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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耳朵先生

ID｜huangezishiba
2001年7月，江苏南京。
高考语文考试已经过半。
一间考场里，一个男生正在奋笔疾书。
监考老师反复地出现在男生的座位旁，目光直勾勾地盯在考卷上。
不是因为男生有什么逾矩之举，而是男生妙笔生花。
一篇以文言创作的文章让人眼前一亮。
它就是《赤兔之死》。
当年的高考满分作文。
也是最后一届全国高考统一命题的满文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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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兔之死
　　建安二十六年，公元221年，关羽走麦城，兵败遭擒，拒降，为孙权所害。其坐骑赤兔马为孙权赐予马忠。
　　一日，马忠上表：赤兔马绝食数日，不久将亡。孙权大惊，急访江东名士伯喜。此人乃伯乐之后，人言其精通马语。
　　马忠引伯喜回府，至槽间，但见赤兔马伏于地，哀嘶不止。众人不解，惟伯喜知之。伯喜遣散诸人，抚其背叹道：“昔日曹操做《龟虽寿》，‘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吾深知君念关将军之恩义，欲从之于地下。然当日吕奉先白门楼殒命，亦未见君如此相依，为何今日这等轻生，岂不负君千里之志哉?”
　　赤兔马哀嘶一声，叹道：“予尝闻，‘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今奉遇先生，吾可将肺腑之言相告。吾生于西凉，后为董卓所获，此人飞扬跋扈，杀少帝，卧龙床，实为汉贼，吾深恨之。”
　　伯喜点头，曰：“后闻李儒献计，将君赠予吕布，吕布乃天下第一勇将，众皆言，‘人中吕布，马中赤兔。’想来不负君之志也。”
　　赤兔马叹曰：“公言差矣。吕布此人最是无信，为荣华而杀丁原，为美色而刺董卓，投刘备而夺其徐州，结袁术而斩其婚使。‘人无信不立’，与此等无诚信之人齐名，实为吾平生之大耻！后吾归于曹操，其手下虽猛将如云，却无人可称英雄。吾恐今生之辱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后曹操将吾赠予关将军，吾曾于虎牢关前见其勇武，白门楼上见其恩义，仰慕已久。关将军见吾亦大喜，拜谢曹操。操问何故如此，关将军答曰：‘吾知此马日行千里，今幸得之，他日若知兄长下落，可一日而得见矣。’其人诚信如此。常言道：‘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质高。’吾敢不以死相报乎?”
　　伯喜闻之，叹曰：“人皆言关将军乃诚信之士，今日所闻，果真如此。”
　　赤兔马泣曰：“吾常闻不食周粟之伯夷、叔齐之高义。玉可碎而不可损其白，竹可破而不可毁其节。士为知己而死，人因诚信而存，吾安肯食吴粟而苟活于世间?”言罢，伏地而亡。
　　伯喜放声痛哭，曰：“物犹如此，人何以堪?”后奏于孙权。权闻之亦泣：“吾不知云长诚信如此，今忠义之士为吾所害，吾何面目见天下苍生?”
　　后孙权传旨，将关羽父子并赤兔马厚葬。
凭借此文，19岁的蒋昕捷登上《人民日报》，成为一个时代创新的符号。
虽然当年他的高考成绩不是很理想，南京师范大学还是将其破格录取。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无数后来者纷纷效仿，考场上不仅出现古文写作，连甲骨文也出现过，虽鲜有一文成名者，但影响力绵延至今。
可每当有人问起蒋昕捷：“你当年是怎么想起来用文言写作文的？”
他不仅没有半点自傲，反而多了几分语重心长。
“其实每当压力大的时候，我都会梦见高考前的那个下午，那个梦是黑的，惊觉很多书还没有念，很多题没有做完。
那一刻，非常懊悔，又无能为力。但一篇高考作文从某种程度上确实改变了我的人生。”
这不是一个天才少年的故事。
那篇《赤兔之死》，与其说是人生开挂，不如说是蓄谋已久。
蒋昕捷是理科生，可他从小就喜欢阅读古典小说。
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倒背如流。
隋唐演义十三条好汉，甚至连他们的兵器重量，都滚瓜烂熟。
就连《古文观止》中的很多文章，也是信手拈来。
……
在老师、同学眼中，蒋昕捷属于不务正业。
他时常被数落：“背这些有什么用，考试又不考。”
可蒋昕捷就像被勾了魂似的，越来越沉迷。
高考那天，当他浏览完试卷，看到阅读理解“紫燕跃武，赤兔越空”中“赤兔”两个字时，没来由得心生亲切。
《三国演义》的诸多故事，自然而然地在笔尖流淌出来。
考完试后，蒋昕捷冲进书店，报复性消费似的，一口气买了十几本明清小说。
那些“无用”的东西，在那个夏天，不经意间撬动了一个19岁少年的命运。
01

