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Poem
最近在广西全州闹的沸沸扬扬的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
7月5日，一份落款为全州县卫生健康局的《全州县卫生健康局关于唐某某、邓某某信访事项不予受理告知书》，在网上引起众愤，
这份文件显示，在20世纪90年代，广西全州县唐某某、邓某某夫妇超生的孩子（属第七孩）由全县统一抱走进行社会调剂，
现在，这对夫妻上诉要求追究，全州县卫生健康局却义正严辞称地说：
“当时被全县统一进行社会调剂的超生孩子去向，没留存任何记录。
因此，我局对你们提出的信访事项不予受理。”
几个“社会调剂”、“没留存任何记录”、“不予受理”，精准踩在了每个人的雷点，
在当时看来稀疏平常的话术，在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不把人当人看，
“社会调剂”这个词被赋予的新含义，震碎了所有人的三观，更是直接踩碎了道德和法律的底线！
现在想来，仍觉得细思极恐，这个常用在物品商品、人才职位上的词语，
竟直指拐卖人口这种丧尽天良的罪行，甚至还在为此义正严辞的开脱……
关于人口拐卖的文章我写了很多，每一次写都对那些可怜的父母悲愤异常，
但如今竟是在红头文件上以“社会调剂”为由来糊弄这些父母，真是掩盖罪行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30多年来，被蒙在鼓里的孩子的来去、遗失的伤痛、父母的自责……究竟谁来弥补？
强行抱走超生孩子
竟美其名曰“社会调剂”
这件事情的开端可以追溯到30多年前，
1989年的9月8日，邓家第七个孩子出生的时候，邓家给他取名为邓小周，出生的时候脚底有一块胎记，
按照当时的计划生育政策，邓小周毫无例外地成了超生的孩子，被罚款6000元，
在当时，6000元简直就是一笔巨款，邓家根本无法支付，于是他们的电器和家具被悉数搬走扣押，
直到父亲好不容易交了1380元的罚款，才赎回部分电器，
然而，1380元，对于巨额罚款来说仍是杯水车薪，于是在1990年，厄运悄悄来临，
当时母亲唐女士正带着15岁的女儿和不满一岁的邓小周住在全州一家桥头旅店里，她回忆道：
“当天上午8时左右，突然冲进来3名女子，外面还站着2名男子，我一个都不认识，
他们从我手中抢夺孩子，我哭喊着拼命护着娃儿，但最终还是被他们抢走了。”
此后被抱走的邓小周消失的无影无踪，生死未卜，只有邓父唐母，在孩子消失了之后在全县四处打探消息，坚持不懈地找了又找，
30多年来，唐母邓父生始终都在期待与孩子团聚，
就在三四年前，家人将弟弟失踪的消息发布在“宝贝回家”的网站上，一些志愿者也帮助寻找，但还是一直没有消息，
甚至就在去年，安河州派出所就“邓小周被抱走”一事进行调查，当时他们的父母还去派出所进行了血样采集，
今年的6月28日，邓父向广西壮族自治区政府反映，要求追究当年高某某等人拐卖儿童案，要求公安机关立案侦查，
后来这个案件被转交全州县卫健局办理，接着就出现了人神共愤的一幕，全州县卫生健康局关于信访事项不予受理，那句：
“当时被全县统一进行社会调剂的超生孩子去向，没留存任何记录。
因此，我局对你们提出的信访事项不予受理。”
每个字都是中文，但连在一起就是完全无法理解的理由，
既然是人，怎么可以凌驾于法律和道德之上，还美其名曰“社会调剂”？
既然是人，怎么可以不留存任何记录，像猪狗一样随意买卖？？
  被“调剂”了23年的人生：
一次抱走、终生错过
然而，不可理喻的事情还在后面，
原来我们现在听到的所谓人口的“社会调剂”事件，并不是偶发，而是在多年前一种处理超生婴儿的举措，
当年这种把交不起罚款的超生家庭的孩子交给单身人士领养的做法，被称为“调剂”，
甚至一度成了考察官员，有关计划生育和人口计划业绩的重要指标……
用现在的话来说，高情商：人口“社会调剂”，低情商：这不就是赤裸裸的人口拐卖吗？？
