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今年年初的时候,我写了一部片子,叫《世界上最糟糕的人》,那篇文里有一张截图,在当时的推文底下引发了很多人的讨论——

有人认为为男性口x是一种媚男,是不符合女性主义的。
也有人认为,这是一种女性自由,不该被指摘也没什么好讨论的。
突然又想起这个话题,是因为最近看姜思达的新节目,里面他和播客「随机波动」的主播之琪聊了一期叫“媚男指控是否为一种新型厌女”。
两位都是我蛮喜欢的kol,里面也出现了很多很有意思的观点。
所以,这两个事情摆在一起还挺有讨论空间的,所以就想专门借着这个节目,来聊聊这个话题。
关于这个话题里的“是”与“否”,要搞清楚这个问题,我们务必先要知道,什么是媚男?
一个相对普遍的非标准含义是,女性取悦、讨好男性,展现在具体行为上,就是主动地迎合传统的父权规训,比如按照男性审美去打扮自己,刻意穿各式暴露衣服,再比如在一些社会议题上站男性视角,替男性说话等等。
这个词在这个定义中初看上去非常正确,因为定义中描述的现象确实大量存在,但你只要稍作细思就会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逻辑的陷阱。
首先媚这个字本身就带有权力高低的意味,节目中也提到了媚这个字是女字旁,即“用一种男女之间的权力关系去类比一些其他的权力关系”,比如“媚上”,“媚外”等。
媚男一词也就“像是双重地肯定了性别权力结构在里面”。
同时,这一指控也彰显了厌女情结里的“同理他心”行为,即并没有设身处地地去思索媚男背后之因,也没有去思索男性在这一情境下的既得权益,而是以父权规范期待为基础,粗暴地定义了“女性的「坏」行为”,然后惩罚和责怪她们。
就像你不能去指责被PUA的女孩,而应该多指向背后的始作俑者。
因为这些趋向不好的性别意味,我们应当承认媚男指控属于厌女,至少有厌女倾向。
但是新的问题也在这里产生了。
比如,我们在上面说了现象其实是大量存在的,也确实是不好的,那女孩穿男朋友喜欢的裙子,这算不算媚男?或者女孩在有男性的工作聚会场合,画了个妆,这算“迎合传统的父权规训”吗?
针对两种矛盾,我们不如就以现象切入,结合节目给到的观点,一些解答的可能性,试图去帮助大家进行理解。
要解释第一种矛盾,首先不可绕过之琪提到的一个词,“且新且旧”。
之琪认为,媚男指控之所以得以流行传播,是因为里面既包含了过去的那种陈旧的,类似穿衣是否暴露,对陌生男性是否主动,这样的“女性的性道德意味上的审判”。
同时又包含着接轨时代的新的东西,即大家在女权意识的兴起里面,开始意识到了这种男性凝视需要被反抗,被拒绝。
说白了,会进行媚男指控某种意义上也是属于一种警醒,不论对他者还是对自己,至少本意上如此。
那么针对这种矛盾,其实相对实用的解法也便是,我们不能忽视背后的女性主义意味,而贸然进入另一个极端。
我们应该在媚男的确切事实前有所呼吁,有所科普,寄希望于女性的逐步自我觉醒,而非只是纯粹地指控。
另一个可能的解法是有关用词。
我们会对媚男这个词产生不适,是因为它连同媚男指控下的一系列衍生词,类比于婚驴、好嫁风这些现象指代,都有着太明显的厌女意味,因为如果你试着把媚男替换为“以男性审美生活”,你就会发现你会更侧重一种同情,会更想要了解其后之因,而非只是一个道德评判。
其次这样的命名,也包含着一种重点的刻意模糊和偏移,本就是受害者的女性变成了唯一的主语,也是唯一被指控和羞辱的对象。
《爱女也是厌女》里就提到,大家很下意识地专注于女性“有问题”的线上行为,各种环境下的作为,进行某种道德评判。
你想想生活里是不是也是如此,但凡提到好嫁风,婚驴,大家立马反应过来的,是女性如何讨好地进行穿搭,如何在婚姻里受尽磨难还不肯离婚,而不会立即反映到男性在其中的作用力。
那么我们能做的也便是,拒绝这样重点偏移的表达,要习惯性地把父权之过,男权之力置前审视,去具体地抗拒规训的持续。
而关于第二种由此延伸而出的矛盾,在媚男定义宽泛且难以界定的前提下,我们该如何去看待以男性审美生活的女性,又该如何自处。
这个问题其实特别难解,因为它的情境就是特别复杂和多样,我部分认同思达的一个观点是“管好你自己”,尽可能少地评价别人,因为你不了解实际情境;也尽可能地争取不去取悦任何人。
但我认为这个观点还是有点过于理想,我们更需要落实的或许是之琪的那一句,对外,我们要“用最低的道德基准去衡量”,而非自己所处的位置,因为并非每个人都幸运且顺利。
而对内,我想我们要更积极地建立一种“反问的自觉”。
比如每当我们穿衣打扮,有被外人,被男朋友夸赞、暗示,或要求按照某种风格穿衣的时候,还是多问一问自己类似的问题:
这么穿是适合我的,还是只适合被他/他们观看的?
