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假如你和我一样,每年会看大量的院线动画片,那么熟能生巧,不难找到它们创作上的重复套路。
一部服务于儿童观众的电影,它的主题通常是:成长、陪伴。
周小迪要成长,长江七号陪伴他;熊二要成长,熊大陪伴它;大雄要成长,哆啦A梦陪伴他……
这些故事的路数,我们太熟悉了。小孩一定是有缺点的,例如大雄的性格就很懦弱,他经历了故事,鼓起了勇气。
Ok,他成长了。
陪伴又是什么?在大雄成长的故事里,哆啦A梦用超能力帮助他,用耐心陪伴他,爱他,接纳他,鼓励他。
Ok,他陪伴了。
你甚至能把类似哆啦A梦的角色,理解为生活中父母角色的替代品。一个孩子,因为缺乏对世界的探索和认识,产生这样那样的问题,有着这样那样的困惑,某个陪伴者就出来了,陪着他经历冒险,扩展知识,改变缺点,让孩子获得了成长。
院线新片《外太空的莫扎特》的主题,也是如此。
任小天热爱天文,不爱钢琴,他与父亲产生了冲突,苦恼于无法坚持自己的理想。
这故事简单到无需多想,小孩子怀揣理想而不可得,初次碰到了理想与现实的碰撞。
于是乎,陪伴者外星人莫扎特就来了,他陪着任小天感悟到了音乐的美,然后又鼓励他找到自己的路,去成为那位伟大的天文家。
仔细研究一下莫扎特,你会发现它的作用有限,只是简单地陪伴和鼓励。即便是超能力的作用,除了提供特效奇观的画面,更多的是加快了任小天的认知成长,仅此而已。
这让我感到意外,因为导演陈思诚居然拍了部低龄的儿童片,它甚至有些复古,完全遵循成长和陪伴的主题。
谈论《外太空的莫扎特》,最难的是找到类型的坐标系。假如我们把它当作服务于全年龄段的暑期档喜剧,成人观众当然会感到不友好。
类似于,莫扎特是不是太丑了,剧情是不是太低幼,篇幅是不是太冗余,反派是不是太傻瓜……如此种种。
但是把类型坐标系放在儿童片上,这一切又合理起来——至少我们不用纠结于剧情上的低幼,这显然是刻意为之。
简单点说,《外太空的莫扎特》就是一部儿童片,它谈不上多优秀,但在儿童片里还算合格。观众的批评声不断,更多来自类型期待上的错位,就好像一位成年人观众,以为自己要看的是一部合家欢喜剧,结果看到了熊出没和喜洋洋。
可一部类型定位清楚的电影,为何会与观众的目标产生错位?
说到底,在电影宣传上“既要也要还要全都要”的策略,确实吸引到了更广泛的观众,但也引来了当下大量类型错位的批评,这也算是种因得果吧。
02
整部电影能够值得一说的,是另一层的成长。在这部儿童视角的电影里,谈论了代际关系,黄渤扮演的父亲任大望,也是成长者,他也需要爱和陪伴。
在不太惹人注意的细节里,黄渤尽量地提供了人物的合理性。例如在前妻面前的吹嘘和好面子,在成年人社会中的疲倦感,与孩子的关系,从控制到理解到爱的转变。
这些琐碎又有限的篇幅里,建立起一位“失败的父亲”的完整形象。任大望的困局,是自己的期待(寄希望于儿子小天的音乐成功),与失败现实(自己摇滚梦破碎,事业惨淡)的冲突。
你看,这与儿童片的主题,还是没甚两样。
直到任大望在与父亲的争执中,忽然意识到两代父子的重复,自己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那个错愕的表情,是成年人才会懂的,大致是原来我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那个人。
成年人任大望的成长,当然不需要幻想什么外星人,他会从生活中得到教育。在电影里角色的转变,是从冲突的控制欲父亲,转变成了陪伴者——替代了莫扎特的身份。
这里也是一层成长,范伟和黄渤这组父子关系的篇幅并不大,但也拍得完整。尽管这条线要交代的观念,有些陈旧,但它从代际关系的角度,交代了孩子固然需要成长,但其实成年人也需要。
在极有限的篇幅里,黄渤提供了丰富的细节,睡沙发喝大酒红着眼,在工作中狡黠和卑微的语气,与父亲争执时的情绪化……在琐琐碎碎的细节里,我看到了成年人的成长,这是超越儿童类型片功能性角色的惊喜。
假如说这是一部定位儿童的片子,黄渤则在有限的篇幅里,让成年人尤其是家长观众,产生了片刻的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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