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非常显眼的病人,胡子和头发都很长,他有时候扎一个发髻。
我表明身份之后,他立即纠正了我:“我并不在医院里,这里是一个监狱。”

我知道不能否定他,否定就会让事情往谁对世界的理解是正确的方向去争论,所以我点头,“你说的对,这是一个监狱。”
“你是因为什么罪名进来的?”
“毁坏公物。”我随口编了一个。
他就咯咯咯咯笑了起来,似乎很轻蔑,我问他道:“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他看着我,笑了起来,慢慢说道:“因为杀人。”
这是我进到这里来,看到的最毛骨悚然的眼神,那确实不是一般病人的眼神。
但我知道他是一个妄想症患者,他声称杀人了,却没有找到任何的证据能证明他的故事,也没有发现尸体。
我还是抛出我的问题,这种问题被称为柔性引导,不尖锐,而是极其细小地指出一点矛盾,来试图让病人意识到自己环境和自己幻想之间的不协调。

“那你为什么会和我关在一起?”我问道。
“因为他们找不到死者,不能给我定罪。”他看着说道,“我不是普通的杀人,我是一个杀手。”
“哦。”
这个命题我还真是没有涉及到过,我就问他:“你是怎么做到的?不过你肯定不会说。”
“其实,告诉你没关系。”他就笑,“反正他们找不到尸体。”
说着,他指了指边上的茶杯。

我去给他倒茶,心想,没疯的时候这个人肯定也是一个讨厌鬼。

他喝着茶,就对我道:“我是靠八字杀人的。”
我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你知道八字吧。”
“我知道,生辰八字。”我说道。
“你的出生年月日时,可以排出天干四个字,地支四个字,解读这八个字,就可以基本看完你的一生。”他说道,“当然也要结合大运和流年,更复杂的还要看到月份。”
“这好比是我命运的密码?”
“不是密码,是档案号,你出生的时候,你的人生剧本已经写好了,放在一个档案柜里,八字就是你剧本的编号。”他喝着茶,“我可以通过这个编号,调取你的人生剧本来看。”
“那相同八字的人,命运岂不是一样?”
“说了是剧本么。”他看着我,“剧本,投资不一样,舞台不一样,演出效果也不一样,观众也会不一样,所以相同八字只是剧本一样,人生是不会一样的,你在大舞台和大街上演,能一样么。”

“哦。那怎么用这个来杀人呢?”

“八字里有一种很特殊的八字,有些人的人生剧本,叫做横死。”他看着我,“这些人,本来就是要死的,我看他们的八字,能知道他们是在哪个月的哪一天死。”
“这么准确?”
“非常准确。”他说道,“我的经验是,最准的是牢狱,然后就是横死。”
“然后呢?”
“横死里面,还有尸骨不存的相,就是最不吉利的八字。”他说道,“就是死了之后,尸体不知道去哪儿了。我看八字的时候,如果看到这种八字,我就记录下来,等到命里他要横死的那一天,我就去找他,然后杀掉他,抛入到河里。”他看着我,“尸体一定是找不到的。”
“你杀了几个?”
“20多个了,但用了很久,这种八字的人不多的。大部分人的八字都很无聊,越是好的八字,越无聊。”
“你为什么要这么干?”我看着他。

“是为了研究。”
“什么意思?”

“因为我不明白八字为什么会那么准确,背后的科学依据是什么。”
“这不是玄学么?”

“玄学只是科学的一种初略的统计学结果。”他说道,“我们无法凭空生出一种学问来,然后让别人相信,八字是古人通过成百万人算命,总结出来的规律,它是一个现象,是数据反推出来的方程,不是在一个小黑屋里自己编出来的。”
“所以,你在找背后的原因。”
“对,我想知道为什么那么准确,而最好的实验的人,就是这些八字极端的人。”他看着我,忽然说道,“你知道我的杀人实验,有什么成果么?”
“什么成果?”
“那些尸体,一个都没有出现过,所有的尸体,被我抛入河中之后都消失了。”他说道,“尸体死了之后就不是人了,他们是物体,也就是说,物理客观世界也要遵循八字的规则。”
“什么意思?”我不得不继续发问。

“如果八字是我们的剧本,那么这个世界就是舞台,我们是上面的演员,如果要这幕戏能按照剧本唱下去,光靠演员熟读剧本是不够的,还需要很多的幕后人员。”他说道。“这个世界,有幕后人员,维持八字的准确性,否则尸体不可能一具都找不着。”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如果是这样,你怎么会来坐牢呢?”我问道,“你应该算到了,你有牢狱之灾,应该能避开。”
“算到了,但是避不开,只能接受自己的剧本。”他看着我,忽然问我道,“你的生辰八字给我看看。”
他看着我,我被他看到毛骨悚然,立即就道:“我生的时候我妈妈没有记住。”

“没关系,我能从你的面相推出一个大概时间,告诉我年月日就行了。”

我看着他,他咧嘴对我笑:“你不是横死命的人,我看脸就知道,你放心,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来问我这些。”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两个人僵持了好久,最后,我落荒而逃。

给菜头上新的
事实证明,大家都爱吃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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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邪


每天的寄语:
很多人要看席梦思谜的后篇,我写好就发上来。
没想到那么人多想知道后篇。

和菜头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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