我今天就是想取悦他/他们,我也很愉悦,但我也有取悦自己的选择吧?
被他们夸赞确实很高兴,但不被夸赞的时候,我就该自卑吗?我的感受可否更多地先于别人的感受?
怀揣着对这种矛盾的意识去生活,去建立亲密关系,或许更容易令我们和这种未解的长期矛盾,清醒地共处。
最后我们再脱离节目,说点我们自己的看法,这个看法肯定不一定对,大家可以在留言区继续讨论。
首先,关于媚男的指控,其实更像是一种早期在寻找自我的路上的二重选择,但这个选择,之所以不同于我们选择“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女性后再次选择女性那样自然,是因为,我们开始在这个选择的过程里,把自我融入到社会中去。
自我与外部的互文,一定是充满着矛盾的对立的。
当我们涌入社会的潮流,且不可避免地被周遭的浪潮所裹挟着的时候,我们势必要面临第二种选择——
我们要和什么样的人站在一起?我们要支持哪一种声音?我们面对我们所反对的声音时,我们应该指责,还是应该劝说?
女性主义的选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像是腰间曾经空无一物的人,有一天突然多拥有了一把戒尺别在腰间。它宣示着,生活里有一些视若无睹的瞬间是错误的。
也正是因为这种“意识到错误”的时刻反复存在,所以有一部分人,一定会在前进的时刻选择排除异己。
我举个我最近看到的例子,在《N号房追踪记》里,协助警方找到n号房房主的花火姐妹之一,因为支持“逃离塑身衣行动”,剪了超短发,但在某次和男友一起出行的过程里,丹发现有几个同样剪了超短发以示支持“逃离塑身衣”行动的女孩儿,在发现她有男友后,突然开始大声地强调独身主义有多好,谈论觉醒后成为独身主义者有多重要。
在她们的眼里,“剪了短发还有男朋友”这件事,意味着其他剪了短发、且支持独身主义的女性,会因为她的存在,而一同被“性对象化”,
那部分人选择排除异己的根本原因,就在这里。
她们在选择女性的那一刻,下意识地划了一道界限,这道界限更像是某种规定:如果你穿了什么样的衣服,如果你选择和男性恋爱,如果你做了一些好像不符合她们理想中的“女性主义”的事情,你就应该被踢出这个队列。
不断踢出、剔除同伴的这个过程,似乎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源头上的多一道枷锁。
千百年来,女性一直生活在某种“女性应该是怎么样”的规训下。从“楚王好纤腰,宫中多饿死”开始,再到而后的“白瘦幼”审美,对于女性的性凝视,始终隐藏于不对等的权力关系凝视下。
近百年来,杰出的女性们走在前列,创造了自我的一间房间,教导我们“逃离塑身衣”,做发光的女性。我们历经千辛,才从曾经所谓的一重“牌坊”中逃离出来;正因如此,女性主义,才更不该成为我们即将进入的下一座“牌坊”。
上野千鹤子老师曾经在书中提过一类“别样”的女性主义者,她们是家庭中的“活动主妇”,在这个特殊的队列里,许多女性并未受到过良好的、系统的关于女性主义的启蒙意识,但她们却实实在在的做了许多对女性有益的事。
如老师所说,“她们虽然籍籍无名,但我从未小看过家庭主妇。”
她们也许在二十岁的时候选择了婚姻,但她们同样可以拥有在五十岁觉醒的权力。
奥德丽·洛德曾经说过:“女性可以通过赞颂彼此的差别,共同努力,寻找解决方案。”
选择女性这件事,从来不应该被某种先决条件所桎梏。
成为女性主义者的第一要义,一定是做一个承认男女平等、且具备完整人性的人,而在这个先决条件的括号里,是属于任何一个拥有这种意识的人的。
毕竟无论性别与否,我们都生活在父权制的约束下,受到父权制与家长制压迫的,从来都不只是女性,被压迫的女人,她是一种处境,更是全人类共同的处境。我们共同面对着父权制这个始作俑者,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那些被称之为“婚驴”的女性,也许在人生的前二十年因为家庭与社会的规训,而选择进入了一片沼泽,也许她们此时此刻也仍旧身处在那片沼泽之中,但就像我在前文所说的,没有人有资格拒绝她们成为一名女性主义者。
女性主义的底色,永远是一片为女性争取平等权益的汪洋,但同时,它的终点,从不只是指向单一的性别议题。
在一个父权制的社会里,至少在我们还没有形成土壤的初期阶段,我们要往前走,不该、也不能够在一开始划分出非常明确的界线。
结了婚的女性为什么不能成为女性主义者?女性主义者为什么要委身于某一部分人的标签?
女性主义一定是最包容、最宽大的,它不是某种身份政治,更不是为了某种政治正确,便剥夺个体的选择权,它不是高高在上的理想,它跟我们每个人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它不仅会使女人生活变得更好,它同样是使性少数人群、和更多的弱势群体的生活变得更好的一种选择。
作为女性,选择女性的下一步,应该是,作为一个有着基本道德规训的人,我们尊重任何一个在社会中出世的人。
“重要的是我们开始,重要的是我们上路,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们会以不同的方式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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