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源:sixthtone
把自己作为方法,强调自己是方法,而不是主体,不是真正的目的。
项飚生于浙江温州,任英国牛津大学人类学教授,目前于马克思-普朗克社会人类学研究所工作。著有《跨越边界的社区》和《全球“猎身”》,以及对话录《把自己作为方法》
主页:https://www.mpg.de/14960720/social-anthropology-xiang Email:[email protected]

关于项飚


1990 年从温州中学毕业保送北京大学1998 年获北大硕士学位,当年受邀免考牛津大学博士2000 年8月出版《跨越边界的社区》2002 年获英国牛津大学博士学位。2008 年《全球猎身 | Global Bodyshopping》获得 Anthony Leeds 奖2012 年《Predatory Princes》获得 William L. Holland 奖2021 年 9 月从英国牛津搬到德国柏林,任马克思-普朗克民族学院研究所领导 "Anthropology of Economic Experimentation” 部门

观点摘录


把自己作为方法,好处在于不会陷入到范畴的空洞组合,所有的感受都是具象的,继而推导出的社会是怎么组织的,世界是怎么回事,才会更加扎实。真正的英雄不是改变世界,而是改变自己生活的每一天。宏大的叙事把世界简化为戏剧,但真正深刻的东西来自于细节。意义必须在实践当中生长出来,意义也必须在自己和他人的相处中才能浮现出来。现代人的贫困,其实是意义贫困。无法看到自己所做事情的意义是什么。

启发:把自己作为方法


重读项飚的文字和播客,并不是试图追赶他在社会学的建树,而是希望能理解他研究问题的一些方法论 —— 如何把自己作为方法,从具身的感受来理解这个世界。
把自己当作方法,然后呢?
在《把自己作为方法》一书中,强调自己是方法,而不是主体,不是真正的目的。就像做菜,叫外卖和自己烹饪,目的都是吃到好吃的。所以这句话重点不在于「自己」,而是如何通过自己来应对世界
这么做的原因是,我们对世界是模糊的,既有生活经验的不足,也和教育以灌输为主有关。举个例子,我们有时会植入一些比较大的词:比如「道德」。「道德」这种范畴,本身比较空泛,我们如果偷过东西,那么自己和周围一系列的人的反应能深深的印在自己脑子里,而如果只是泛泛而谈道德,不够让人有具身的感受,也无法精确的反思和描述。而足够抽象之后,观点就很容易极端化,只有同意和不同意,对于背后的历史和渊源就丧失了兴趣。讨论就变成了范畴的碰撞,爽快但是不持久。
从这个角度来看,互联网其实是一个造词大户:Web3 、元宇宙、PLG 等。我们能看到许多雄文,试图用一堆概念来解释另一堆概念,而观者也没有具身的经验,很快就陷入到了上面所说的「范畴」之争,比如 VR 究竟该重云还是重端等 —— 看似言之凿凿的讨论者,很可能每天玩 VR 设备的时间都不超过 10 分钟。
从自己出发的好处在于,不会陷入到范畴的空洞组合,所有的感受都是具象的,继而推导出的社会是怎么组织的,世界是怎么回事,才会更加扎实。
宏大叙事让人上瘾,是因为把世界简化为了戏剧冲突
曾经一度觉得过度关注细节会让人小家子气,眼界打不开。然后对许多描写宏大叙事的内容产生兴趣,比如企业战略,国际政治,新锐思想等。
这些概念之所以让人上瘾,是因其用一种语法结构,把宏大的叙事精简并变得戏剧化 —— 比如北京出租车的师傅总能和你侃国家大事,其中许多描述都是充满了戏剧性的冲突,往往会将一个国家或组织具象到一个人身上,然后这个人的某个情绪变化就做出了许多影响世界格局的决定。
但这些背后并不是事实,而是一个又一个的观点,倘若不断的沉浸在这样的信息中,那么自己脑子中就会装满别人的观点,而无法形成新的洞察 —— 因为洞察的基础「事实」并不存在。
相反,要理解一个大局必须了解足够多的细节和细节之间的关系,才能懂得其运作的道理。比如如何经营一家创业公司,并不仅仅是要把产品做好,提交到应用市场就结束了。还要考虑风险合规、财税问题、客服问题、以及现金流的情况。这些事情看似可以「外包」,但实际上你必须将其看做一个整体来思考,才能保证公司不死。
那么深入细节是否会缺少大局观?
拘泥于细节没有大局观,是因为看到了很多具体的东西,但没有去搞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无法拼装成一个更大的图景。譬如绘画中的点彩,虽然都是一笔一笔的小色彩,但是梵高在一张画布上作画,画出了星月夜。而另一位则同时在十几张画布上作画,同样的笔触和色彩,但最终每一张画都看不出所以然。
我们的知识体系是一个网络,对于网络效应来说,节点之间的连接量要比单纯地增加节点数量更重要。所以缺少大局观的原因并不是过度关注细节,而是没有掌握这些细节背后的那张网络拼出来的图景。
深入细节时,情绪不重要,重要的是保持距离感
去理解许多具体的事实,难点在于放下自我的情绪,让自己和问题保持距离。有了空间之后才能观察到结构,以及才会有运作调整的空间。
比如在访谈中有个 00 后读者问项飚:更年轻的朋友们的现实生活处境是非常艰辛的,他们可能没有机会享受到我们当年所享受到的教育和资源,所以他觉得在这个时候谈自我是很奢侈的。
如若是我看到这样的问题,第一反应就是会基于自己的观念进行反驳。但项飚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进一步去拆分这个问题中的词汇,比如何谓艰辛,是哪个人群的人感觉到的艰辛?是农民工还是 211 毕业的大厂打工人?提问的人是上述哪个背景?
这在产品设计中非常关键。当我们具象到具体的人群中之后,才能发现真正的问题。比如在即刻上有人说flomo 的搜索结果中 😅 表情让人很冒犯,我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回怼玻璃心。而正好研究项飚的方法则让我停了下来,后退一步做了个调研(详情看文末[1]),才发现在 00 后中,基于微博、B 站、热门手游中的语境,这个表情表示「阴阳怪气」,而不是 80-90 后理解的「尴尬而不好意思」。
上述案例能看到,情绪其实是社会让我们产生的,而非自然的过程。年轻的用户被新世代的环境影响,继而对其他产品带有负面情绪;而我们也因为社会环境影响,很容易对其身份进行标签化攻击,比如XX这一代人不行。但实际上这都是社会环境强加给我们的,当你后退一步就能看到,不必按照主流叙事来定义自己,这样就能看到距离,避免了情绪化和简单归因。
所以面对问题的时候,一定要进行冷静分析 、 关注细节,去分析细节背后的联系、拒绝简单归因、拒绝用大范畴归因。

