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
夏天如约而至,运动的季节到了。
可最近有不少女孩,却为穿什么衣服运动操碎了心。
运动背心和瑜伽裤已是潮流标配,可这么穿了,总有人说三道四。
前段时间,一度大热的飞盘运动,就遭遇了各种冷嘲热讽,其中有人指责女孩穿着凸显身材、暴露较多的衣服上运动场,而且指责她们不运动,光拍照,就是来秀身材的。
至于参与这项运动的男同胞,因此也被人指责动机不纯,是“馋别人身子”。
还有一作家哥们哭诉,因为飞盘运动兴起,他们已经订不到足球场了,充满雄性魅力的青春就要被这“下流运动”耽误了。
在他看来,莺歌燕语的飞盘男女们霸占了足球运动场地,玷污了运动的纯粹性,不,那就不是运动,而是一场美女和”舔狗”的游戏,不然,她们的瑜伽裤,何以穿得如此诱人呢?
这事闹很大,咱们有一说一,心平气和聊聊吧。
首先,一群青年男女们身着时尚修身的专业运动服,搞一场兼具游戏和休闲性质的团体运动,本是赏心乐事。就因为来了几张自拍,秀了下身材,就几乎被人骂成“淫乱趴体”,实在有点过分了呢。
其次,书单君恰好也是足球爱好者,也经常需要订场地,但因为资源有限,订不到也时有发生,但说实话,没什么可气的,很正常。
运动场地,先订先得,有啥可抱怨的呢?至于说人家订了足球场地不踢球?我是这样理解的:人家买了一件衣服,你管得了人家反着穿还是正着穿,或者是不是放衣柜里发霉吗?同理,这是人家花钱订的场地,怎么用,只要商家没意见,是人家自由,商家与客户之间,周瑜抽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管不着啊。
书单君细想了下,这场争论,其实也不仅仅是谁抢了谁的运动场地那么简单了,这里面包含着运动消费歧视、直男癌和运动资源分配等各种问题。
但要彻底理解这些问题,最好熟悉点运动历史,看完了,你或许会没那么气。
“有伤风化”
运动特别是女子运动要穿什么衣服,这其实并不是一个新鲜话题,相关争议从19世纪末就出现了。
1919年,在温网公开赛上,20岁的法国选手苏珊·朗格伦的着装,被媒体指责为“有伤风化”。
她当时穿着这样:
现代人可能会一头雾水:这么穿有问题吗?
她已经遮得够严实了,特别是过膝长裙,现在看来甚至都有点保守,居然还能“有伤风化”?
这1919年的人,莫不是有什么大病?
其实这就是问题核心所在:
所谓保守还是开放,或者伤不伤风化,都是与时代的风气分不开的。
今天看着“暴露”或“伤风化”的衣服,很可能多年后,会被视为保守。
当时社会上对女球员的着装要求是,长及脚踝的长裙和长袖高领上衣。
所以你看朗格伦穿的是低领短袖和过膝百褶裙,算是越过了了当时的“底线”,另外她没穿束身胸衣和衬裙,这就更让保守派大惊失色了。
可是朗格伦这一穿着,让她在网球场的跑动更加自如了,因此后来被许多女子运动员效仿。
美国网球冠军伊丽莎白·瑞恩曾说:“所有的女选手都应该感谢苏珊把她们从束身衣的束缚中解救出来。”
这场穿着革命,也被人形容为“网球场上的裸腿之战”。此后,大家就开始这么穿了:
而如今,在女子网球赛场上,运动员的穿着,更是愈发遵循运动本身的规律,以及随女运动员的意愿。关键,大多数观众也已经习惯,不再用“伤风化”这种道德词汇要求她们。
当然,还是会有些老色批一边看,一边骂,但已成不了气候。
书单君觉得,尊重运动的规律,尊重女性的意愿,这是文明的进步,而不是倒退。
女性意愿
那这就有个问题,是不是女性运动员穿得越少,就越表示开放呢?
