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全还是兴全吗?
古希腊哲学家普鲁塔克曾提出一个著名悖论:如果忒修斯号船上的木头被逐渐替换,当所有木头全部更换后,这艘船还是原来的忒修斯号吗?
2017年,兴证全球基金管理有限公司(下称:兴全)首任总经理杨东宣布离开,庄园芳接任总经理一职。新旧的更迭,无声的变革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早期的兴全,走的是精品路线:虽然发行的基金产品数量最少,但投研实力一直保持在行业的顶端。
彼时同业争相发行新品、做大规模,但兴全依然坚守原则,保持着一年“只发行一两只、不超过三只产品”的速度,兴全也因此一度被业内视为“乌托邦式”的存在。
随着新领导的上任,兴全开始追求规模效应,与之形成反差的是早期投研核心团队成员相继离开,业绩、踏空、踩雷更是成为了近年来围绕兴全的关键词。
业绩、踏空、踩雷
2022年的开年,对于大多数投资者来说并不友好。
虽然在经历了2021年公募历史性的“超级大年”之后,不少市场人士都普遍降低了2022年的预期,然而开年后A股市场的表现还是让人大跌眼镜。
截至5月20日,沪深300年内跌幅达到了17.46%。
兴全旗下5只百亿混合型基金不仅全部跑输沪深300,而且在同类排名中相对靠后。
来源:天天基金网
这其中固然有行情因素,但在相对分散的持仓之下,跌幅仍然超过沪深300,那么问题大概率是出在选股上。
从基金一季报数据上看,在上述5只基金的前十持仓中,仅梅花生物(600873.SH)、特变电工(600089.SH)、保利发展(600048.SH)、德方纳米(300769.SZ)四只股票年内实现了上涨,其余股票悉数下跌。其中,闻泰科技(600745.SH)、三安光电(600703.SH)两只股票的跌幅更是超过了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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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以今年的时间维度去看待兴全投研的问题过于短视,我们不妨将时间周期拉长一些。
从2020下半年逐步走强到2021年全面爆发,新能源板块持续的上涨行情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期。宁德时代(300750.SZ)更是在2021年第三季度超越贵州茅台(600519.SH),成为公募基金头号重仓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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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兴全的参与感极弱,旗下各基金合计持有宁德时代最多的时候,也只是占了兴全总持仓的0.44%,基本算是踏空了这波行情。
早在2018年第五届中国机构者投资者峰会暨基金业20周年论坛上,时任兴全副总经理的董承非曾表示:兴全对新能源汽车的研究和投资做得比较早,并且自己也买了一个小电动车,开了三四年,亲身体验新能源汽车方面的一些进展。
不过,从2021年参与新能源行情的力度上看,兴全在新能源的研究深度上还远远不够。
类似的情况,也发生在光伏板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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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下半年,兴全旗下各基金开始买入隆基绿能(601012.SH),到2018年四季度,该股占兴全总持仓的比例已经达到了2.26%。
伴随着股价的进一步上涨,兴全开始逐步减仓,到2020年四季度,兴全持有隆基绿能的比例已经降到了0.46%。这期间隆基绿能股价涨幅超过8倍,兴全获利不菲。
2021年光伏板块再度爆发,而兴全持仓中的隆基绿能已所剩不多。到2021年四季度,隆基绿能占兴全总持仓的比例仅有0.01%,兴全与光伏行情失之交臂。