工作与意义贫困


为何现代人会感觉到自己像个工具人一样,被工具化的感受缘何?
资本积累的目的是达到人生意义的手段,而不是目的。但在今天这个被人遗忘了。(源自马克思 · 韦伯的工具理性概念)被控制,让人们进入非常紧张的竞争状态,人和人之间的联系少了。压迫度太高之后,整个人是没有时间停下来思考的,就会感觉到被工具化了。
意义贫困
人们工作的时候,看不到对应的工作产生的意义是什么。加上金钱叙事的终结,所以才会感觉到内卷。工具理性的重点在于建立起一个链条,做事情是一个「手段」,手段和一定的意义结合在一起,才能形成自我的意义。但倘若禁止思考和沟通,人们就会被异化,无法知道在链条中的位置和意义。
无法接受重复工作
能产生即时快感的工作,要么是每天更换新的类型,要么是直接看到意义反馈。但这都不是常态。大的事情和好的事情,都是不断重复的。只有在这个过程中,才能不断地深入,和他人的事情不断地链接,最终汇聚成大事。
封闭的个人系统
人因为依赖了大量工具,导致人和人之间联系就少了,自我意识就逐渐强大起来。人一天到晚生活在自己的大脑和心理空间,就需要更多的意义,但缺少联系会让自我成为一个情绪的核弹。但自己在工作中又是极其渺小的,所以感受会比之前工业革命时代的异化是不同的。是巨大的自我和渺小的意义之间的冲突。重要的还是要从个人的心理空间退出来,去和别人建立联系。关心别人、看到别人、对别人感兴趣。
所谓好的工作
能不厌其烦愿意主动重复的工作,是好工作。能主动重复的前提必然是,能对这个事情不断深挖,以及知道其意义。和他人紧密合作的也是,能感受到其他人的反馈,获得意义。能即时感到意义的工作并不多,但现在的社会风气在倡导这种即时文化。
意义必须在实践当中生长出来,意义也必须在自己和他人的相处中才能浮现出来
更多他的访谈、词汇、推荐书等,可点击原文查看

References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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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m.okjike.com/originalPosts/6207ae3d237cbf001009b07b?s=ewoidSI6ICI1ODZkOTg0NjcxOWRiNTAwMTJjYWI5YTciCn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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