其实,不尽然。
书单君前面说过,关键不是衣服布料多少的问题,而在于尊重运动本身的规律,以及最重要的,女性的意愿。
她们有权利拒绝过度束缚她们的衣着,也有拒绝因为穿太少而“被凝视”的权利。
民国那会,社会兴起一股“强身健体,体育兴国”的风潮,大量女性开始参与体育运动。
但那会,女性自身还没习惯在公开场合穿着运动服被男性观看,于是就出现了这样一件事:
1929年夏天,上海交大发生“泳池风波”,曾经交大的泳池为男同学所独享,这一年学校通知女同学亦可以参加,男同学需着泳衣避免尴尬。
但女同学认为,男女同泳是可耻的,要求校方给女生单独游泳的时间。
校方同意后,女生们游泳时,好奇又可能有点好色的男生们就来观赏了。于是女生将泳池铁门锁闭,不让观看。男生则在交大日报上发问了:
“现在既然提倡男女平等,男子游泳时,女子可以参观。为何女子游泳,男子就不能参观?”
女生的解释是,她们初学游泳,不免畏缩,不想被男性嘲笑。她们强调,就算是在风气开放的美国,现在也没有男女同泳的做法。
▲ 30年代迈阿密海滩的风纪警察,正在测量女士泳装的长度是否符合要求
这个解释其实是有所回避的。不让男同学看自己游泳,关键在于她们还不习惯展示自己的身体,特别是在游泳时,肉体袒露的部分较多,即使被泳衣包裹,也是曲线毕现。
这个案例,记录在台湾学者游鉴明在《超越性别身体》一书中,这书从当时若干案例中剖析社会心态,对今日热点依然有镜鉴作用。



“泳池风波”和飞盘运动引发的争议相距近百年,但其实背后藏着同一个问题:女性身体被观看的尺度,到底在哪里?
我们今天可以回答了,尺度多少不是关键,在不同时段的风俗习惯里,能否尊重女性意愿,才是真正文明的尺度。
在东京奥运会之前,德国女子体操队员萨拉·沃斯在一次采访中坦承:
自从她开始练习体操时,就被要求穿着高叉紧身衣。随着身体在成长中发生的变化,她觉得越来越不舒服。
所以在东京奥运会上,她和她的队友换上了连体紧身衣,从脖子一直包裹到脚踝。
▲ 2021年东京奥运会德国女子体操队
她们向外界表示:我们希望每个女性都可以决定自己穿什么,要让自己感觉舒服自在。
国际手球联合会曾经规定,女运动员必须穿侧边宽度不超过10厘米的比基尼底裤,贴身并以向上的角度贴于大腿顶部,违反这一规定还要被处罚。
而对男子运动员则没有这样的要求,男性只要穿不太宽松的短裤,长度在膝盖往上10厘米即可。
这一规定,近年来多次被指为“性别歧视”后,国际手球联合会悄悄地修改了规定,从2022年1月开始,女运动员也可以穿紧身短裤参加比赛了。

 “被观看”
女性与男性一样,都有同等的参加体育运动的权利。这是人类多年消除性别差距所取得的成就。这是文明的进步。
但也不能否认一点,就是当男女同在运动场时,女性始终是“被凝视”的那个。这也就是为何,我们会去讨论女性运动员该怎么穿,而很少讨论男性运动员穿什么。
1930年,女运动员第一次参加在杭州举行的全运会,《申报》作了如下报道:
我国女子素以娇小文秀为美观,不出远道为习尚,而今一般肌肉丰满、短衣露腿、矫健美丽之女子,雄赳赳驰骋于运动场上,虽东北西南两隅,亦不嫌路途之跋涉,均来参赛,可见我国体育已普及于女子。
▲ 第六届全运会女子排球赛
《超越性别身体》分析当时媒体对女运动员的报道:
一方面是褒奖她们“无异于男子”、“女英雄”,一方面津津乐道于她们的比赛花絮,着力向观众描绘其容貌姿仪。
这些报道既有丰满运动员形象的效果,也不乏猎奇偷窥的作法。如教练在赛前向队员喊叫“脱掉裤子”,意为脱去长裤准备比赛,竟被小报以《XXX脱掉裤子》为噱头刊出;女子摔角运动员在比赛中汗衫被扯破,那么便是《XXX春光泄漏》,极尽吸引眼球之事。
