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洋：下半年经济要复苏，房地产要有所举措

作者：姚洋

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院长、博雅特聘教授

来源：网易研究局（wyyjj163）整理自姚洋于7月12日在北大国发院【朗润·格政】第159期论坛活动上的发言，未经本人审定

全文2641字，预计阅读需6分钟。

要点速读

1、如果我们不能在房地产方面有所举措，不能建立起全国统一的长效防疫机制，下半年经济增长要持续的复苏，还有难度。

2、下半年要增长7.8%，才能保证全年达到5.5%的增长速度。7.8%容不容易呢？我觉得难度还是相当大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它大大超出了我们潜在增长率的速度，中国的潜在增长速度大概是6%，这还是比较高的估计。

3、我们要开放国际旅行，中国跟世界不能隔离，实际上中国在过去两年里也没跟世界隔离。我反对世界在跟中国脱钩的说法，中国和世界在挂钩，而不是在脱钩。

正文

上半年一季度经济增长4.8%，因为一季度占全年比重较低，只占20%，所以折合到年增长只有0.96个百分点。二季度数据还没出来，但实际上普遍估计增长大概1%-2%。二季度应该占到全年的25%，所以对全年的贡献应该是0.25-0.5个百分点，上半年加起来大概是1.2个百分点。年初定的全年增长目标是5.5%，按照这样计算，下半年经济增长要贡献4.3个百分点才可以。4.3个百分点折回到半年的增长，下半年贡献55%，也就是下半年要增长7.8%，才能保证全年达到5.5%的增长速度。7.8%容不容易呢？我觉得难度还是相当大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它大大超出了我们潜在增长率的速度，中国的潜在增长速度大概是6%，这还是比较高的估计。我自己的估算是大概在5.5%到6.5%之间，平均下来可能就是6%的速度，7.8%远超我们的增长速度。除非下半年经济出现反弹，像2020年下半年那样剧烈的反弹，否则我们要达到这个速度难度还是非常大。如果下半年只达到潜在增长速度，也就是6%，下半年只能贡献3.3个百分点，全年大概是4.5%的增长速度。

但我认为增速并不是非常重要的指标，如果下半年能够平稳恢复到潜在增长速度，我觉得就已经可以了。但问题在于，要达到6%也有很大的难度。中国上半年，包括去年下半年以来，经济增长速度为什么下降这么快，特别是今年上半年。我个人感觉有两个原因，一是疫情，二是房地产下降的太大。今年的疫情和2020年的疫情不太一样，2020年病毒传染力没那么大，所以我们采用清零的办法非常有效，而且全世界我们是做得最好的，所以2020年5月份中国经济就开始恢复，直到去年上半年，我们的经济恢复都非常好。但今年奥密克戎不一样，传染性极强，想完全防御难度极大。另一方面，由于清零变得异常困难，我们的防疫措施比2020年严格，使得消费受到了很大限制。

第二方面是房地产，房地产断崖式的下降，我们对它的影响是估计不足的。房地产对中国经济的贡献有多大呢？有人计算是17%，我们100多万亿的GDP里有17万亿左右是房地产直接或间接贡献的，房地产是个长链条产业，不仅仅是把房子盖起来了，盖起房子来之后要装修，装修要有装修材料。之后他又要买家具，然后又买电器，房地产能把整个消费给带动起来。今年上半年房地产销售下降了51%，腰斩，有史以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当然不能说销售额下降51%，房地产的增加值就下降51%，不能完全对应。但无论如何，由于房地产占GDP的比重实在是太大了，也就是说，别的行业要超额增长来弥补房地产挖的这个坑，这个难度非常大。6月份房地产数据有所好转，但是能不能持续，还需要观望。

房地产为什么有这么巨额的下降呢？为什么短期它下降这么大？有人说是因为房地产负债太高，他们现在都在调整。即使负债高，如果没有外力推动，它为什么会雪崩，这里面肯定有外力推动，因为它高负债，所以你把信贷卡住了后，它才可能造成断崖式下降。

我们看到，上半年房地产的信贷下降了53%，这是断崖式的下降。房地产企业一断流，房地产业好多企业的流动性没了，老百姓是理性的，当企业流动性不行的时候，你这个企业就可能要倒掉。我去买你的期房，有可能买了个烂尾房。所以我们现在看到的情况是，现房的销售仍然挺好的，就是期房没人买了。这是老百姓看到了供给侧的风险，所以不买房子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看到老百姓的购房意愿大大下降，老百姓的长期信贷在下降。

我们要正确认识房地产信贷，宏观经济学里有个所谓的金融加速器理论。房地产自然地就有金融加速的作用。房地产制造资产，有了资产你可以拿去抵押，你可以借钱，就加速。反面是什么呢？如果房地产信贷在收缩，整个社会的信贷也会跟着收缩。所以如果打击金融加速器的行业，就明摆着让经济收缩。

我们老百姓的房子够住了吗？我觉得还不够。你跟发达国家比我们还是少了很多。有人说，那么多的房企现在因为高负债都要倒掉了。问题在于，房地产行业就决定了你必须得高负债，现在一下子给他断供，不让他们借钱，他当然就要倒掉，没流动性了。我所看到的，那些真正的失败房企，特别是那些大房企，为什么失败？他把搞房子建设的这些资金拿去做了其他用途，去造车，搞VC等不在行的东西，全亏掉了。正儿八经做房地产业的其实并不会出现很大问题。所以我们不能看到说有些房企出现问题了，就说整个房地产市场都有问题，我们都要给它整顿，这是不对的。

下半年经济要复苏，我们必须找到一条长效的防疫机制。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经济无法进入稳定的复苏，只有大家流动起来，经济才可能活起来。

我们应该把所有的码都统一起来，把所有的政策都统一起来，解除国内对所有旅行的限制，只以核酸为准。我觉得至少在一段时间里，我们还是应该坚持核酸检测。最后，我们要开放国际旅行，中国跟世界不能隔离，实际上中国在过去两年里也没跟世界隔离。我反对世界在跟中国脱钩的说法，中国和世界在挂钩，而不是在脱钩。

疫情什么时候结束，没有任何人能够确切预期，有可能就慢慢变成一个感冒，跟我们长期共存，没有确切的时点，我们要有一个平稳的过渡。国外来的人，当然我们还是要做预防、做检测，我觉得现有的防疫措施还可以进一步放松，方便大家往来。

下半年如果我们能在这房地产和防疫两方面有一些动作，我们保证6%，甚至我刚刚说的7.8%，全年达到5.5%的目标还是可期的。但如果我们不能在房地产方面有所举措，不能建立起全国统一的长效防疫机制的话，下半年的经济增长要持续的复苏，还是有难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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