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姆：毒舌专家如何成为故事高手？

毒舌和八卦，原本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孪生兄妹。人间的盛宴欢场，就是他们栖息伺伏的丛林。小说家毛姆不仅能把不同类型的毒舌人物刻画得活灵活现，他本人的毒舌水平也毫不逊色。

毛姆非常喜欢举办豪华聚会，毕生离不开社交活动，除了有意要铺平作品出版和专业评论的道路、满足个人虚荣，顺便获得投资理财信息以外，还因为他意识到，

上流社会内部的毒舌与八卦传言，不仅是社交界的隐秘乐趣来源，交流机制运转的润滑剂，也是创作灵感的刺激点。

毛姆这位不甘寂寞、凭借自身努力巧妙混迹于上流社会的人性观察者，常年旅居欧洲大陆，几番不辞辛劳，远赴东南亚和中国观光猎奇，恨不能把自己所有的奇特经历和耳闻目睹都转化为文字，变现为令人妒忌的财富和声誉，一方面憧憬人世间的繁华虚荣，一方面又掩饰不住自己的倦怠鄙夷，其实他更像伊索寓言里的那只运用语言能力向浮华等级世界发出挑衅的狐狸。

无论是面对生活还是写作，毛姆始终保持着一种悖论式的参与和疏离态度。好像狐狸踩上了貌似坚实的冰面，还要歪侧着脑袋琢磨琢磨。

世界各地的漫漫旅程，让他见识了差异巨大的文化和不同层面的人群，对人性的明暗善恶都有洞察了解。他说：“世界上大多数地方我都曾驻足，无论在哪里创作，无论停留时间长短，总会出现另一个或者更多的故事材料。我写过悲惨的故事，也写过好笑的。”

他很早就对文人圈里贪慕虚名、装腔作势、以无趣当个性的风气表示怀疑，内心保持着警惕距离。通过写作、艺术收藏和地产投资而获得的丰厚报酬和优渥条件，让他有足够的底气和机会混迹社会顶层，冷眼旁观这喧嚣繁华下的苍白底色。正如戴斯蒙德·麦卡锡所说，毛姆“怀着专业作家的克制与抽离”行走于伦敦社交圈。

语言学家迈克尔·托马塞洛在《人类沟通的起源》里说：“语言行为是人类刻意要导向他人的社会行为（而且他会强调自己这番企图），他希望以特定方式引导对方的注意力与想象力……这些行为之所以可行，是因为参与沟通的双方，都具备共享意图的技能与动机这种心理基础。”毛姆内心深知，“以特定方式引导对方的注意力与想象力”，才能够发挥毒舌的最大功效。

年幼失怙、严重口吃、同性恋的身份，给毛姆形成了巨大压力和焦虑，导致他习惯用怀疑的目光看待周遭世界。

我们在看待毒舌现象时，容易注意到表面的刻薄辛辣，以及那些彰扬个性的奇效，却忘记了毒舌作为一门历史悠久的人类艺术，背后隐现着那些不可或缺的东西：专业眼光、知识素养、个人苦痛，以及对爱和友谊的渴求，或者怀疑。

三联中读特别邀请著名译者、北京大学翻译研究博士李晖为我们解读毛姆的多面人生。毛姆的复杂阅历，加上他对人性和社会现象的敏锐观察，决定了小说内容的生动和丰富程度。你对他的作品和生平了解越多，就越难从单纯的文学雅俗水平，或道德伦理的标准将他简单归类。他的人生故事比作品本身更加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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