如果说踏空只是暴露了兴全投研问题的A面,那么连续踩雷则体现的是B面,我们把时间拨回到2018年。
那一年,兴全先后遭遇黄河旋风(600172.SH)、退市吉恩(600432.SH)、白云机场(600004.SH)、东江环保(002672.SZ)、中兴通讯(000063.SZ)、领益智造(002600.SZ)等个股的黑天鹅事件。后来,因违规被动“举牌”,踩雷金龙机电(300032.SZ)。
2019年初,兴全又相继踩雷康得退(002450.SZ)和三安光电。可以说,近年来稍微有些响动的“雷”,兴全几乎踩了个遍。
曾经的“业界良心”
现在兴全给人的印象和早期风格并不相同,曾在2007年和2015年牛市时,向基民明确发出泡沫警示、被誉为“业界良心”的兴全不再频频发声。
2003年9月,为了跟上公募基金的风口,兴业证券(601377.SH)决定让时任公司自营部总经理的杨东来筹建兴全。
虽然彼时的杨东仅有33岁,但是他早已在过去十年的投资生涯里证明了自己:1992至2001年间,兴业证券自营部创造了无一年亏损的辉煌记录。
但筹建新公司和投资是两回事,当时的兴业证券所能提供的资源极为有限,杨东只能自己想办法。
他先是找到了自己同济运筹专业的学弟——杜昌勇,后又从外部挖来了时任上海中技投顾的副总经理王晓明。兴全最初的“铁三角”,就这样形成了。
但这么少的人,做基金公司还是有难度的。于是,杨东又从学校里找来了几个应届生,其中,就有上交的湖南小伙——董承非。“铁三角”加几个应届生,构成了兴全最初的团队。
人员齐备后,兴全开始计划着在2004年发行自己的第一只基金。
当时的情况是,虽然大盘经历了从2013年末到2014年初的一波反弹,并一度触及阶段高点1783点,但是否还会继续反弹,谁的心里都没数。如果继续反弹,肯定该发一只股票型基金;但如果下跌,应该发一只货币型基金。
杨东和杜昌勇合计了半天,最终决定发行一只可转债基金——兴全可转债,由杜昌勇任基金经理。
因可转债同时具有债性和股性的双重属性,投资者可以当债券一样持有,等待到期还本付息;也可以在规定的期限内把可转债换成股票。所以,可转债既有债券的防守性,也有股票的进攻性。
正是这样属性的一只产品,在2004年4月开始的那波急跌中,净值仅出现了小幅回撤。到年底,基金净值只是从1.0变成了0.97,而同期上证指数下跌了18.83%。
有了好的开局,兴全在2005年底发行了第二只基金——兴全趋势投资,由王晓明亲自操刀。
2006至2008年间,该基金的收益率分别为160%、153%、-40%,而同期沪深300的收益率分别为117%,151%、-62%。
除了业绩上可圈可点,兴全在2007年6000点时向基民明确发出泡沫警示,号召赎回的做法,更是被基民誉为“业界良心”。
2007年10月10日,兴全发表了一篇名为《股市泡沫的海外比较研究》的文章。
文章中提到了日本、台湾、韩国、泰国等高速发展的经济体股票市场也出现短时间内翻数倍的涨幅,然后泡沫刺破后,1-2年内又跌去50%,并且3-5年内都很难再出新高。
同时,文中还指出,对比其他几个经济体的泡沫时期,市场PE会逐渐离谱,从15-25倍的市盈率一路飙升到70倍,PB也会从1-2倍飙升到5-10倍的水平。
而当时的A股,滚动市盈率为51.3,滚动市净率已经达到了6.7,泡沫特征明显。
最后,文章得出结论,目前A股已经处于高估区间,泡沫已经出现。
10月16日,上证指数达到了6124.04的历史最高点。
彼时,杨东亲自撰写了《致基金持有人的一封信》。信中,杨东再次强调了A股的泡沫化严重,并多次强调,未来的投资收益预期需要降低,过去两年翻倍的神话不会继续,重点是,强调了泡沫破灭后会伴随极速的下跌。
从那以后,A股开始了长达一年多的下跌,一路跌到了1664.93点。
这封信,让杨东成为中国A股历史上首位放弃公司短期利益并劝基民赎回的总经理。
有了前两只基金的成功和不错的名声后,杨东开始网罗一些业界高手。2009年,他请来了一位重量级人物——傅鹏博。
来到兴全后,傅鹏博接手了“兴全社会责任”这只基金。2009年,凭借108.57%的收益率,不仅跑赢了沪深300,而且在同类基金中名列前茅。
按理来说,这样的业绩表现是很好扩张规模的,但杨东却认为,基金规模是管出来的,而不是卖出来的。
所以,2008至2015年间,兴全的基金管理规模始终控制在300亿到500亿之间,基金产品数量也要比同等规模的基金公司少很多。
