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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来源:亚当斯密经济学(刘胜军微财经出品)
文/刘胜军

俄乌战争,从一开始就是一盘复杂的大棋。
一方是俄罗斯,另一方面是乌克兰和背后的欧美。
这场战争从两条战线同时开打:
战线1: 军事。由于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国力日衰,经济总量低于广东省,影响了其军事更新换代和技术研发的能力;另一方面,乌克兰则得到了源自欧美的先进武器和金钱。这样一来,俄乌双方在战场上暂时陷入了胶着状态。对俄罗斯而言,如何吓阻欧美停止援助乌克兰是关键,俄罗斯已发出了予以报复的威胁,但尚未针对欧美采取军事行动。
战线2: 经济。拜登之所以第一时间就宣布不派兵参战,有两个考虑:一是避免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二是自信可以通过经济金融战逼俄罗斯就范。因此,欧美对俄罗斯发起了包括swift清算和冻结外汇储备在内的极限制裁。
欧美的算计不可谓不精明:不战而屈人之兵。有些中国古代“围而不攻”的味道。
然而,问题并非如欧美想得那么简单:1)欧洲在能源上严重依赖俄罗斯;2)俄罗斯和乌克兰占全球小麦供应的近三分之一,俄罗斯也是全球重要的化肥出口国,乌克兰是玉米和葵花籽油的主要出口国。3)俄罗斯地大物博,纵深极为广阔,是打持久战的理想条件;4)大部分国家并不愿意随欧美“起舞”:大部分国家不愿意选边站,拒绝谴责或制裁俄罗斯。全球78亿人口里面,只有西方阵营的11亿人在制裁俄罗斯。最典型的就是印度。虽然美国这些年来通过“美日印澳”四边框架极力拉拢印度,印度莫迪一直脚踩两只船。3月,印度购买超过1000万桶俄罗斯的原油,是2021年同期的4倍,招致美国政府警告。
红色为制裁俄罗斯的国家
因此,现在的局面,好比两个人打架,都掐住了对方的脖子,就看谁能撑得久:
  • 欧美在金融、贸易、技术上卡住了俄罗斯的脖子
  • 俄罗斯在粮食、能源上卡住了欧美的脖子
从2月24日发起行动至今已3个月。先看看俄罗斯的情况,比预想的要好
• 制裁之初,俄罗斯卢布暴跌,股票交易所暂停交易,央行被迫加息,似乎狼狈不堪。但随后俄罗斯出了一个“奇招”奏效:不友好国家必须以卢布购买俄罗斯能源。这样一来,对卢布汇率起到了很大支撑作用。
俄央行利率一度飙升到20%
• 俄罗斯致力于优先发展与邻国的关系,欧亚经济联盟内部(俄罗斯、哈萨克斯坦、白俄罗斯、吉尔吉斯斯坦和亚美尼亚)的贸易本币结算率已经达到了75%左右,在相当程度上化解了美元制裁。
• 据Dow Jones Market Data分析,卢布成为今年迄今兑美元表现第二好的货币,仅次于巴西雷亚尔。卢布兑美元在2022年已累计上涨了16%,与三个月前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所触及的底部相比,卢布已飙升了近150%。
美元兑卢布汇率
• 根据俄罗斯财政部的统计,俄罗斯前四个月的财政预算盈余2.7万亿卢布,比上个月的2.4万亿又增加了3000亿。
与此同时,俄罗斯国内也基本稳定,没有出现经济金融的混乱。可以说,金融战这一“凶险之局”已被俄罗斯基本化解。
俄罗斯股市

再看看欧美的情况。
在俄罗斯的“能源+粮食”反击之下,欧美面临多重难题:
• 物价飞涨,通货膨胀创40年来新高,通胀直接冲击普通民众生活和经济社会稳定;
美国通胀
