过来。
为猫咪奋斗终生
膝盖再软,生活向前
幸运,期待下周
中了开盖再来一瓶奖励。顶着烈日走去街那头的便利店兑奖,老板告诉我来得不巧了,同款饮料刚好卖完。
满头大汗的我愣在原地10秒。老板赶紧安抚说保存好瓶盖,下周就到货。
未醒
省吃俭用盖房子
我们家一直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等到我和姐姐都成人了,爸妈终于把建房子的事提上日程。2019年房子破土动工,全家的积蓄只有十万,仅打地基就花光了这笔钱。
我那时刚毕业,一个月工资只有三四千,家里等着钱建房子,我一咬牙在借呗借出一万五,又分期付款买了电器、家具和各类杂物。
承担着大笔债务,使我焦虑失眠、暴瘦、满脸长痘,睁眼就想家里需要什么,自己的需求一再压缩。有一天,我用手机翻了一个小时,都没找到低于十块的外卖,想到自己饭都吃不起了,我差点哭了。
2020年,全家顺利住进新宅,老家的习俗是进宅要穿新衣服,我花了四十块,给自己买了一套衣服。
偏执的精神病患者
图 | 用全家人的力量建好的新家
勉力维持的婚姻
恋爱半年后意外怀孕,我不想打胎,对象说不想因为有了孩子就领证结婚,所以,一直没结婚。
现在孩子一岁了,我们领了证,但他不想办婚礼。我想过离婚,只是孩子还小。
思琪
养家糊口卖保险
2019年年初,前东家经营不善,被迫散伙。小孩又正值上幼儿园,老人来不了,还得请阿姨。为了赚钱,我决定去卖保险。
公司每天早会都有“出单分享”,目的是给员工打鸡血。代理人轮流站上讲台,激情述说单子是怎么来的。部门长最后会总结:同事A上周换了什么车,同事B刚付了房子首付。我只把这些当成看戏,可实在没有更合适的去处。每天像被下蛊了似的不由自主地回到职场。
3月入行,年底就爆发疫情,除了车险几乎无单,每个月我都被迫做假单。就这样我还是无法维持生计,我甚至申请了2020年全国人口普查专员一职。在最炎热的日子,我一层一层地爬楼,一家一户地敲门入户,被怀疑、被辱骂、被驱逐,什么都经历过。
一个快乐的土包子
图 | 去做人口普查
为孩子上学不翻脸
二宝出生后,我回到老家,没了工作。2019年,大儿子开始上幼儿园,为接送他方便,我入职了那家幼儿园,当保育老师和陪班老师。
今年3月的一天,放学后大宝自己玩滑板,等我下班。不知道怎么就摔了,哭着说手痛,到医院拍片子,发现骨头断了,之后住院动手术,打了三枚钢钉。
这是在幼儿园出的事,园长没有带我们去医院,也没有来医院探望。住院时,同病房的小朋友和我家情况一样,他的园长承担了全部责任。我心里有气,却不好跟园长翻脸,怕大宝不能继续上学,也怕我没法留下来工作,只好自己出了全部治疗费用。
出院后,在家休养期间,大宝同一个位置再次受伤,我辞掉了工作,全职照顾他,经济压力陡增,为了生活只能继续忍耐。
小颖
图 | 在医院做手术的大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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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策划 | 周婧 古一扬
编辑 | 孙雅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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