这些报纸还记载了一些场外的趣事。如《玲珑》报记者报道参加南京第五届全运会的女子运动员上街,山西、湖南等地区风气闭塞,女选手规规矩矩,穿着长长的运动袄;而来自香港的选手穿着短裤,“雪白和黝黑的大腿,赤裸裸的露了出来”,惹得南京本地的闲汉争相来看“香港大腿”,围得水泄不通,而她们旁若无人,面不改色。
▲ 参加全运会的香港女子游泳队
很显然,尽管当时的中国还很封建,但通过体育展示身体是顺应潮流的,是更文明、更现代的举动。1933年,女子游泳比赛第一次列为正式比赛项目,有观众称之为“大姑娘洗澡”,被媒体嘲讽为愚昧无知;“美人鱼”杨秀琼囊括5枚金牌,从此成为时尚代言人,风头一时无两。
▲ 杨秀琼登上《良友》,相当于今日成为“顶流”明星
展示是一种进步,但似乎也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数千年的性压抑也泄放出来。
当时报纸上有篇评论文章叫做《女性的哀鸣》,引起了很大反响。这篇文章认为,报纸上有关游泳的报道,对女性充满侮辱,常去游泳的女性,被称作“星”,偶然一试的多数人,则叫做“观音兵”。
此文还点出,总有男人在游泳池里有意无意地碰撞女子,想入非非,把高尚的运动搞得“心邪行不正”。
也有媒体对少数女性提出了批评,如1936年上海第四届运动会,有记者指出不少女教师“穿着艳装”、女学生“烫发作飞机形”,利用观赏运动会招蜂引蝶。还有社会上的时尚女性借此轧上一脚,穿着时髦来回逡巡,引得众人侧目,成为运动场边的焦点,受瞩目程度毫不亚于场上运动员。
还有文章很直白地指出,无论什么游泳比赛,都有大批老爷们特地跑去,看游泳的远多过游泳的人。对不少男性来说,过去他们只能偷窥或遐想女性身体,现在可以在大庭广众下直接观看、拍摄甚至评头论足,岂不美哉。
用我们现在自媒体作家的话说,你那是热爱运动吗?你就是馋人家身子!
▲ 80年代的佛罗里达海边,一名青年男子暗中审视泳装少女
讲到这里,读者们想必能理解,什么叫阳光底下无新事。今日飞盘等潮流性运动带来的争议,过去一样也没少过,因为时代再变,普遍的人性不变。
约翰·伯格在《观看之道》中,把整个人类历史总结为:
男人观看女人,女人则看着自己被观看。
这句话是对现实的精辟总结,也是女性主义者不满的根源。
因为在“观看”这个场景中,观看者是主体,被观看者成了客体,后者通过观看者的评价来获取价值,其独立性就受到了损害。
而视觉文化研究指出,从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作品到现代生活的屏幕和广告,女性的形象始终被作为一种对象,而非主体。
所以越来越多的女性赞同身体的自主性,不愿成为被观赏的对象,寻求平等的视觉沟通,这也是一种进步。
只是,这是根深蒂固的性别结构所决定的,很难一时半会扭转大局。
具体到个人,给予女性运动者充分的自由选择权,才是关键。
就以飞盘运动为例。如果她们愿意在运动场上展现身体之美,谁也管不着。假设,她们觉得不舒服了,喊了停,那别人也应该尊重。
但无论她们做何选择,只要在法律和风俗标准允许,都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
三点建议
别人如何看待自己的身体是一种社会学,而自己如何看待,那是你的人生哲学。
我们这个时代,是对身体格外重视的时代。这与过去忽视身体、专注于心灵乌托邦(宗教)的时代不同,但就像过分重视心灵乌托邦一样,过分“身体乌托邦”,同样会造成很多畸形的事。
所谓“身体乌托邦”,典型表现,就是过分追求完美、理想的身体,并且以健康为名,通过运动和健身来追求完美的身体。
▲ 帕梅拉的直播间
所以大家想想,跟着帕梅拉或者刘畊宏跳操,是不是有点像中世纪的市民前往教堂做礼拜?
