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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孤独半生,一度在“地狱”旁环绕。
50岁之后,她离家学画,终让灵魂获得救赎。
她说:“人生的起点各不相同,我们也许逃不过苦难的宿命,但不要因此而心灰意冷。要继续前行,还要偶尔驻足,欣赏路边的花。”
   “陋室画家”
   Painting
北京北三环一栋写字楼内,一个保洁员手里拿着水杯,身体靠在墙上正侃侃而谈:
“我应该跟李白有一点像,自己一辈子活在云端,没有到凡间来,所以这样痛苦。”后来想想还是像杜甫一样,活得踏实一点好了。
这个其貌不扬的女人叫王柳云,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北漂。上班时,她话不多,认真地打扫着办公区、清理卫生间、擦洗玻璃......
下班后捡一些废品,然后拉去废品站,不停地耗尽自己的体力,只为了“少些妄想”。
她的妄想是画画。
晚上回到在6平米的出租屋,这里其简陋,柜子、床、衣服等等都是她捡来的。
她随地挪出一平米,架起画架,拿起手中的笔就能让思绪在画板上肆意游走。
“画哪里,我就到了哪里”。
画鸳鸯的时她到了水边,想象着春天,那些横截的树枝和杨柳,想象那些桃花开的景;画猫躲花丛里的时候,她就会回忆起小的时候老是跟父母过不去的自己。
这样看起来,她过的像是泥里生活,云里做画的生活,但她曾半辈子都活在”地狱“旁。
王柳云出生在湖南偏远的农村,父亲天生残疾,全靠母亲支撑起整个家。她三岁起就开始帮家里干农活,立志要靠知识的力量走出大山。
王柳云也确实是块读书的好材料,后来她考上了重点高中,只是读了半年,母亲却告诉她,实在是没钱再供她读了。
辍学后,王柳云跟村里的其他人一样下地种田,并且帮忙照顾病榻上的父亲。
20岁时,全国刚刚开始搞绿化,她在报纸上看到农艺师,便拿着攒下的5块钱,出去拜师学技,回来后开始种绿化苗。
那几年,王柳云赚了不少钱,追求她的人也相继而来,只不过令她意想不到的是,不管是她自己认识的还是别人介绍的,不到一个礼拜就开始问她借钱。
“那我觉得宁愿打光棍也不会要”。此时看起来清醒的她,却没逃过宿命的安排。
24岁时,她遇到了前任丈夫。

他30岁,一穷二白,对她好得不得了,洗衣做饭不在话下,连她感冒了都帮她擦鼻涕。
“天底下竟有如此好的男人”,王柳云很快就带他到家里,结了婚。
本以为有一份工作,又结了婚,日子会过得平稳、幸福一点。但生完女儿后,她的噩梦就开始了。
前夫不仅将她存折里的钱占为己有,而且想打她就打她,想骂她就骂她,时常还带女人回家。若她不听话,就拿女儿威胁她说:“你不服从我就把小孩踩死、摔死”。
王柳云不是没有动过离开的念头,她只想把孩子带走,其他的什么都不要。但她丈夫不同意并说:“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把你折磨死。”
王柳云至今都感到庆幸的是,在她女儿七岁的时候,前夫开车被撞死了。
“如果他不死,死的就是我。”
后来王柳云带着女儿独自生活了几年,然后遇到了现任丈夫老林。
老林是一个脾气很好的农村老光棍,王柳云说他很幼稚,简单得还不如一只鹅,“恨他一阵子,也平平过。”
她对老林谈不上爱情,老林也不懂她。两人就这样搭伙过日子。
年轻时,王柳云本想找个教书的老师,至少能跟她说得上话,没钱也没关系。
但她遇到的人都聊不到一起,“你说那山梁上荞麦花儿很清雅,他说那东西味苦只给猪吃。”犹如鸡同鸭讲。
在农村,不管是她的想法还是行为举止都显得“另类”。她孤独,除了自己,还是自己。
“几十年里我孤独度日,遇到所有上班的女人,无一例外蜚短流长说是非。”她的两个妯娌,经常打麻将,穿的是各种质差却价高的衣服,她显得格格不入。
或许是为了填补心中的空白,王流云喜欢上了看书,不管是包过东西的还是在野外上过厕所的报纸,她都捡回来摊平,然后看完。
空闲时她也会去县城的图书馆或者书店看书,因为没钱买书,又怕书店店员说她只看不买,她就拿起自己喜欢的书快速阅读。
”好看的多看两眼,不好看的就翻过去,这样来回看三遍,就把那本书记下来,然后一路走一路想它的结构是什么,它写了谁,为什么这么想,表现了什么,一天能看三五本书。”
用这样的方式看书,让王柳云获益不少。
年过中年,她还看了很多古文书,最喜欢的是杜甫,“跟他生活的很多年”。
这段时期,或许是王柳云前半生最幸福的时光。
在农村,大多男人从事的是都是体力活,丈夫老林因为盖房子把腰累坏了,挣钱的主力就落到了王柳云身上,她在厂子里踩缝纫机。
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站不起来了,于是去医院检查,医生告诉她有严重的心脏病,回家后告诉老林,他只是两眼一睁,没什么回应。
前半生几十年,她踩过缝纫机、当过服务员、做过保洁......心脏坏了,腿也坏了,但生活还要继续。
2016年,王柳云在县城宾馆做服务员,有时打扫完可以到空房间里看电视。别人喜欢看电视剧,而她专看记录片。
有天她在电视里看到一个60多岁的老农妇正在画马灯,几天都无从下手,但在老师的鼓励下,一个礼拜后就把那盏马灯画出来了。
“我如获至宝,神情振奋。”有种不屈服于命运的念头在王柳云的心中慢慢发芽。
第二年,她决定去画画,在福建的双溪镇一个免费画室,这个画室对人员很包容,不管是农妇、工人、残疾人、白领都可以来这里学画。
女儿对她的决定并不惊讶,“我觉得她很孤独。”她去学画并不是为了名与利,只是为了忘记曾经的所有不愉快,不要再受到任何伤害就可以了。
拿着领来的颜料,王柳云也想学画马灯,像电视里那个老农妇一样。
助教拿来一个破旧的马灯,但王柳云左画右画都画不出来,助教鼓励她说:“你随便怎么画,想怎么画就怎么画,跟着你的感觉走。
”即使她画得一塌糊涂,助教都一直鼓励她。

