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非马写在前面 
有些朋友可能已经发现了,我最近和三位定居伦敦的好朋友新做了一个life style的号——最好的时光FM。今天就给大家介绍下主理人之一安止在英国的美居,以及,她收藏老物件的故事。
安止拿了中央圣马丁的文化批评与策展硕士和苏富比艺术学院的艺术商业硕士。目前PhD在读,方向为数字艺术(GAN)与策展理论。而她的家,也非常有艺术范儿。
她在伦敦有处公寓,在伦敦周边乡下还有一处house。收藏老物件是她来英国后发展的新爱好,“在信息过载的数字化时代,那些老物件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慰藉:可以实际触摸到的粗粝质感,自带旧时光的神秘光环。”
她喜欢把老物件跟新物件混搭在一起,打造属于自己的、独一份的风格。她说,这种“独一份”的满足感,让她多了点对这个花花世界掏心掏肺的底气。
Look~
 01
  伦敦公寓
木心在《素履之往》里说:凡为物质世界的豪华威严所震慑者,必是精神世界的陌路人。
这话本来是没毛病的,但如果他老先生经历过疫情和封城,可能想法会有变。如果限制肉身的这个物理空间美一点,目光所及之处赏心悦目,精神上总是多一点慰藉的。
我很幸运,在伦敦封城前的五个月搬进了现在这个公寓。
五个月的时间足够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把房子装饰一遍。
上图:客厅;左图:以前装老烟枪的小匣子改成了灯柜;右图:封城期间的餐桌
都说人是环境的产物,在英国生活了三年,很多审美认知被重塑,最大的两个变化就是爱上收藏老物件,以及跨时代混搭风。

我的艺术品小收藏
我们写论文的时候,总是讲究先盘一遍史上的咖们都创建过什么理论,然后再献上自己的观点。装饰风格也一样,作为当代人的好处就是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一眼回望几千年的历史。
英国,由从来没断过档的贵族阶层引领美学风潮好几百年,又全民恋旧,从生活里找点历史上的美学灵感简直信手拈来。
英国人家里的装饰风格多是满满的旧时光:爷爷的二战军功章,奶奶的水晶杯,比自己岁数大好几轮的老家具。
竟然还在好几个年轻人家里看见过黑胶唱片机,并且还在积极买入新的唱片,很多乐队会在发行数字版的同时发行一张黑胶唱片。(黑色赛璐珞质地的密纹唱片据说是最接近原声不失真的音乐载体,而且保存寿命很长。)
朋友家堆的满地的唱片
来自一切都是崭新的国度的我很被这些旧时光气质吸引,也很后悔没从爷爷奶奶那继承点老物件。

只能自主打造旧时光角,淘了一个1960年产的MCM老唱片柜,一盏1920年的老台灯,一个18世纪法国黄铜小相框。配一个节能灯泡,只要在家就把灯开着,看书写字跟朋友聊天的时候都偶尔抬头望一眼,就觉得被温柔包围。
(注:MCM指 Middle Century Modern :特指20世纪中业由美国发起的一个设计流派,主打北欧式简约现代风格,主要代表有法国建筑师Le Corbusier,美国建筑师、室内设计师Florence Knoll)
02
老灯和Georgian Regency
所有的老物件里,老灯绝对是我最爱的单品。
比如这个网淘的1950年产的水晶台灯。是那种浮夸的 Hollywood Regency(好莱坞摄政)风格,但是经历了70年时间的洗礼,白色大理石的基座颜色变得暗淡,黄铜的灯柱也多了包浆感,水晶玻璃的灯体也不那么晶莹剔透了,但这些磨损的痕迹反而给那种奢华浮夸降了温,多了一点旧时光的老钱气质。

