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多月过去,俄军在付出巨大牺牲的同时占领了乌克兰五个州的部分地区,比例从高到低依次是:
卢甘斯克州(欠北顿涅茨克和利西昌斯克)
赫尔松州(包括首府在内基本控制)
顿涅茨克州(60%~70%)
扎波罗热州(占领过半领土但未控制首府)
哈尔科夫州(占领少部分领土)
连同克里米亚算上,以上六州被占之地接近乌克兰国土面积的20%——相当于沿着边境线把乌克兰削小了一圈。
除了已经完全纳入俄罗斯行政管辖体系的克里米亚外,对于卢甘斯克和顿涅茨克,俄方基本沿用了原先两个亲俄政权的班底。
对于新的赫尔松州、扎波罗热州和哈尔科夫州被占区,莫斯科设立了一系列亲俄的临时行政机构。
其中,推进比较迅速的是赫尔松州。
在“新州长”萨尔多的领导下,赫尔松州目前正全面推广卢布作为官方货币,接通俄罗斯广播与电视节目,采用莫斯科时间计时。
萨尔多原本是乌克兰政坛一个亲俄小党派的领袖,曾担任过赫尔松州副州长、赫尔松市市长等职,2020年败选后失势。
不过随着2月底战争的爆发,他因选择与俄军合作而被任命为“新州长”,目前已取得俄罗斯护照。
对于俄乌战争,当我们用“终点思考法”去做推演的时候,最终结果只可能有三种:
1、乌克兰灭国
2、乌克兰收复全部国土
3、俄乌双方达成停战协议
以现在的形势来看,普京战前彻底灭掉乌克兰的想法已不太现实,泽连斯基收复全部国土的豪言似乎希望也不大。
因此,在经过一个漫长的阵地战过程后,双方兜兜转转大概率会再次回到谈判桌前——当下进行的激战是为了获取对己方更加有利的“现状”。
不过与战前普京开出的“乌克兰承诺不加入北约(需要修改宪法)”的要价不同,仗打到这个份上,核心问题已经不再是加入北约或者非军事化,而是如何处理这五分之一的乌克兰领土。
这是一个比是否加入北约更大的难题。
俄罗斯的解决方案倒也简单:
克里米亚已经正式入俄了;卢甘斯克、顿涅茨克现在是莫斯科承认的“亲俄国家”;赫尔松和扎波罗热计划于今年内举行入俄公投。
其中有个细节很值得玩味。
原本传出的消息是赫尔松会在5月份公投入俄,结果被叫停了,对外解释是“暂不举行全民公投,首要任务为恢复赫尔松州的秩序”。
某种程度上看,这是普京在给自己和泽连斯基留出一个思考决断的“窗口期”。
考虑到克里米亚2014年便生米煮成熟饭,乌东的卢甘斯克和顿涅茨克两州本就是2015年《明斯克协议》里的特殊地区,实际上关键问题主要是新占领的赫尔松和扎波罗热两州。
因为相对2月24日的“前现状”,俄罗斯并未做任何法理上的领土变更。
只要兜里揣满想要的东西,撤军没有什么实质性障碍。
可一旦这俩州真的完成入俄公投,双方将彻底没有退路:
一方面,泽连斯基失去了回旋的余地,高昂的民族主义情绪只能使他死扛到底。
另一方面,普京对于已经并入俄罗斯的领土不可能让步,相当于戴上紧箍咒——效果类似于乌克兰将加入北约写入宪法。
从俄罗斯及时叫停赫尔松入俄公投等事件来看,普京还算稳健,给他擅长的纵横捭阖预留出一定的腾挪空间。
只可惜普京认知里的“底线”与乌克兰方面的“前提”给撞到了一起:
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当地时间7日接受采访时表示,只有恢复2月24日前的控制线才有可能与俄罗斯进行谈判。
换言之,普京或许认为2月24日线是他最大的让步与筹码,但泽连斯基却认为这是谈判的前提条件。
老板开的月薪五千,求职者要价是一万,怎么办呢?