一辈子没听过别人这么夸自己,明知道别人说的是假话,王柳云的心里也很高兴,”这就是一种向上的力量啊“。

有时她画到晚上10点才收笔,天气冷得牙齿直发抖,但她感到很满足。
学画时,为了弄懂山川河流、石头、树木于晴天阴日的光线变化,王柳云做了大量的速写与笔记;有时她骑着一辆自行车到40公里外写生,出不起住宿钱,就连夜骑回来。
王柳云说,作画时,人体自身是一套智慧系统,为了配合与达到指令目的,它逢山开路,对阻碍行进的环境进行改善或废除,“我生命中的忧患、失意,统统抛弃。”
她曾看过高尔基的《我的大学》,主人公阿廖沙在贫民窟与码头完成了他的社会大学,她想她的大学也在画室里完成了。
王柳云的学画路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刚学画没多久,丈夫老林就追到福建劝她回家,说村里的人都在议论她。
她倒是也能理解,毕竟大家都是农民,别人都是下地干活,而她吃饭时还要拿着本书,几十岁了还去学画画,“
人家就认为我脑子不正常”。

村里人议论也罢,就连她二姐都打电话来讥讽她:“你学画呀,你还没饿死啊”。这让王柳云经常痛苦不堪。
有时她也会陷入思考的泥潭,“我本来就是一个农民。在农村一辈子,在地上趴着,还要想着那个天上的东西,这就是最可悲的人生了,太可悲了。”
后来王柳云也卖出去一些画,但她并不追求于此,她想学到更多的绘画技巧,这个非职业教学的画室能教她的已不多。2017年结束,王柳云就收拾行李回家了。
2018年,王柳云又去了深圳大芬油画村拜师学技,她一边做护工、一边接一些画照片的小活儿。
在这里,活跃着很多跟她一样的人,有人名扬也有人落魄,大多“只为生存而画,为市场而活”。大概是不屑与此吧,到了年底,她又开始另谋它路。
后来在一位画友的介绍下,王柳云来到河南的一所学校教美术。学生们都喜欢她,甚至有人告诉她说以后想做画家,她不想把艺术抬得很高,只能一遍遍跟他们讲多元的人生。
“能成为画家当然好,但画画很多时候不是为了做画家。”
王柳云在河南教了一年书后,疫情就来了,学校开不了学,她也没了收入。
此时,丈夫养猪亏了十多万,后来王柳云便拖着他去北京打工。
来到北京,夫妻俩租了一间六平米的房子。那时为了多挣钱,王柳云兼做护工、小时工,运气不好时会被骗钱、克扣工资。最后落脚在一个写字楼里做保洁。
每当找到事情做,王柳云就很开心。
她想杜甫53岁时已去世,穷得连酒也喝不上;黄公望53岁的时正好从监狱里出来,才跑到寺庙里去开始画画。而她53岁在北京还有工作,也可以画一点画。
在工作时,王柳云遇到过毛手毛脚的保安、出言不逊的管理人员,但只要她开始画画,就感觉尊严回到了自己身上。
6平米的房子外住了几十人,吵得“像一窝鸡一样”。她拿起画笔开始画画,哪怕外面天掉了下来也影响不到她。
王柳云的床底有几幅她画好的画,有意大利的修道院、草丛中躲起的猫咪等,意大利的修道院那幅画上有一个岛,她解释说:“这个岛,绝对不允许女人登这个岛,但是我画完她我就上了这座岛。”
她的灵魂似乎不再被困住,但现实的桎梏却锁住了她的身体。
她曾在公司厕所的储藏室画过一段时间的画,但画了没多久,就被责令搬走。她也向往能四处写生,但她还要赚钱,不能没有工作。

不过她也有弥补的办法,不管在哪里,随便捡起的一块石头,一棵树、一个房子、一个光影,她都尽收眼底,好像有了感情。
她说:“我之所以能画,因为我一直生活在真实的生活里。”
到了杜甫人生百岁独登台的年纪后,王柳云总结自己过去的一生,她说不喜欢名字中的“柳”字,“因为材疏质寡,性软多虫病,枝多可断,虽为风物人观而即去。”
但她似乎忘了,柳树有旺盛的生命力,不用刻意照料,只要提供土壤,便能长成参天大树,出现在每一个生机盎然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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