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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幻变的生命里,岁月,原是最大的小偷。
——罗启锐

文 | 黑麦
7月2日,香港著名导演、编剧罗启锐在送医途中离世,终年69岁。同时代的电影人王晶、任达华等人纷纷在社交媒体悼念,《岁月神偷》的男主角任达华称他为良师,王晶的留言颇令人感慨,他最后讲,我们这一代也到了一个个走掉的时候了。这一刻,仿佛所有人都无法逃离时间与命运的安排。
2010年4月13日,北京,电影《岁月神偷》首映发布会。导演罗启锐(宝鱼/CEP麦特文化/视觉中国)
1982年,罗启锐从纽约读电影归来。那段时间,他刚刚拍摄了改编自李碧华的同名小说的电视剧《霸王别姬》,不多久,他便开始与女导演张婉婷结成搭档,一起创作。
这对导演组合也被圈内称作“雌雄大导”,因为他们不止会互相担任导演和监制,也会一起做为电影书写故事。他们的电影班子拍摄过《非法移民》《秋天的童话》《七小福》《八两金》《我爱扭纹柴》《宋家皇朝》《玻璃之城》《岁月神偷》等脍炙人口的经典电影。
《岁月神偷》剧照
我们所熟悉的作品《岁月神偷》获得了柏林影展的水晶熊奖,1987年的《秋天的童话》与次年的作品《七小福》则夺得香港电影金像奖和台湾金马奖等多个电影奖项。从这些作品,我们不难看出,罗启锐对于香港这座城市的情怀。在大时代的激流中,罗启锐敏感地讲述着那一辈人的小故事,爱情、亲情和友情,欢乐、愉悦中,带着一点忧伤,那是时代变革中的阵痛与挣扎。
20世纪60年代,商业化的入侵使戏剧急速落寞,年轻人受西方的影响听着流行歌,过起休闲的生活。电影《七小福》的故事背景便是建立在此时期。一个老师,一众徒弟,宛若一位家长,一班孩童,于占元带着他们在时代的夹缝中寻找生存和发展的机会,不料,同门兄弟都已转行,戏院门可罗雀。
《七小福》剧照
这是一段几乎真实的故事,梨园行的世界与当时的社会形成鲜明的对比。罗启锐善于寻找戏剧冲突,印象最深刻的两幕是戏班的孩子站在披头士的背景板后,露出脑袋,他们的穿着和举止与现实世界有些格格不入;在一所小学的教室窗外,阿龙、三毛和阿彪,扒在窗户上流露出有些羡慕的眼神。
1970年代初期,戏曲观众大量流失成为电影观众,戏班解散,学校拆迁,众兄弟便一起到制片厂去作武师,后含泪送于师父移居海外。罗启锐在片尾字幕中写道:于正元先生的许多弟子一开始都在片场给明星做替身,后来都成了不要替身的明星。如果你熟悉七小福的故事,便知那些小孩就是成龙、洪金宝、元彪、元奎等人,很多年后,他们各自开创出一番天地,并且成为香港影坛的代表人物。
如果说《七小福》讲述的是时代的起落,那么《岁月神偷》则讲述的是平民百姓的内心独白,这部2010年才得以面世的电影,事实上才是罗启锐的初心。
两位南下讨生活的家长,拉扯着进一和进二两个孩子,他们靠手艺生活,整日做鞋,父亲勤恳,母亲精明,哥哥品学兼优,弟弟调皮捣蛋。一家人虽然生活艰苦,但也乐在其中。
《岁月神偷》剧照
经历了亲人与爱人的离别,台风袭港,一家人唯一的生计“罗记”鞋铺,无法抵御风雨的袭击,被吹得散落。正当一家人准备重整家业时,长子身患不治之症。在一次采访中,罗启锐坦言这是自己的童年故事,哥哥的早逝,让他懂得生命的无常。除那之外,社会的不公也成为这个和睦家庭的纷扰。
电影中多次提到“顶”,从罗进二头顶的鱼缸,到台风来袭时父母撑住的屋顶,这家人相信“一步难一步佳”,只要留住顶,家就不会散。“顶”可以理解为遮罩,支撑,又或是安全空间。
在电影上映后,罗启锐与张婉婷出了一本杂文集,书中的只言片语,记录了没有科技,只有人情的60、70年代,那里有奇闻逸事,亦有情怀与错觉。书中似乎有一段关于“心顶”的描述。他写道:我没有精力去认识一个新的人,更没有办法把自己的故事讲述一遍又一遍,任何需要花费时间去了解或者被了解的过程,在我看来都太累人。这句话说出了太多人的心声,我们逐渐明白,再亲密的关系也会有热情退却的那一天,所以我们情愿封闭自己的内心,龟缩在所谓的安全距离中。
在罗启锐的文字与电影语言中,我们或许可以清晰的读到那个久违的香港,数代人的磨难与挣扎,成就了一座城市,数十年的激荡被浓缩在一瞬间,时间仿佛被偷走,若即若离。
罗启锐为电影付出了近40年光景,他与张婉婷对神雕侠侣也相恋了近40年,罗启锐喜欢用平淡的方式去刻画爱情,平淡中透露着时代泛起的涟漪。
在《岁月神偷》一书中,罗启锐写过一篇《青春过冷河》,他觉得青春的爱情要像煮面一样过冷水,让其归为平淡,甚至克制。
1987年上映的电影《秋天的童话》是导演的“移民三部曲”之一,讲述的是年轻的留学生与早前移民的暧昧故事,他们成长于不同的时代,对事物有着不同的认知,潜意识中,他们之间有着不可名状的隔阂,彼此泾渭分明。罗启锐为电影安排了开放式的结局,在舢板餐厅门口,周润发与钟楚红再次见面,他们之间或许仍旧保持着同样的情感,或许也已随着时间流散,两个人都未迈开前进的脚步,停在原地观望着对方。
《秋天的童话》剧照
2015年时,罗启锐又为婉婷编剧了一部电影,这也是我们所能看到的他的最后一部作品。故事徘徊在安徽、上海与香港之间,一件信物、一个约定,在动荡的时局中变成遥遥无期的希望,这是根据成龙父母作为蓝本所写的故事,据说,成龙在看电影时哭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电影结束。
排版:耿耿 / 审核: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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