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孩子小名叫在在,原因之一是我格外喜欢自由自在。
但过去几年里,我们深刻体会到对于一个有幼童的家庭,自由的总量是有上限的。
每个人拥有的自由,一定程度上是建立在其他家庭成员的不自由之上的。每一天,我们都在相处中摸索边界,妥协一些,捍卫一些。

在认清现实生活中自由之稀缺后,书籍带来的精神世界的无拘无束就更显珍贵了。这个月推荐的几本新书,带我和在在经历奇遇,意外,惊异于原来还能从这些角度看世界。在书里,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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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Lizzy And The Cloud 
The Fan Brothers 
Published By Simon & SchuSchuter
Lizzy 是个有着一头红棕色蓬松卷发的小孩,她和父母住在一条建筑风格复古的街道上。周六,Lizzy照常和父母步行去公园,嫩绿的草地上有旋转马车,杂技小丑,还有兜售云朵的小贩。孩子们大多喜欢奇异动物形的云彩,但Lizzy独独钟爱最普通的那一朵。
她给小云朵取名叫做Milo, 细心按照云朵照料说明书上的步骤呵护Milo,每天给它浇水,带它出去散步。说明书的最后一条写着 “请勿将云困在狭小的空间”。冬去春来,Milo越长越大,直到有一天,Lizzy的房间已经装不下他。说明书没有告诉Lizzy该怎么办,但她心里似乎已有预感。一场暴雨过后,粉色在天空晕开,Lizzy将Milo带上房顶,松开了手里的线,轻声叮嘱:“靠近更大的云一点啊” ,仿佛像我们嘱咐出门的孩子要抓紧大人的手一般。
从此以后,一到阴天Lizzy就会想念Milo。当天上飘过云彩时,她也会挥手问候。谁知道这会不会是Milo呢,她心想。而云朵照顾说明书的最后,多了Lizzy手写的“ 让你的云朵自由飞翔”。 
范氏兄弟的这本新书,从绘画到故事,都一如他们曾经创作过的图画书那般奇幻。拥有,照顾,并放归一片云朵的故事像是微风拂过心头,让我们也变得轻盈,双脚离地。但是,若你刚巧像我一样,抽出护封,注意前后环衬的画面,就会看到在浅紫色花纹的墙纸上,那些金黄色相框里的照片暗藏的玄机。
在前环衬上,照片里有Lizzy的家人,还有鳄鱼、鲸鱼,和Milo。后环衬上,则有一个白胡子老人,和那些仿佛来自他一生回忆片段中的画面—长颈鹿,热气球,航海帆船…这些画面,当然不会是无来由的,随机出现在那个位置的。也许Lizzy和Milo的相遇分离,正是这些画面其中的一个故事。每个人的一生,不就是在无数次与世间万物建立连接,又一别两宽中走完的么? 
02 Tell Stories Wrong 
Story By Gianni Rodari 
Illustrateed By Beatrice Alemaagna 
Published By Enchanted Lion Books 
初见这本书,立刻认出的是意大利插画师Beatrice Alemagna的画。看了封底,才知道作者Gianni Rodari是意大利当代儿童文学之父,Beatrice的“精神父亲”。这才想起来,这个故事出自家里已经有的Rodari的Telephone Tales这本最早出版于1962年的故事集。
故事发生在一个祖父和孙女之间。像很多对孙辈一腔深情,却爱得笨拙的祖父一样,他边看报纸,边给孙女讲着漏洞百出的“小红帽的故事”。也不知道爷爷是心不在焉,记忆不好还是故意打破固定剧情,在他的口中小黄帽、小绿帽、小黑帽依次出场,给外婆要送的热面包变成了土豆刮皮刀,连大灰狼都被说成长颈鹿,大骏马。而像每一个发现自己知道的比大人多的小孩一样,孙女半是得意,半是崩溃地一遍遍纠正着祖父。祖父呢,嘴上说着好好好,却依旧不急不忙地继续胡话。
最后,祖父依靠一个甜蜜的创作赢得了孙女的拥抱,又得以坐进沙发,悠闲地看起了报纸。
小红帽的故事作为全世界最著名的童话之一,第1001次被改编和画出来。这个原本起源于民间传说,被法国作家查尔斯-佩罗和格林兄弟分别收集,出版在书中,也被无数人讲述和再创作。
起初,小红帽的故事是以带有强烈道德训诫的警示故事(cautionary tale)出现的。佩罗的版本出版于17世纪后期法国沙龙文化盛行的时期,他想借这样的故事忠告人们,尤其是女人们遵守贵族的伦理秩序。他在故事后附上了这样的道德训诫:“小女孩永远不要信赖陌生朋友,野狼可能用各种伪装,潜伏在你周围,它们可能变得英俊﹑和蔼,愉悦或迷人,当心!最甜的舌头往往带有最锐利的牙齿!”
