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肉英
“XX剧在XX国家定档”的话题接二连三冲上热搜，好似国产剧已经成为海外主流。
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国产剧在韩国、日本、泰国、马来西亚等国家定档的话题成为近期社交媒体热门事件，这些作品的海外发行是最近才出现的吗？发行至海外又能说明什么？被发行到的海外平台，真的像剧粉心中想得那么厉害和权威吗？
娱理工作室联系到了两位从事电视剧海外发行工作多年的朋友，他们也表现出了同样的诧异。大家默默工作多年，一些曾经真的在海外走红的电视剧并没有被国内社交媒体关注到，反而近期只是被购入或者定档就冲上热搜，海外发行的工作一下子走到了台前。
“被关注挺好的，但夸大吹嘘，当作宣传点来炒作，其实没必要。”某专门从事电视剧海外发行公司的资深发行张媛（化名）说。
90%的剧，都会发行至海外
“其实大家都觉得电视剧发行到海外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另一位曾在一线影视公司从事海外发行工作的王乐（化名）说，“基本上70%~80%的渠道都是固定的，因为海外平台的受众固定，广告商也是固定的，最多就是近几年新兴了一些流媒体平台，从国内来讲，发行至海外，已经是绝大部分电视剧的选择，也是必要的一部分收入来源。”
国产剧海外发行的渠道以及成熟度，其实远超剧粉心中的认知。早年的《媳妇的美好时代》等电视剧就已经在非洲等多个国家风靡，《步步惊心》《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也在韩国热播，《步步惊心》甚至还被韩国翻拍。国产剧发行至东盟十国，日本、韩国、北美地区、西语地区，都有长期且稳定的发行渠道。
近些年海外流媒体发展，购片量也有一定增加，“每年国产剧的海外发行量，大概占国内电视剧发行总量的90%左右，只不过是发行的国家多少不一样而已。”即便是没有走版权发行的模式，“现在几乎所有的新剧都会做YouTube，将版权卖给YouTube的频道运营公司，或者自己上传，赚取广告分成，这其实也叫做海外发行。”张媛说。
YouTube上的一些国产剧频道及播出的相关剧集（部分）
从这个角度来说，除了一些国内片方不对外开放海外发行版权，以及一些特殊的题材，比如抗战剧、政策剧等具有独特中国特色，有一定发行壁垒的内容，几乎全部的国产剧，都会进行海外发行，在海外市场与观众见面。
也就是说，电视剧发行至海外这件事本身，常规且普遍。
近些年，除了新兴的流媒体平台外，其他国家的发行渠道也没有太多变化，这些渠道大多是一些华人受众为主的平台，比如韩国的中华TV等。
“是否是主流平台，其实还是要看当地的华人受众群体，如果华人居多的话，那就一定是主流平台了。”换句话说，比如北美地区还是HBO、Netflix看得人多，如果没能将电视剧发行至这些平台，自然就不算主流。
韩国和日本这样文化保护比较全面的国家也是如此，像韩国比较主流的三大电视台，几乎都不会购买中国电视剧。所以，即便是发行至这些国家并播出，但依旧没有挤进这个国家的主流市场，受众面更是有限。
发行渠道通畅，内容供应充足，市场需求也恒定存在，电视剧海外发行市场的成熟度很高。在王乐和张媛等从事相关工作的业内人士看来，电视剧发行至海外才是正常情况，反而没有海外发行才各有各的特殊原因。
韩国中华TV近期播出的国产剧
版权费仅有国内价格的十分之一
电视剧海外发行的版权价格也曾经随着中国影视行业的快速发展不断攀升，2016~2018年这个三年，国产剧的数量不断增加，海外市场的需求量也在增加，版权费的价格几乎每年都在成倍增长。
“但是最近三年，又因为疫情的原因，全球经济环境都不太好，购片平台也越来越谨慎了，以越南为例，可能以前发行10部剧，只要越南能播出，就都会被购买，但是现在，他们的广告收益不好，可能就只会要4~5部左右。”张媛介绍说。
传统渠道购买数量下降，新兴流媒体平台虽然购片量大，但版权费价格又压得很低。
“如果电视台拿全权的话，版权费平均是1000~3000美金每集，也有的会上万或者十几万每集的，这个要看发行的不同区域、平台和不同类型内容，古装剧可能贵一些，都市剧就比较便宜，而且发行的电视台不一样，价格也有所不同。”
但如果是发行至新媒体平台，“可能价格就只能是几百美金，甚至有的只有几十美金。”