• 不巧的是,自2008年以来由于美联储一轮轮的放水,美国资产价格泡沫越吹越大,已是“高处不胜寒”。这样一来,美联储陷入了两难不加息,则通胀失控;加息,则资产泡沫崩盘、经济衰退;
哈佛前校长、美国前财长萨默斯指出:“20世纪60年代,政府实施的过度刺激政策加剧了通胀,欧佩克的成立加剧了这一问题。我们现在的处境也类似,过度刺激的政策与俄乌冲突两个因素结合在一起。在过去出现当下这样的情况时,没有‘软着陆’的例子。”
美联储加息面临两难

• 自俄乌军事冲突爆发以来,已有超过 200 万人逃往欧盟,绝大多数人涌向欧盟东部国家。目前抵达波兰的约 140 万人将在边境 “创建该国第二大城市”,可能不久会超过最大城市华沙。乌克兰逃离到德国的难民已超过70万。如此庞大的难民队伍,会给当地人的生活与社会管理带来很大冲击。美国曾承诺接收10万乌克兰难民,但3月份仅有不足百人通过审核入境美国,大量乌克兰人滞留墨西哥与美国边界地带。

欧美如何破解被俄罗斯卡脖子?先看一组粮食数据:
• 俄罗斯是全球规模最大的小麦出口国,占全球贸易量的20%左右,乌克兰占10%左右,二者加在一起占30%两国玉米出口占全球贸易量的近20%。
• 俄乌冲突爆发之前,乌克兰每月出口多达600万吨小麦、大麦和玉米,但3月和4月的出口量分别暴跌至30和110万吨。
• 俄乌战争引发羊群效应“民以食为天”,所有国家都会本能地选择自保。截至2022年5月中旬,全球实施粮食出口禁令的国家约有20个,包括俄罗斯、阿尔及利亚、印度、印尼、伊朗、土耳其、乌克兰、塞尔维亚、突尼斯、科威特、阿根廷、埃及、哈萨克斯坦等。这样一来,供求关系会进一步失衡。
小麦国际市场价格
所以,普京在和意大利、法国、德国领导人通话时表示:
• 俄罗斯愿意通过出口粮食和化肥为克服粮食危机做出重要贡献,前提是解除西方出于政治目的实施的限制措施。
对于普京的调侃,爱沙尼亚议会外交事务委员会主席米克尔森借用了马克龙以前用来描述北约(NATO)的一个短语问道:
• 法国和德国领导人的行动是不是说明他们已经“脑死亡”?
再看能源数据:
• 俄罗斯是全球第一大天然气出口国和第二大石油出口国(仅次于沙特);2020年出口量分别为2381亿立方米和743万桶/日,全球占比分别是25.3%和11.4%。
• 2021年欧洲的能源进口中,45%的天然气、27%的原油、46%的煤炭来自俄罗斯供应。
• 欧洲居民能源消费占个人消费支出比重超过10%,而美国低于3%。
• 俄乌战争爆发后,俄罗斯已经对波兰、保加利亚、芬兰先后实施“断气”行为。当然,现在天气暖和,断气威胁不大,不排除俄罗斯在进入冬季后对更多国家采取“断气制裁”。
欧美当然也采取了措施应对:
• 3月8日,欧盟发布能源独立计划REPowerEU,宣布将于2022年把从俄罗斯进口的天然气减少三分之二,并在2030年前结束对俄罗斯天然气供应的依赖。欧盟宣布将加大储气建设,2022年投资规模预计将达700亿欧元,远超过去10年均值的120亿欧元。
• 欧盟宣布将从美国等经济体加大LNG(液化天然气)进口规模。俄乌冲突升级前,欧盟40%的天然气供应依赖俄罗斯,这一比例现下降到大约26%,计划到年底降至13%。
• 欧美国家释放战略石油储备,三轮下来,西方国家释储总规模超过3.02亿桶。
这些措施虽然可以发挥一定作用,但效果差强人意:
• 欧盟如果采购美国天然气,必须是LNG(液化天然气)。不同于管道气,LNG在使用过程中需要大量的基础设施投资。目前来看,欧盟内部的LNG基础设施分布不均衡,调配困难。