运动/健身正在形塑我们这个时代新的信仰——对美好个体的信仰,甚至成为了信仰本身。
但是这种身体神话和曾经风靡一时的财富自由神话、成功学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它忽视了人们千差万别的客观条件,即使有样板、有方法、有流程,获利者总是少数,而大部分只是“友情参与,谢谢惠顾”。
现在人们常常有一种共识:将自己没有坚持健身归结为自己的懈怠、懒惰、不自律。
其实这话对,也不对。
大家想过没有,身体的改善也是需要大量时间、精力和金钱为成本的,你能看到的自律的佼佼者,要么有钱,要么有闲,要么两者都有,你见过胼手胝足、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的打工人,关心自律,关心跳操吗,关心做刘畊宏女孩男孩吗?
这些,对他们来说真太奢侈了。
另外,“刘畊宏女孩”上热搜后,“第一批受伤的刘畊宏女孩”也应声而至。
毕竟人与人之间除了身份、阶层区别外,还有身体素质、底子也不一样的,所以即使人家手把手的教你,也不是为你量身打造的,盲目跟风,伤害的是自己的身体。
说这事,其实也没别的意思,书单君就是想说明:
身体应当是自由的、自我的、自然的,却经常被规定应该是怎样的,如果达不到要求就要贬值,另外运动应当是欢愉的、热烈的、从容的,却被设置各种各样的陷阱,其中有社会陋俗、性别歧视,也有消费文化、商业利益。
▲ 运动和女性结合为时尚元素,被添加到各种广告中
书单君当然不反对健身和运动,只是试图在这种略显盲目的风潮中,厘清现实争议背后隐藏的的逻辑和道理。
回到运动着装这一具体问题吧,书单君有几点小建议:
1. 应以身体的舒适感为第一原则。
在这一点上,上文提到的德国女子体操队员为我们作了绝佳的示范: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不受流行和教条的束缚。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百无禁忌。着装不应妨碍本身的动作,也要避免对他人产生影响。例如在对抗性激烈的运动中,应取下所有坚硬的饰物和佩件,防止划伤对方。
每一项运动都有专业性的要求,个人的着装喜好不能无视这些要求,否则可能会影响运动安全。
2. 心理的舒适感也很重要。
并非所有人都具备心态和体态上的自信,前者是“我穿什么,关你屁事”;后者是“我怎么穿都好看”。自信当然是好事,但自信的人往往不占多数,要不然很多人能把衣橱里衣服试个遍,还是出不了门呢?
如果说你穿了一件较为暴露、或者容易走光的衣服,这不是问题,关键在于你的心态能不能调试到位。如果到了运动场还是瞻前顾后,很容易被别人的眼光干扰,就会产生心理压力,会影响到你运动的乐趣。
所以说心态不是很放开的话,可以挑选一些比较安心的衣服,突出运动性质,弱化别人的关注。
3. 如果你是旁观者,请不要将着装风气与道德相联系。
我们码了这么多字,强调的就是运动受社会文化和风俗影响,道德干涉,往往是没有合理性的。
一定要记住,道德是用来律己的,不是用来律人的。一种着装让你觉得羞耻,是因为你的道德观念趋向保守,你不愿这么穿,完全没问题;但你要求别人也不能这么穿,就越界了。
生活中不应有太多人为制造的红线。更加宽容地对待,这个世界就可亲些;凡事都要板上一张脸,才容易生出各种矛盾纠葛来。
-END-
撰稿:碎瓦
主编:左页
图源:Photos Historique、部分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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