兴全不执著于发产品扩张规模,而是把资源的重心都放在了投研上。在兴全,基金经理的地位很高。
与很多基金公司中基金经理肩负着帮助市场部销售基金工作,甚至需要去陪渠道喝酒吃饭卖产品不同,在兴全,哪怕对方是大型保险机构,手握十个亿的大单,基金经理也可以说不见就不见。
同时,杨东又给予基金经理足够的发挥空间,对不同基金经理给予不同层级的授权,投资层面上,管理层和投决会都不能轻易干涉。
正因为如此,兴全才能吸引到许多优秀的基金经理。
2015年,A股站上4000点,杨东再次发声,让基民不要再投基金了。在他看来,市场在轻松越过4000点后,越发大步狂奔,泡沫按照这样的速度不断膨胀,不得不开始考虑可能很快会来临的再一次泡沫的破灭。
后来,A股又一次开启了断崖式下跌,一直跌到了2016年的1月。
而这也成为了杨东在兴全的最后一次“良心”发声。
投研向左,规模向右
兴全一直被外界认为是投研实力始终在行业顶端的公司。
2017年1月19日,杨东离开了掌舵13年的兴全,宣布“奔私”,庄园芳接任总经理一职。
同年7月,原“兴全绿色投资”基金经理杨岳斌、一托四基金经理钟明相继辞职。
2018年3月,原兴全副总、明星基金经理傅鹏博辞职;同年7月,绩优基金经理吴圣涛也宣布离职。
2022年2月14日,董承非的基金从业资格证书正式从兴全变更为睿郡资产,开启了自己职业生涯的新篇章。
如果再算上2014年2月原副总经理兼投资总监王晓明的离职,2015年1月兴全原明星基金经理陈扬帆的辞任,以及同年4月兴全“元老级”人物杜昌勇的离任,兴全投研实力巅峰时期的人员,大部分都已各奔东西。
兴全也进入到一个由谢治宇、乔迁等后起之秀独当一面的时代。
作为后起之秀中的代表人物,谢治宇自出道以来一直受到市场的关注。
80后的他,自复旦大学金融工程专业硕士毕业后,便加入了兴全。从研究部研究员,到专户投资部投资经理,再到2013年和2014年先后接手“兴全合润”和“兴全轻资产”,年纪轻轻的他很快成为了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通过出色的选股能力,谢治宇取得了不俗的业绩,并在2018年顺理成章的管理起爆款基金——兴全合宜。
2019至2020年的牛市行情,掩盖了很多基金公司在投研上的问题,直到2021年行情的分化才得以暴露。
彼时兴全早期投研核心成员已走了大半,谢治宇的业绩似乎也是从那一时期开始受到了影响。
从2021年一季度开始,谢治宇管理的基金业绩开始掉队。“兴全合润”、“兴全合宜”、“兴全社会价值三年持有”3只基金,在2021年2月10日创下高点后均出现不同程度的回撤。
特别是今年以来,3只基金在同类排名中相对靠后,主要原因是谢治宇所管基金的重仓行业今年以来表现较差。
以“兴全合润”为例,根据2021年基金一季报数据显示,按照申万一级行业分类标准,该基金持有占净值比重超过5%的行业有5个,其中电子行业占比高达19.7%,而该行业今年以来的跌幅超过了30%。
回首早期的兴全投研团队,个个都是实力派选手,他们投资风格多样,分享各自的研究,这些信息共享,无疑对谢治宇的业绩有着无形的贡献。
现如今,缺少了巅峰时期投研团队的帮助,谢治宇何时能逆转,仍是个未知数。
与核心投研人员流失形成反差的是,兴全的规模却在不断地增长。
来源:中国证券投资基金业协会
根据中国证券投资基金业协会数据显示,2016年第三季度,兴全首次出现在基金管理机构非货币理财公募基金月均规模排名榜单中,规模为614亿元,排名第20位,
到了2018年第三季度,兴全的规模达到1294.71亿元,较2016年同期翻了一倍,排名也上升到第13位。
2018年1月,兴全发行了一只爆款基金——兴全合宜,单日募集达到了327亿元,以至于有人将这只基金的发行,视为兴全新时代的开始。
后来,兴全又先后发行了“兴全合泰”、“兴全优选平衡FOF”等多只爆款基金,公司规模也从2018年第三季度的1294.71亿元,上升至2021年第三季度的3027.97亿元,兴全已不再是当年那家“小而美”的公司了。
2018年,在兴全十五年司庆时,董承非在公司视频宣传片中曾说过这样一段话:“我觉得公司还是要做原来那个‘小而美’的公司”。
他的想法似乎还根植于当年的理想,但现实是大家都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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