2014年，中青报就发表了一篇《被“调剂”了23年的人生》，里面详细叙述了那些被移花接木的孩子的一生，
“你是外面捡来的”、“ 家里多余的女儿”、“有人生没人养”……
这些流言蜚语这23年来始终萦绕在小谢耳边，她憎恨父母，也怀疑自己的身世，
终于，下定决心的她去寻找亲生父母要一个真相的时候，却听到了垂暮的计生办主任微弱的一句话：

“当年我也是没办法，上面逼得紧。”
原来她根本就不是父母遗弃的，而是被强行抱走的！
她父母的故事也和广西全州的故事一样，母亲当年生了大女儿，戴上避孕环却屡屡失败，到最后竟然堕胎了十一二次，
1991年，他们逃到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家生下小女儿，然而找上他们的是8500元的超生巨额罚款，
没钱交罚款，10月份，他们就来抱走了娃，
一次抱走，就是终生的错过，错过的不仅是亲生的父母，更是仅此一次，别无替代的人生……
如果你曾了解过当年的计划生育，你就会发现，这样惨无人道的政策很多，当年，甚至有这样一种感觉，
所有的生命、人性、道德全都臣服在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计划生育”之下，
单位成为“流产基地”、接生婆变成了“杀人机器”、孩子成了猪狗不如的“医疗废物”……
大街小巷，都是哭声，你都分不清，那是母亲的，还是孩子的，

我弟弟也是当年超生被罚款，但幸好没被抱走的孩子，
然而就在他都还没成年的时候，江山都已经换了几代，政策像翻筋斗一样翻了几番，
曾经他是被罚款的、不受欢迎的孩子，如今他是鼓励生育、享受补贴的孩子，
面对此情此景，真的讽刺，对那些已经被伤的遍体鳞伤的父母和孩子来说，也真的是求助无门，
就像上文的邓家一样，过了30多年，当年的人员早就找不到，所有人也都遗忘了，
空留他们哀伤，找不到孩子，还要被“不予受理”的文件给震惊的无语问青天……
究竟孩子何去何从？究竟是谁之过？究竟找谁来弥补，或者说谁有这个能力和资格来弥补？
隐藏的事
没有不被人知道的
在上文报道的结尾，被“调剂”了23年的小谢看着在游乐区的孩子，说：
“至少现在，他们这一代人，不会遭遇我这样的事情了吧？”
人口“社会调剂”这种闻所未闻的事，或许已经不会再发生，
然而我无法否认的是，那些不把人当人看，那些上下沆瀣一气编造术语，强取豪夺的事情，仍然屡见不鲜，
就像曾经人口“社会调剂”的政策，你很难说这是一个人的错，还是一群人，
一个上面的指令，下面的人不仅是做，更是积极到丧心病狂地去做，这就是曾经、也是现在最可怕的事情，
而曾经的时代氛围、舆论处境、那些把人口当牲畜的业绩指标，都成了时代的悲痛和伤痕，从来没有消失，
只是有些人在隐藏谎言，有些人在隐藏伤痛，可时候将到，掩盖的事，没有不露出来的，隐藏的事，没有不被人知道的，
反观现在，这些罪行难道消失了吗？
根本没有，反而是美化罪行的术语频频出现，
曾经是人口拐卖成了“社会调剂”的话，那么现在就是擅闯民宅成“入室消杀”、手上盖章成“核酸凭证”……
没有你想不到，只有他们美化不了的罪行、掩盖不了的谎言，
想起余华曾经在《文城》写道：
“一个人最温暖的底色，是善良。”
而曾经的那份善良，那些所有人心里都会隐隐作痛的良知，特别对于当权者、执行者来说，反而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
于是我想问：一个国家最温暖的底色究竟是什么？
是善良？生命？爱？还是冷冰冰的谎言？赤裸裸的罪行？
这个答案，我们心里都有数，
而对于那些受伤的人来说，他们却迟迟得不到那个答案，
千万不要等那些失丧孩子的父母眼泪流尽，不要等时代的顽疾坏死每个肢体,
不要等时间流逝、生命丧失，才如梦初醒，悔不当初，
同样，直到那天公义降临、善恶分明、没有隐藏的冤屈，
直到阳光普照大地，孩子喜笑颜开，不要遗忘，直到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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