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妈在装修房子,有一次和我吐槽说现在老家设计师很贵,80块一平,做出的效果却极其平庸,连她喜欢的侘寂风都没有听说过,感觉钱白花了。
于是,作为孝顺女鹅的我,开动了聪明的小脑袋瓜,秉承着遇事不决问淘宝的人生法则,为她精心挑选了淘宝上的装修店铺,20块一平,我也不当中间商赚差价。
我妈欣然接受了我的建议,然后当了个大冤种。(我妈: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故事要从几个月前开始说起,年初,我妈拿到了新房钥匙,开始浩浩荡荡地搞装修。
第一个难题就是找设计师,因为我妈身处极其偏远的十八线小县城,老年人多,大家喜欢的装修风格都大差不差,最近两年县城颇流行的是雍容富贵风,大概就是把屋子装修得哪哪都会反光,像大皇宫那样。
但我的母亲不太喜欢那种风格,嫌老土,想往日系原木极简性冷淡风装。在小县城看了一圈,也没找到特别合适的。
我自告奋勇站出来帮她,想着像我这样深谙上网冲浪之精华的弄潮儿,应该可以帮她找到一个不错又便宜的设计师。
我一边寻思着“呵,那么贵的设计师不就是在赚信息差的钱”,一边点开淘宝,搜索“房屋设计”,画面中瞬间跳出许多选项。
每家的介绍都差不多,大概20块一平米,提供远程设计服务,负责出平面图、效果图和施工图,可以修改到满意为止,实在不满意就退钱。
评论区也是清一色的好评,“设计师太懂我了”“各个方面都很满意”“完全是我想要的效果”......
总之给人的感觉非常靠谱。
详情介绍里还提到选择他们的优势,相较于线下的一站式设计,线上设计可以完美避开施工队及材料产品的利益关系,设计师只做设计,所以更中肯。
听起来蛮有道理的,然后我就从中选择了三家一一咨询,把我妈喜欢的那种风格发过去,询问是否有相似的案例,其中有一家给了我非常肯定的答案,并发来一组案例。
我妈喜欢的风格like this:

对方发来的是这样的:
示意风格与对方案例的感觉,就像同一句话换了种说法,让我觉得这家店指定能行。
前期沟通是和店铺的客服,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我们最终以吉利数1888成交,我妈听了很欣慰,大夸互联网好处多。
客服承诺的时间是两周,我下单之后,客服很快发来详情须知,主要是退款流程,里面说,不同阶段能退回的钱不同,量房后退90%,平面设计方案不满意退70%,效果图不满意退40%。
原来不是全退,但也能理解,毕竟大家出来打工都是要付出劳动的,总不能光干活不拿钱,很合理。
达成共识后,客服要求我们填写一份需求收集表,其中包括“您和家人在客厅看电视的几率高吗?”“洗菜盆习惯使用单盆还是双盆?”“儿女兴趣、爱好、收藏?”等一共40个问题,给人非常专业的感觉。
我妈刻苦地写完了调查问卷,在微信群里和设计师约着视频量完了尺寸,设计师开始准备平面设计图,一切看起来都非常顺利。