格林兄弟则将故事改编成了童话,去掉了小红帽主动抚摸大灰狼的情节,增加了母亲警示她不要离开正路,和救出小红帽和外婆的猎人形象。故事试图传递出孩子要听妈妈的话,不要轻信陌生人,外面的世界很危险,拯救女孩的是一个强大的男性等等信息。 
到了20世纪60年代,女性主义掀起第二次运动高潮,人们认识到二元固化的性别特征是一种压迫,而小红帽这样的故事,无疑是给小女孩们使用的驯服手册而已。于是,大量颠覆传统的《小红帽》版本层出不穷,在这些故事里,妈妈的教诲和拯救者猎人不再出现,奶奶变成身强力壮的老妇人,聪明勇敢的小红帽制服了大灰狼,甚至转身变成美艳魅惑的女郎,吸引,征服,乃至于干掉那些蠢男人。总之,小红帽不再是需要被拯救的柔弱女子,她是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大女主。
相较于这些改变,Telling Stories Wrong只是借用了小红帽中的关键概念,并将其镶嵌在祖孙的一段对话中,但这看似简单的借用,人物权威的错位,和最后的温馨结尾,再一次把经典故事催生出丰富又奇妙的意味。当然,Beatrice的画也会让故事瞬间长出蓬勃的生命力,让一切都表达的活灵活现。 
03 Endlessly Ever After 
Written By Laurel Snyder 
Illustrated By Dan Santat
Published By Chronicle Books 
《小红帽》再次出场,只不过,和她一起出现在这本书里的,还有睡美人,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下金蛋的鹅, 汉塞尔与格里特等等一众经典童话故事中的人物。并且,这本85页的绘本,可以读上无数遍,每次还都能读出不同的故事,这是为什么呢?
原来,作者Snyder使用了一种开放互动的方式来写故事,让这本书里布满了让读者自己选择情节走向的机会。以故事开头举例,小姑娘Rosie听了妈妈的交待,准备去给外婆送面包,衣架上挂了一件毛绒大衣和一件小红斗篷,那么Rosie你要选哪一件呢?如果选毛绒大衣,请翻到第20页,如果选小红斗篷,请翻到底6页。
于是,阅读这本由毕业于爱荷华大学作家班,现在是创意写作系教授的Synder和凯迪克奖获得者Dan Santat合作的图画书,瞬间变成了一场充满未知和惊喜的冒险游戏,孩子每做出一个选择,都会跳跃进入一个新剧情。最近偏爱非虚构多过于故事书的在在对这本书爱到痴狂,睡前读醒来读,正着读反推着读中间随时更改选择读。
最后,我们和孩子收获的不仅是相伴迎来的的一场场奇遇,还有大结局的这段话:
“Some people sleep and drift and dream their stories all away. 
Some people like to mind the path
Or stay at home to play. 
But whether you adventure far
Or sit alone 
Or snooze, 
The thing you must remember is 
That everyday…
Your choose.” 
无论是去向远方的冒险,是独坐还是打盹,每一天的生活,我们都要用心做出选择。 
04 Book Of Questions 
Pablo Neruda 
Illustrated By Paloma Valdivia 
Published By Enchanted Lion Boo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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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前的一天,我在书店看见两个店员正对着我期待已久的Book of Questions热烈讨论。原来,这是出版社寄来的样书,因为类别难以界定,所以店员们遇到了不知把它放在哪个区域的难题。
我趁着她们忙着商量,就把书讨来翻看。这一翻,就迷失在奇异的插画和聂鲁达奇异的诗句里了。这是一本文字选自聂鲁达的同名诗集,由同样来自智利的插画师Pamola Valdivia 完成绘画的图画书。
这位曾获诺贝尔奖的诗人曾在一生中收集了星星点点的问题写成诗,并在去世前几个月将74首诗,300多个问题汇集出版。这些问题广泛涵盖了从死亡、梦想、政治、文学、自然和时间等话题。而很多年后,Enchanted lion出版社从这位拉丁美洲传奇诗人的问题之书中选择了那些与儿童的生活经验相关的问题,用五年时间制作出了这本重磅图画书。
书中每个大跨页的一边是英文,一边是西班牙文。虽然每页只有几个短短问句,我却读的相当缓慢,因为每一个问题,都在头脑中曾经混沌黑暗的区域点燃了一场焰火。比如:
“彩虹的尽头在哪里,是在你的灵魂里还是在地平线上?
如果用完了所有的黄色,我们用什么来做面包?
为什么在等待下雪的时候,树木会脱掉自己的衣服?
如果河流都是甜的,那海洋中的盐是从哪儿来的?” 
聂鲁达曾说这些问题没有一个能解决实际问题,也不一定能找到答案,它们的意义在于问题本身。是啊,我们都是自己大脑的囚徒,突破禁锢的第一步,是有能力提出问题。而提问,无疑是孩子最擅长的,一切在他们眼里都是新鲜的,提问是无法抑制的本能,和答案如何无关。 
不光是诗句,每页的插图也都藏着丰富的细节,比如隐藏在岩石中的动物化石,地下蜿蜒曲折的树根,带着红色绒球帽子的年轻人趴在船边看着倒影中荡漾的红色圆点。每一页都是一场沉浸其中的冥想。
最终,当正式上市时,这本书被摆放在了诗歌和童书两个区域。的确,身处在噪音、偏见、暴力、环境灾难中的我们和孩子,都太需要在沉思和对话中构建自己的内在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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