好莱坞摄政风老灯
好莱坞摄政风是20世纪初美国流行的一种建筑和装饰风格。
灵感源于英国19世纪乔治摄政时期上流社会推崇的一种Mini-Renaissance(小文艺复兴):一种兼具古希腊罗马和东方元素的新古典主义风格。摄政时期是英国乔治四世在正式继位之前,替在体弱多病的老爸乔治三世摄政。
乔治四世 by Richard Cosway, c. 1780–82
乔治四世本人是个文艺青年,喜欢建筑和艺术,资助了很多艺术家和建筑师,有点像英格兰版的美第奇家族。他委托当时很有名的John Nash设计布莱顿皇家别墅,改造白金汉宫,让Jeffry Wyatville重新设计温莎堡。
总之,十年的摄政,这位文青在政治经济上没什么建树,但是在文化艺术方面贡献非凡。
乔治时期的建筑集中在伦敦市中心Covent Garden,Bloomsbury,摄政公园一带,到今天也算是地标性的建筑群。
特点是装饰性细节丰富,半圆的拱雕,狭长的落地大窗,铁艺,唐宁街10号就是个典型的乔治时期建筑(但是据说施工质量比较差,碰上一个无良开发商)
到了1930年代好莱坞的黄金时代,咖们的日子过的奢华,再加上当时电影技术还不能很好的还原场景色彩,所以布景用色普遍鲜艳夸张。
但是整体的美学风格还是建立在英国乔治摄政风的基础上,材料都用那些能凸显奢华气质的水晶、丝绒、黄铜和大理石,但是设计体量比较轻,淡化了摄政风格里的厚重感,融合art deco的元素,多了很多现代的感觉。
03
乡村小拍和烛台
除了在网上淘老物件,有时候还去一些小型拍卖会。以前在苏富比读书的时候,经常有机会去围观苏富比拍卖行的现场,气氛热烈而b格满满,但感觉跟我不太相关,毕竟…都不便宜。
第一次真正参与拍卖还是一个朋友带我去了林肯郡Stamford的乡村小拍卖会。


跟那些动辄百万千万上亿的大行豪拍比起来,这种接地气的乡村小拍才是英国主流,都是街坊邻居祖上留下的古董老物件,起拍价不高,举一下小牌儿也不会心惊肉跳。
旁边还有织毛衣的老太太笑眯眯地围观,气氛一片祥和。拍卖师也没有那些大行拍卖师的拿腔拿调,都十分接地气,语速跟我朝报菜名有一拼,因为一天要拍掉上百件拍品。
我最后拍了两对Royal Worcester 1890年的烛台。回家又深扒了一下英国历史最悠久的两大瓷器制造商Royal Worcester和Royal Crown Derby在维多利亚盛世和我大清朝外销瓷的恩怨情仇,被震碎的灵魂带着民族自豪感又缓缓附体。

                 Worcester 1890年产烛台
烛台对我来说是一个新概念,以前在中国,不玩这种浪漫,但是来了以后发现大家用蜡烛渲染气氛非常普遍,我也就入乡随俗了。
疫情封城那阵儿,仪式感已经不够用了,直接上了仪仗队。把餐桌搞成下图那样,天天跟bubble mate在这个氛围里用餐,能不能去外面下馆子也没那么重要了。
封城生活需要仪仗队
04
极简和极繁
气质奢华的水晶老灯和阿拉伯风烛台原本不是我的风格。以前喜欢极简,因为我妈是个储物狂,我独立生活以后,几乎是报复性极简,一贯的原则是应扔尽扔。

但在英国学了一遍艺术史之后,感受到极繁和极简的辩证关系。
极繁主义从巴洛克、洛可可时代就初见端倪,那时候的贵族生活奢华、繁复、浓烈,对宫廷画师的要求就是:“尊重事实”,应画尽画。
从现代艺术以后,艺术家们摒弃了纯粹的视觉效果,转而追求思想和概念。极简主义是二战后60年代从美国兴起的一个艺术流派,以挑战抽象表现主义而发展到反向的极至。
Untitled, Donald Judd,1967
如果说哲学是当代艺术的思想之母,那时尚圈和设计界就是艺术的脑残粉。

脑残粉们从艺术里获得灵感,再把灵感变现。迫于业绩指标,粉们需要绞尽脑汁创造各种名词/概念,引领潮流,鼓励消费。本质嘛,就是繁和简的轮回。
众所周知的“Less is more”(少即是多)出自德国建筑师Mies van der Rohe,强调简约功能之美。美国建筑师Robert Venturi随后提出“Less is a bore”(少就是乏味):赞成凌乱的活力,而非清晰的统一。
美国的家居老牌MACKENZIE-CHILDS,又繁又贵

