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国际禁毒日。
每到这个时候，总会让人想起那些在缉毒中牺牲的警察们。
图：网络
但是，有一群人，他们也为缉毒做出了不可替代的贡献，可他们永远只能藏在暗处，甚至可能到死都等不来自己应有的荣誉。
那就是卧底。
曾经，中国有一名警察在卧底的时候染上毒瘾，从警察变成了毒贩。
他就是中国最惨卧底警察宋名扬。
图：纪录片编辑室
当警察的时候，宋名扬无疑是优秀的，他曾经获得过无数荣誉奖章：
宋名扬的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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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为了破案，他卧底染上毒瘾，最后妻离子散，家徒四壁，他在几百次戒毒和复吸中痛苦挣扎……
1
风光神探
People in Hong Kong
”
1963年，宋名扬出生在辽宁抚顺一个农民家庭。
高中毕业后，宋名扬进入首钢集团成了一名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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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心里另有抱负：他想当警察，惩奸除恶，干出一番事业。
1983年，北京市公安局面向社会招募警察，宋名扬的机会来了。
他考上了警队，正式成为一名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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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警队录取的那天，宋名扬开心地在日记里写下一行字：“新的生活开始了！！！”
后面跟着3个感叹号，足以可见他的兴奋：“连写字的手都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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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警队那年，宋名扬20岁，他下定决心：我这一生一定不能庸庸碌碌，既然当了警察，就一定要好好干！
当警察三年后，他就立了第一个三等功：帮一位小女孩抓到了强奸她的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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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犯是个过路人，当时线索不多，宋名扬就用了最原始的方式“蹲坑”。日复一日，他每天去案发现场踩点，看到可疑人物就让受害者指认。
终于在第40天的时候，罪犯落网了。
在当差7年后，他接到了一个秘密任务：特勤管理。
简单来说就是管理线人，那个年代的办案手段还没有那么先进，线人是警方破案最重要的线索。
当警察时的宋名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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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名扬讲义气、交际广，跟线人们的关系非常好，不管多难的案子，只要在他手里就一定能破。
在1996年之前，33岁的宋名扬正处在最风光的时候：大大小小立了十几次功，在局里用车不用经过批准，别人一个队的任务经费是1000块，他一个人就能批1000块。
“社会上的地痞流氓都想结交我，逮着机会要请我吃饭，还得看级别够不够。”
当警察时的宋名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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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两道只要提起宋名扬，没有谁不服的。
但这一切都在1996年戛然而止。
1996年，宋名扬为了破案卧底，染上了毒瘾。
2
惊险卧底
People in Hong Kong
”
1996年，中国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大案：白宝山案。
罪犯白宝山连环杀人、抢劫，无恶不作，一共杀害了17人，其中包括5名警察！
罪犯白宝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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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逃跑过程中，白宝山抢劫了一支解放军的步枪，并用这支枪多次犯案。
不久后北京又发生了罕见的持枪抢银行案件，警方怀疑两者有关联，加紧追查罪犯的下落。
就在这时，宋名扬得到了一条宝贵的线索：在朝阳区有个叫“黑子”的人，手里有枪、手榴弹，很有可能跟抢银行的劫匪有关。
示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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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名扬激动地把这条线索报告给了领导，领导也很重视，交代他要“不惜一切代价”把“黑子”的底细摸清楚。
于是，宋名扬找人借了一辆奥迪车，一身名牌衣服，伪装成一个贩毒大哥，混进了黑子的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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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宋名扬不敢多说话，怕祸从口出，为了不露馅，他专门把这些混混的黑话写在本子上。
宋名扬记录的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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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宋名扬已经做好了“英勇就义”的准备，他想得很简单：大不了不就是死吗？
但是他没想到，一入毒窟深似海，比死更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没多久，宋名扬就跟那些混混称兄道弟起来。但这是个毒窝，里面的人没事都会吸两口，宋名扬从来不吸，很快就引起了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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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宋名扬正在房间里抽烟，几个混混从后面把他围起来，有个人用北京话问他：“你是不是马爷（警察）？”
紧接着，宋名扬就听见背后“咔哒”一声，是枪上膛的声音。
一把枪抵住了他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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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短短几秒钟里，宋名扬想了很多，他想不就是吸一口吗？我连死都不怕，还怕这个？
于是他手一挥，说：“你丫开什么玩笑呢？来来，哥们给我整两口。”
话刚说完，就有人往茶几上扔了一包白粉，宋名扬根据自己平时的观察，熟练地开始卷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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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第一口的时候，宋名扬觉得：“味道难闻死了，想吐。”他甚至怀疑说毒品会上瘾是不是危言耸听，因为这么难吸的东西，谁想吸第二次？
但是很快，他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吸完了，宋名扬还拿出小刀在腿上划十字，跟混混们斗狠，这些疤现在一直留在他身上。
宋名扬获得了毒贩的信任，但是案子没破，他就得一直待在毒窝里跟混混们一起吸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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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吸毒，宋名扬都安慰自己：等出去之后马上就戒了，就把我一个人扔一个山沟沟里，给点水给点吃的不让我饿死，几天不吸就好了。
有天宋名扬在河北，突然半夜毒瘾犯了，他马上连夜跑回北京，从一个线人手中拿到了毒品。吸进毒品的那一秒，宋名扬浑身都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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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的精神却绷紧了：他意识到自己是真的上瘾了，必须尽快戒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宋名扬开始了第一次戒毒。
3
英雄末路

People in Hong Kong
”
宋名扬意识到自己上瘾后，跟队里请了假，暂停了卧底的工作。
他回了东北老家，将染上毒品的事告诉了家人。
但是他没有说自己在卧底，因为这份工作需要高度保密，一旦暴露，还有可能给家人带来危险。
当时，父母都以为他是真的走上了歪路，成了瘾君子。
多年后，父亲看到宋名扬的奖章才知道真相，他说这些荣誉都是血汗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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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儿子被他教育的时候也不服气：“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就只知道抽大烟！”