• 2016年形成的“欧佩克+”机制,在能源市场拥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监督委员会实行双主席国制,现任主席国为沙特和俄罗斯。俄罗斯在“欧佩克+”中的地位,与它在联合国安理会中的常任理事国地位有相似之处。3月31日第27届“欧佩克+”部长级会议再次拒绝了美国等国加快增产的要求。
• 由于每个国家对俄罗斯能源依赖度不一样,欧洲各国内部各怀心思。欧盟各国大使5月29日在布鲁塞尔开会,未能就针对莫斯科最新一揽子制裁达成一致,其中停止进口俄罗斯石油的计划数周来一直受到匈牙利的阻止。德国经济部长警告称,欧洲在制裁俄罗斯问题上的团结“开始瓦解”。
所以,欧洲虽然决心要摆脱俄罗斯卡脖子,但需要时间。2022年的冬天将是欧洲最冷的冬天:
• 3月7日,德国总理朔尔茨表示,尽管俄罗斯在乌克兰展开军事行动,德国仍将继续从俄罗斯购买天然气、石油和煤炭等。3月25日,德国副总理兼经济部长哈贝克转而表示,德国将尽快减少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到2022年年中,德国从俄罗斯的石油进口量预计将减少一半,并在年底之前停止进口。德国计划到2024年彻底摆脱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
几点结论:
第一,在双方互相卡脖子的情况下,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所以接下来比拼的是耐力。从历史上看,俄罗斯更善于打持久战:由于俄罗斯的国土面积、历史上遭遇过的痛苦,预计俄罗斯更能忍耐。
普京上台前俄罗斯通胀率超过100%
第二,一些对国际市场依赖度较高的小国,可能率先倒下。斯里兰卡、巴基斯坦、秘鲁的政局动荡,即为开端。
斯里兰卡动荡
第三,一些国家可能渔翁得利,例如印度抓住机会大买俄罗斯石油。
第四,由于俄罗斯地大物博,以初级产品出口为主,反而成为短期受益者。但如果欧洲借此机会彻底摆脱俄罗斯能源,则中长期对俄罗斯是不小的打击。
第五,无论欧美采取什么措施,只要战争不停,能源和粮食价格继续上涨仍是大概率事件,这意味着通胀压力仍将持续,这是对欧美最大的挑战。
第六,不排除俄罗斯今年冬天对欧洲国家进行“气制裁”。
第六,局势的演变,一要看战场形势,二要看各国如何驾驭国内局势,避免后院起火。
第七,在一方hold不住的情况下,可能被迫孤注一掷,导致战争升级和扩大化(避免第三次世界大战的“芒格建议”
第八,俄乌战争的次生效应(通胀、难民、金融动荡)将对欧洲和美国的大选产生重大影响,从而改变这些国家的政治格局,进而导致长期影响。
最近,在达沃斯论坛,百岁老人基辛格语重心长告诫西方国家和乌克兰领导人:
• 乌克兰本应是欧洲与俄罗斯之间的桥梁,但现在,随着关系的重塑,我们可能会进入一个重新划分边界、俄罗斯完全被孤立的空间。在过去的400年内,俄罗斯一直是欧洲的重要组成部分,并且在许多关键时期内,一直是欧洲力量平衡的保障者,然而目前俄罗斯可能完全疏远欧洲,并在其他地方寻求永久联盟,这可能导致类似冷战的外交距离,这将使我们倒退几十年旋转的“中美俄三角”与美国的颠覆性战略失误。不要企图拉长俄乌战事,西方国家领导人应说服乌克兰接受与俄罗斯展开谈判,即使谈判的条件达不到它想要为结束这场战争而实现的目标。希望乌克兰人能够“将他们所表现出来的英雄主义与智慧相结合”,明智地处理这场危机。乌克兰的适当角色是成为一个中立国家,而不是寻求在欧洲与俄罗斯的冲突中成为欧洲的前线(犹太人泽连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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