《赤兔之死》到底有多火？
直到现在，《中国日报》在做“高考40年之‘最’大盘点”时，《赤兔之死》还是那篇最有名的高考作文。
当年的报道更是铺天盖地。
如此多的赞誉，扑面而来。
对一个刚刚毕业的高中生来说，并非一件好事。
更别说当年蒋昕捷背负着“自主招生试点”、“特招”、“降分录取”等标签进入大学。
无数目光审视着他，他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无限放大，甚至有好事者还会琢磨着“伤仲永”的故事等待着他。
可这些信息仿佛都被蒋昕捷屏蔽了，那个19岁的少年清醒得可怕。
那年《哈利波特》很火，他拿哈利波特自比：
“进这个学校之前，大家其实都知道你了，然后他们会对你有各种想象，各种期待，但可能你其实很锉，你比如说这个黑魔法防御他也不行，这个植物学药学也不行，他最多就是骑扫帚，骑的比别人好一点，其实我当时就是这么一个状态。”
每每有媒体让他传授高考的写作经验，他总是非常慎重地告诫学弟学妹们，不要轻易模仿，要发挥自己的特长。
“因为一篇作文被报道，被破格录取，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自我发现的过程。”
大学里，他弃理从文，学习新闻。
旁人的非议没有将其压倒，外界的期待也没有让他束手束脚。
他把自己当作一个最普通的学生，专注自己喜欢的领域，默默地生长着。
02
此后，当我们再次听到蒋昕捷这个名字时。
他已经是《中国青年报》的记者，并且再度因为一篇文章轰动全国。
2010年3月17日，蒋昕捷在《中国青年报》上发表《围剿地沟油》一文。
文章详细揭露了地沟油如何出现在我们的餐桌上，并且对我们的身体造成危害的。
其中还引用了武汉工业学院食品科学与工程学何东平教授爆料的一组数据：
“目前我国每年返回餐桌的地沟油有200万~300万吨。而中国人一年的动、植物油消费总量大约是2250万吨。也就是说，按照比例，你吃10顿饭，可能有1顿碰上的就是地沟油。”
此文一出，引起轩然大波。
在报道见报第二天，何东平教授就召开新闻发布会，否认了自己的说法。
舆论汹涌之下，蒋昕捷一时腹背受敌。
只是有些人似乎忘记了这个名叫蒋昕捷的青年记者，曾经在年少时写过的那句话：
“玉可碎而不可损其白，竹可破而不可毁其节。”
几天后，一篇名为《是什么让揭开地沟油“盖子”的教授改口》的文章彻底击碎了一些人的幻想。
蒋昕捷不仅没有任何的屈服，反而言辞更为恳切地说道：
“一篇科普报道得到如此关注，皆因其背后存在着广泛的民意基础，即公众对食品安全的担忧。看看这一周以来各地媒体的报道吧:
在西安，正在熬炼废弃油的连锁火锅店被突击检查的药监部门现场查获；在济南，电视台记者跟拍到不法商贩打捞地沟油的画面；在深圳，荔枝林里隐匿的无证养猪场还在偷炼贩卖潲水油……
这些发生在你我身边的事实难道还不够有力，还需要在那个冰冷的数字上纠缠吗？”
与此同时，央视《新闻1+1》还对此作了专门报道。
一时间，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地沟油从业者们哀鸿遍野，全国上下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打击地沟油行动。
在《鲁豫有约》的专访中，鲁豫问蒋昕捷：
“现在你做一些这样的跟食品安全有关的一些，调查报道的工作，有没有一些危险性在里边？”
蒋昕捷一笑而过：
“你现在查《赤兔之死》之外，那个词条还有蒋昕捷之死。”
想起那段经典问答：
“大圣，此去欲何？”
“踏南天，碎凌霄。”
“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
事后有人评论：
“这是我见过的最有出息，最有社会责任感的高考满分作文获得者。”
但是，我更想说：
9年前，一个19岁少年在高考考场上写下：
“士为知己而死，人因诚信而存，吾安肯食吴粟而苟活于世间？”
9年后，他给了自己一个最完美的答案。
03
如今，距离那篇《赤兔之死》的问世，已经过去了21年。
蒋昕捷的身份也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转变。
在媒体深耕多年后，蒋昕捷开始转型。
2016年，蒋昕捷担任了天猫的公关总监。
两年后，他成为了天猫双11发言人。
最新一次的公开亮相中，他的头衔又变成银泰商业助理总裁。
原来，优秀的人在哪里都会变得优秀。
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我们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达到蒋昕捷这样的成就。
甚至连自己该走怎样一条路，都还在摸索之中。
但是，看完这个高考满分作文作者的故事，我们至少可以领悟一句非常实用的话：
“凡事尽力而为，然后顺其自然。”
无论是当初阅读古典文学，还是之后成为一名享誉全国的调查记者，乃至在商界叱咤风云，蒋昕捷都经过漫长的沉淀。
在别人看来的笔下风雷起，蒋昕捷只觉得自己只是在熟悉的语言环境中，找到了一个好故事。
“像《三国演义》、《水浒》这类的古典名著，好多段落我到现在很多都能背出来。在读那些文章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告诉你，你十年以后你去参加高考，以这样的形式写一篇作文，可以破格录取……”
而关于那篇石破天惊的地沟油调查，他从实习开始起，就在食品安全领域沉浸了将近10年。
凡是尽力而为，因为能力决定了下限。
然后顺其自然，因为机遇决定了上限。
最后和大家分享一段蒋昕捷在《被阅读改变的人生》中的自白：
“平行宇宙里一定存在另一个我。因为试卷上没有画一匹马，没有提到赤兔，没有写出满分作文，没有被破格录取。他现在干什么呢？是一个蹩脚的程序员还是在中关村卖电脑？

我只能确定，他是IT界里最酷爱古典文学的人之一。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过得也挺好。”
参考资料：
凤凰卫视：《高考满分作文作者蒋昕捷 十年后的今天被批失败中的失败》
中国日报：《高考40年之“最”大盘点，总有一个能勾起你的回忆！》
蒋昕捷：《被阅读改变的人生》
关于作者：大家好，我是王耳朵，上不知天文，下不知地理，中间略懂点人生歪理。关注【王耳朵先生】（ID：huangezishiba），一个路见不平，就忍不住一声吼的中年b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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