大概一周不到的时间,设计师给出了平面方案,平面图很简单,就是床放哪里,沙发放哪里,墙怎么拆。
墙体拆除的方案是我妈和包工头沟通想出来的,受承重墙和布局的限制,其实没有太多可讨论的余地,设计师按照这个基础,填充了一些基础家居的位置。
过程中,我妈表示这样看不出啥效果,能不能出了效果图再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调整的,设计师说不行,要确定了平面图才能继续推进。
对于卫生间的布局,我妈还有一点疑问,觉得不太好看,想问设计师能否多出一种布局的效果图,比较一下哪种更合适。设计师也以同样的理由拒绝了。
我妈有点不开心,于是我劝她,哎呀,这也很正常,写稿子也得确定了大纲才能写,总不能任由你改来改去吧。
我妈想了想觉得也是,反正暂时也看不出啥效果,就让设计师继续推进了。又过了不到一周,设计师发来设计好的方案。
打开之后,我和我妈都非常震撼。
事发不久,效果图已经被店家删掉了,我也没有额外截图,只能用贫瘠的语言描述一下。
首先是全屋只有一种颜色,灰色。其次,还把鞋柜放在了厨房。最重要的是,看起来完全没啥设计感,和对方当初提供的案例完全风马牛不相及。
大概是徐悲鸿画马和老板画饼的区别。
我给设计师朋友看这份方案,她说,看起来她做不出你想要的东西,连模板也套不好。又说,而且她还用的酷家乐,你自己在酷家乐上也能设计。
我们还是决定再让她修改一次,我妈整理好她想要的各个部位的设计,一口气发给设计师,请她能照搬的就完全照搬,不能照搬的动动脑筋稍加改动即可。
设计师很快答应,又修改一版,但和1.0版本相比,只是多了两幅壁画。确实让人困惑。
正当我们打算退款算了的时候,客服可能察觉到我们沟通不畅,主动介入询问是否需要换一个设计师,我说那也行。
新的设计师说好3~5天内出新的效果图,可等到5天之后,我妈再次询问进度时,得到的答复是:“是3~5天后开始做。”后来再问,就开始不回,摆烂。
我跑去找客服,问她到底能不能做出我想要的那种效果,客服说,那种效果要3D max才可以,言下之意是要加钱。
我说之前给你发的也是这个案例,当初没问题,现在我们需求又没变,为啥就不行了?实在不行退款算了。
谁知道,当我说出“要不退款算了”时,对方爽快地同意了。就好像买东西砍价,老板说400我说200,结果老板立刻喊成交。
虽然达到了目的,但隐隐也总觉得自己是个大冤种。

我妈听说只能退40%的时候,提出了一些疑问:明明是他们做不出来,为啥我们耽误了时间还要损失金钱?
有道理,回想整个事件还挺蹊跷的,首先是大幅低于市场的设计价格,其次是过于精致的客户案例,再次是简陋不堪的交付产出,最后是爽快地同意退款申请。
一切不寻常都在指向我被坑了这一事实。
于是,我上网搜索,看有没有相同遭遇的受害者,这一搜发现还真不少。
最常见的是设计效果和预想的有很大偏差,因为他们用的都是基础软件上现有的模型套进去,地砖、墙壁、沙发之类的,用的都是软件里已有的模板,做不出太多花样。
另外,即使在效果图阶段做得还算像模像样,实际落地也会很困难,设计师只提供示意图,不会再提供现场服务物料的选择,业主只能照着图纸买个大概,最后做出来的颜色、质感都会差很多。
许多人在拿到还不错的效果图之后,就开开心心地去晒单写了评价,而其实真正的雷才刚刚开始。
毕竟,请设计师买的是他的服务和时间,而不是一堆图纸。设计师不能全程参与施工,把控整体,施工过程就很容易出现偏差,导致背离最初的设想。
当然,淘宝上2000块的设计店铺是不会管你这些的,如果你在效果图阶段就很不满意,对方会判断你是一个难缠的客户并爽快地给你退钱。
按照40%的退款比例的话,每单还能剩下1200块,而对应这1200块所付出的劳动,不过是在视频里量量尺寸,花半小时通话沟通方案,在酷家乐里套模板摆摆桌椅。
卖家会从网上找很多便宜兼职,说啥有四五年设计经验,听个乐就行了。实际上招来的都是没啥经验的小白和在校大学生。
他们一单就拿几百块钱,你还能指望人家提供啥精湛的服务呢。好点的设计师,你说给五百块画套图,他们连电脑都懒得开。
靠着超级便宜的价格,这些淘宝上的设计店生意还挺好的,许多月成交量都在500单左右,算单价2000块,月营业额就有百万了,即使这500单全退40%,还能剩下60万。
除去七七八八的成本,还有500单里肯定也有不少刷单的水分(从千篇一律的好评语气来看),这些都算上,每月能揣裤兜里的钱也非常可观了。
而他们所干的不过是二道贩子的工作,把一堆不咋会做设计的设计师聚起来,吸引一堆想花便宜价钱装出NB房子的大冤种,让他们菜鸡互啄,自己抽走大半的钱。
这,才是信息差的生意。
不过说到底,一分钱一分货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淘宝上的廉价设计师远隔千里,实际屋子的采光如何,具体长啥样,存在啥优势和缺陷等,一律搞不清楚,单凭一张户型图就开始脑补设计方案。
设计/视觉:壮壮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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