他只能默默承受家人的误解，也不能说出真相。
宋名扬和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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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名扬在老家待了8天，毒瘾发作时，他难受得满地打滚，亲戚几个人一起扑上去按住他，否则那个劲上来，他会直接撞墙。
等这8天熬过去，宋名扬觉得劲儿过了，没那么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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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自己已经戒毒成功，就重新归队，又回到了卧底的地方。
但是一回到毒窝，他马上就复吸了。
那个时候唯一支撑着宋名扬的就是破案的念头：“这个案子一定要破，我一定要找到线索。”
终于，宋名扬从黑子那里打听到了买枪的渠道，他以买枪为由引蛇出洞，警方把这个贩卖枪支的团伙一网打尽。
示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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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了结，宋名扬成功归队，还获得了三等功的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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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黑暗的人生现在才刚刚开始。
毒品已经对宋名扬的身体产生了不可逆转的伤害，曾经风光无限的“神探”，在警局里变成了跟不上任务的吊车尾。
2001年，他因为单位的“末位淘汰制”被调离一线，到了文职部门工作。
宋名扬要长期服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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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知道我吸毒，谁都不说破，表面上都客客气气，私下里议论纷纷。”
宋名扬自己心里也因为吸毒产生了深深的自卑，再加上他学不会用电脑，在2004年，他跟单位协商，办理了病退，41岁的他提前退休。
如果说到这一步，宋名扬的警察生涯还只是“草草收尾”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两次贩毒，就是彻底将他的人生摧毁了。
4
我不是警察败类

People in Hong Kong
”
2010年，一位名叫鞠某的吸毒人员找到宋名扬，找他“要货”。
鞠某以前是宋名扬的线人，在对方的苦苦哀求下，宋名扬答应了，他以300元的价格，给了鞠某0.32克海洛因。
“我虽然退休了，但不能卸磨杀驴出卖这些线人。他们有求于我，我能帮的就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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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宋名扬怎么都没想到，这竟然是一次针对他的“钓鱼执法”。
鞠某因为吸毒被抓，为了“戴罪立功”，就配合警方当场抓住了宋名扬。
在庭审的时候，法庭认为宋名扬是初犯，又多次立功，并且公安部也给宋名扬开了证明，证明他是在办案的时候因公染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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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合以上这些因素，宋名扬最终被判6个月，罚款3000元。
判决下来后，有狱警过来给宋名扬戴脚铐，对方认识他以前也是警察，开玩笑说：“会戴吗？”
宋名扬曾经给无数罪犯戴过镣铐，如今轮到他亲手给自己戴脚铐了。
被狱警带着穿过走廊的时候，宋名扬转头看到反光的墙面上，映出来自己戴着镣铐的样子，曾经的人民警察变成了阶下囚，他一下子就忍不住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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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个月的刑期很快过去，宋名扬回家后，生活却是翻天覆地。
因为犯罪，单位停了他的退休工资，他失去了收入来源。
被毒品改造过的身体丧失了劳动能力，宋名扬只能变卖家里的物件，最穷的时候家里所有的东西加起来都不超过1000块。
他的家庭也支离破碎：妻子因为他吸毒，进了精神病院；儿子有轻度自闭症，也不理解他，跟他不亲近；父母已经年迈，还要反过来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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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生活所迫，也或许是又一次被线人之间的“义气”迷惑，在2011年，宋名扬又一次给线人张某提供毒品，被群众举报后抓获。
这次他被判了1年的刑期，罚款2000元。
第二次出狱后，宋名扬的生活基本就是禁毒医院和家里两点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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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名扬的主治医生说：“身体上的毒好戒，心理上的瘾想戒掉几乎是不可能的。”
一个月两个月没问题，哪怕一年两年都没问题，也只能说明他在这段时间内没碰毒品，不代表已经戒毒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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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毒要坚持好几年，但是复吸只需要一秒。
宋名扬能做的，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地坚持下去……
宋名扬有个习惯，就是每年一定要看公安部春晚，家里没有电视，为了看春晚，他每年大年初二都会回到戒毒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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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当了二十多年的警察，他还保留着各个时期的警服，整整齐齐放在箱子里。哪怕家徒四壁，只有这一箱警服还是崭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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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很多媒体去采访宋名扬，也有很多人争论：他究竟是罪犯，还是英雄？
宋名扬没有什么诉求，只说：“现在很多人还是叫我‘警官’，我觉得我不配了。我只希望你们能写一句，我不是警察败类，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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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人问过他，如果时间倒流回1996年，他还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因为卧底染上毒瘾？
宋名扬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做过的选择，他不后悔当警察，不后悔去卧底，他唯一遗憾的是：“我一直以为我会牺牲在工作岗位上，那样多好？留给家人的就不会是现在的屈辱，而是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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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名警察，宋名扬的意志力远远高于常人，但尽管如此，身为肉体凡胎，一旦沾上毒品，他也永远摆脱不了痛苦的折磨。
宋名扬曾经用亲身经历告诫世人：“以前我踟蹰满志，是毒品毁了我的一切。我前后经历过几百次的戒毒，你想象不到这个过程的艰辛。只要我不死，这根弦就会一直绷着，一旦放松，心瘾就会回来。你可以不尊重生命、不怕死，人生什么都能尝试，唯有毒品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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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1《卧底警察宋名扬的黑白人生》，三联生活周刊
2.《卧底警察的黑白人生》，纪录片编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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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
@程盈盈
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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