继续打,打到双方心理预期差不多为止。
在当下激烈进行的北顿涅茨克战役中,俄军重火力部队呈现出相当大的优势,卢甘斯克州仅剩的两城大概率不保。
可北顿涅茨克对乌克兰来说并不是必争之地,它的失败与马里乌波尔一样,并不会成为战争的“分水岭”。
站在基辅当局的角度,他更加重视乌克兰最后的一块海岸线——赫尔松方向。
赫尔松州距离俄罗斯本土相对较远、距乌克兰腹地较近,非常适合作为乌军反攻的突破口。
尽管五月底六月初的几次试探性反攻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成效,但双方至少维持了拉锯状态。
只要还有这一丝反攻的念想,泽连斯基就不会死心,同时也无法说服乌国内的强硬派启动对俄和谈。
另一方面,乌克兰背后的西方主要大国目前在对俄和谈问题上分歧明显。
法国、德国、意大利等已经出现了停火的轮调,认为没有必要延长战争。
但美国、英国和东欧波兰等国家则坚决反对停火,认为必须让俄罗斯尝到失败的滋味。
从这个角度看,目前俄乌战争的几位当事人还远未达到启动停战和谈的心态,他们大致处于朝鲜战争1952年的阶段——至少还差一场上甘岭和一场金城反击战。
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是1951年6月结束的,之后开始打打谈谈,中间谈判破裂过好几次。

至1953年春,朝鲜战场已经以阵地战的形式磨了近两年,双方都很疲惫。
随着前一年秋天上甘岭战役的失利,美国方面基本笃定了尽快完成和谈的念头,对打破僵局已不抱希望。
华盛顿的战略家们不希望在远东这样一个次要热点上与社会主义阵营“二当家”反复消耗,而让主要对手苏联坐收渔利。
于是在1953年2月22日,联合国军司令克拉克主动致信金日成与彭德怀,建议双方交换伤病战俘。
一个月后,伴随着《斯大林之死》带来的风云突变,态度趋向和缓的中朝方面由金日成、彭德怀联名覆函克拉克,同意交换病伤战俘,并建议立即恢复谈判。
此时,南朝鲜李承晚政权开始成为停战和谈的关键阻挠因素。
4月24日,李承晚转告美国新任总统艾森豪威尔,表示如果达成允许志愿军继续留在鸭绿江以南之任何协议,他就决定将韩国军队退出联合国军,在必要时将继续单方面作战。
从跨越时空的角度来看,李承晚这个说法与泽连斯基“必须收复包括克里米亚在内的全部国土”十分相似,可谓是豪气干云。
不过艾森豪威尔显然没有理会李承晚的意见。
6月初,朝鲜停战谈判的各项议程基本达成协议,主要包括交换战俘、军事分界线划定等。
正当协议签署胜利在望的时候,南朝鲜方面以“就地释放”为名强行扣留朝鲜人民军被俘人员2.7万余名(含志愿军被俘人员50名),并高调宣称准备单方面继续打下去。
秉持军事服务政治的原则,彭德怀立即向中央军事委员会建议推迟停战协定签字时间,要求再给南朝鲜部队一次打击,彻底解决李承晚“战”的念头,确保停战协定的落实。
这便有了朝鲜战场的最后一战——金城反击战。
金城反击战从7月13日打到7月27日,战役结束的这天恰好也是《朝鲜停战协定》签署的日子。
众所周知,国家间的条约通常是由外交部长去签的,外长代表国家身份。
不过《朝鲜停战协定》并不是国家间的和约,而是一份纯军事文件,可以称得上是“在最没有共识情况下达成的共识”。
《朝鲜停战协定》签字的三方分别为联合国军司令马克·克拉克、朝鲜人民军总司令金日成和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都是军事主官。
签字仪式大约持续了十分钟,双方没有寒暄、没有握手、没有讲话,甚至没有看对方一眼。
协定序言中这样写道:
“为停止造成双方巨大痛苦与流血的韩国冲突,并旨在确立足以保证在韩国的敌对行为与一切武装行动完全停止的停战,以待最后和平解决的达成。”
换言之,今天的朝鲜半岛法理上仍处于战争状态,当下的和平只不过是一次漫长的停战。
作为当事人的韩国方面并未在停战协定上签字,但实际执行了协定的所有要求。
这种做法让李承晚于国内的强硬派和民族主义者有所交代——他的困境其实与泽连斯基类似。
历史兜兜转转。
如今回头看,乌克兰战争很有可能会复制朝鲜半岛的结局,各方在无比疲惫的情况下达成一份“最没有共识的共识”——停火协议。
这将是一份纯军事协定,有关难以处理的领土、政治、和平条约等问题通通不谈,只谈停火与军事分界线。

军事分界线不是国界,如果任何一方出现军力陡增的情形,都具备再次发起进攻的法理正当性——要不为什么朝鲜要用核武器来平衡韩国常规战力的优势呢。
站在普京、泽连斯基、俄乌民众还有欧洲部分国家的角度 ,停火协议已经是当下乌克兰乱局可能性最大的解决方案了。
而双方目前所期待的仅仅是由己方部队来打一场漂亮的“金城反击战”,然后以胜利者的姿态坐上谈判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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