很难说谁更高明一些,但是有一点很明确:极繁主义要远比极简主义更考验审美。
换句话说,极繁主义更误入歧途,插播个段子举例说明:
去年Boris Johnson给自己在唐宁街10号的住所装修的时候闹了个大风波,先是装修严重超预算,且装修款来路不明,然后是首相第N任娇妻Carrie Symonds 嫌弃前任住户梅姨的装修品味,吐槽金句被八卦媒体爆出:梅姨的品味是John Lewis nightmare(约翰路易斯噩梦)。
约翰路易斯是腐国的一个老牌连锁百货商店,虽然选品比较大众,但胜在品质可靠,价格合理,是腐国中产扫货首选。这一句Nightmare(噩梦)冲击了好大一波群众的小心灵。
显然约翰路易斯的‘可靠’和‘合理’入不了首相娇妻的法眼,于是娇妻雇了Lulu Lytle亲自操刀,对唐宁街10号大张旗鼓的改造了一下。
1
Lulu Lytle版的极繁主义
Lulu Lytle是英国贵圈挺有名的室内设计师,以贵和极繁主义出名,具体风格呢,金融时报一个毒舌专栏作家Edwin Heathcote 为此专门写了篇文章,对其风格做了一个“学术性”总结:
杂糅了英式乡村豪宅风、帝国主义殖民风、腐国民俗风,是William Morris的跑偏模仿,充斥着矫揉造作的人工雕琢,神秘的东方主义,还有眼花缭乱布艺风、印度莫卧儿王朝土豪极繁主义。注:William Morris在英国是一个老少皆知的维多利亚时期的设计师和延续至今的墙纸品牌商)。
2
Lulu Lytle
总之,风格比较一言难尽。喜欢的很喜欢,不喜欢的也很是看不上。
05
跨时代的混搭
以前,我还会在保守和突破、繁和简之间纠结,现在却觉得这种纠结毫无意义,因为我终于悟到极简和极繁,就都还...蛮辛苦的:极简是一种拧巴,极繁是一种用力过猛。
平衡、舒服才是正经事。打造属于、且仅属于自己的生活,让爱辛苦的人去辛苦吧。
于是开始尝试跨时代混搭,老物件配新物件:
在公寓一进门的走道里,我摆了一个法国路易十四风格的桌子,(卖家很诚实地告知年代不详),配了一个1950年产的意大利黄铜Chiavari 椅子。Chiavari 椅子最早产于19世纪在意大利热亚那附近的小镇Chiavari,不过以前用的樱桃木,到20世纪初,设计改良成黄铜,配上丝绒面料,美的不忍心坐。
墙上挂的是新西兰女艺术家Kate Alterio的作品,乍一看有点像Damian Hurst的彩色波点系列,但是Kate用的是300多个彩色金属柱组成的一个圆柱矩阵,题目叫Beneath we dance together(天空下我们一起跳舞)。
旁边放了我的滑雪板,红色的板底非常跳脱,配上桌子上那个1950年的德国巴伐利亚质朴粗粝风的台灯,几个跨年代的东西混搭在一起,既不繁,也不简,但很有一种奇特的和谐感。
走廊的跨时代混搭
疫情的后半段,我住到了乡下,毕竟有个花园有利于身心健康。房子始建于1920年,2018年翻修改建。所以是一种新旧混搭的建筑风格.
乡下的房子
我配了一个老壁炉,墙上挂了泰国艺术家Ta Byrne的超现实,餐桌上是一个100多岁的老灯,这个反差还算低调。
乡下房子里的混搭
06
老物件链接的过去与现在
人类学里有一种分析法叫Material Semiotics(物质符号分析法),指物件在社会构建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因为物件们除了自身的功能性,还有象征和意义,这些功能性和象征意义跟人类行为紧密交织在一起,还会随着时间和空间的变化而变化。

我的老灯们
在旧时光里沁润过的老物件,带着过去的故事,穿梭于不同的时空,每一个拥有过他们的人,想象它们的过去的同时又附上自己的故事。
赫拉利说人类文明相对于其它物种的根本区别就是人能虚构/相信故事:爱、信仰、人权、国家、公民这些都是想象的概念。
这些想象的概念有时候又被具化到某些物体上。如果说语言是抽象的象征符号,那物件就是具体的象征媒介。也许潜意识里,我把老物件看成是我跟这个世界的过去的连接吧。
英国LOCKDOWN结束后,我又住回了伦敦市区,终究还是喜欢伦敦这个花花世界的喧喧嚷嚷。每每打望家里那些我用心打造的角落,心里就升起一种愉悦的满足感,这种满足感让我多了点这个花花世界掏心掏肺的底气。
安止:  艺术评论人。中央圣马丁的文化批评与策展硕士,苏富比艺术学院的艺术商业硕士。目前PhD在读,方向为数字艺术(GAN)与策展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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