“当然这个价格不包括Netflix、Disney+这样实力雄厚的主流流媒体平台，他们的购片单价还是相对较高的。”王乐补充道。
Disney+购入《人世间》，韩国流媒体平台Watcha购入《赘婿》改编权
即便按照最高的单价来计算，电视剧海外发行的版权费最高也不过每集70万人民币左右，在近几年国内版权费下降的情况下，也就是国内头部版权单价的十分之一，当然这只是头部版权价格的海内外对标，其他层级内容略有不同。
从题材类型方面来看，最受海外平台欢迎的依旧是古装剧。《长歌行》的海外发行价格颇高，几乎是天花板级别。《陈情令》当年也是风靡东南亚地区。
一些都市剧也很有市场，但是对内容要求比较高。比如在国内播出效果很好的“小”系列剧集内容（《小别离》《小欢喜》等），在国外发行效果就比较一般，独特的中国社会环境，很难与国外市场形成共鸣。
还有就是甜宠剧近几年也成为了海外市场的热门题材，《双世宠妃》《致我们单纯的小美好》等剧，在海外认可度颇高。
《双世宠妃3》《致我们单纯的小美好》海报
除了题材类型外，每个国家或地区受欢迎的明星阵容也有所不同，据王乐和张媛多年的卖片经验，像北美、新加坡、马来西亚这些广告收益比较好的国家，可能会比较喜欢孙俪这样的演员，这离不开《甄嬛传》的功劳，男艺人方面，胡歌的市场认可度也不错。
东南亚则比较喜欢年轻一些的明星，更像是快消品的售卖，就像早年中国追韩流一样。“肖战、王一博在东南亚人气非常高。”柬埔寨那边的电视台还曾经找过王乐，希望请艺人去参加首播发布会，说柬埔寨的影迷特别特别热情，但最后因为种种因素没能成行。
《甄嬛传》日版海报、《陈情令》泰版海报
被关注是好事，但没必要夸大
“这些真正在海外形成了影响力的作品没有上太多热搜，反而是最近一些刚刚定档或者售卖出版权的剧的消息，就冲上热搜了，这背后多少有点炒作的嫌疑。”张媛推测说。
前不久《周生如故》韩国定档冲上热搜，登陆OTT平台WATCHA，这个平台还买下了《赘婿》的翻拍权，看似是中国文化输出到韩国，国内社交媒体一片狂欢，但实际上，WATCHA在韩国近几年刚刚起步，以中日版权剧做原始积累，在韩国2021年7月统计的OTT软件市场占有率中，排在倒数第2位。
排名第一的依旧是Netflix，订阅人数910万，而WATCHA仅有150万，这个数字在韩国市场来说，并不算影响力很高。同样CCHINA等电视台，也是国产剧常见且比较传统的海外发行渠道，很多电视剧都曾发行至此。电视台受众面不算太广，在韩国也算不上主流。
上面的大字：使用者最多的OTT软件

下面的小字：在1万名韩国人中估计满10岁以上使用安卓系统和iOS系统的智能机软件使用情况。
《重生之门》在马来西亚全佳台定档播出也冲上了热搜，全佳台是马来西亚地区最大跨媒体公司Astro旗下高清中文频道，在当地也算主流。但据王乐介绍，“这个电视台买的中国电视剧相当多，而且是马来西亚当地价格最高的台了，大家都会往这个台发行。一部电视剧在全佳台播出，不是什么新鲜事。”
之前的《北京女子图鉴》《上海女子图鉴》《有翡》，还有综艺节目《热血街舞团》等均在全佳台播出，且播出效果也还不错。
“我们一定是支持文化输出的，电视剧发行至海外，就是对文化内容的认可。而且海外发行这件事被重视，对于行业发展来说，也是好事。”王乐和张媛说，“但是，总觉得电视剧海外发行这么多年，大家都是按部就班地来做，在哪里播出都很正常，没必要去过度发散其重要性。”
马来西亚全佳台官网页面上的国产剧
说起今年海外发行最为成功的作品，王乐和张媛共同提到了发行至Disney+的《人世间》，“被头部流媒体平台选择，自然是对内容的多重认可，发行到这样有影响力的大平台，才真正是应该被关注到的，才是真正的文化出海。”
除Disney+之外，发行至Netflix也是对影视剧内容的肯定，如果能像《甄嬛传》一样，登陆HBO，那就更厉害了。但如果想看一部剧真正的影响力和播出效果如何，王乐和张媛还是觉得参考YouTube的播放量和收益来得更加直观，“YouTube是根据播放量来进行广告收益分成的，全面 TOC，更加直观明了。”
中国电视剧无论是在海外的电视台播出，还是在流媒体平台播出，都是文化输出的一部分，应该被鼓励。但过分夸大其影响力和输出的文化价值，非要拿海外定档这件事来冲热搜，做文章，难免会误导观众，盲目自信并不是好事。
美版《甄嬛传》新增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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