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C
来源:西西弗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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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国人在外国能赚到钱,外国人在本国赚不到钱。这才是真正的靠资本赚钱的发达国家。这些国家才是中国未来应该努力达到的目标。
1、
最近几年,中国的经济发展遇到了不少波折。2018年贸易战,华为事件,2020年疫情,2021年的监管风暴,我们的GDP增长率比前几年低了不少。同时,舆论上,也看到了不少看衰中国的文章,什么外资纷纷逃离,信心空前低落。我们不应否认,中国商业精英阶层对中国的信心低落是一个事实,从股票市场的表现,从反映信心的PMI指数,都可见一斑。
但另一方面,从数据看,却有一些不同的发现。中国的外商投资规模,08-09年金融危机后,一直比较平稳。而2020年疫情开始后,FDI的规模反而开始迅速上升。
2022年2月,中国单月FDI规模,首次突破200亿美元,单月同比增长75%。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是数据有问题,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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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资本的特点是逐利。资本不是慈善家,不会因为同情一个国家就去投资或撤资。资本也不是恶魔,不会为了摧毁一个国家,就是投资或撤资。资本的投资只会考虑一个指标,风险调整后的利润。如果一个地方高利润,低风险,资本就会毫不犹豫的涌入。
投资一个国家的回报如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但客观看问题,还是要以数据为基准。宏观上,有一些数据可以参考。IMF和其他国家组织,针对国际贸易和国际收支,制定了全球统一的标准报表,各国都按照这个标准统计国际收支(国际收支平衡表 Balance of Payment) 和国际投资(国际投资头寸表 International Investment Position)情况。
在国际收支平衡表中,投资收益是体现在初次收入账户里,初次收入账户中主要包括外籍雇员报酬和投资收益。其中,雇员报酬的比例很低,绝大多数都是投资收益。比如,对中国来说,初次收入账户中的95%左右是投资收益。初次收入账户的贷方,是本国在外国投资所获得的收益。而初次收入账户的借方,是外国在本国投资获得的收益。
国际投资头寸表中,有本国在外国持有的全部资产(资产项),以及外国在本国持有的全部资产(负债项)。根据这个数据,就可以比较粗略的算出,外国对本国的全部投资(包括股权债权直接投资)的收益率,以及本国对外国的全部投资的收益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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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们就根据这些数据,看看能有什么发现。数据来源是IMF:
首先看看中国:从2009年金融危机以后,中国的初次收入账户,除2014年以外,一直是逆差。初次收入逆差意味着,外国在中国持有资产的收益,大于中国在外国投资获得的收益。这个数字在最近几年快速扩大。2021年,初次收入逆差超过了1500亿美元。
然而,从2004年有统计数据以来,中国持有的海外资产的金额,一直是超过外国持有中国资产的金额的。2021年底,中国持有海外资产9.3万亿美元。但这9.3万亿美元资产,在2021年只给中国贡献了2745亿美元的收益。而2021年底海外持有中国资产是7.3万亿美元这7.3万亿美元,在2021年给外国投资者贡献了4365亿美元的收益。
这个收益差别,是因为中国国际投资在资产端和负债端的收益率始终不对等。从2004年,外商在中国投资的收益率在5-7%之间波动,最近几年,基本都能保持在6%这个水平。而中国对海外投资的收益率,大概也就是3-4%,而2020/2021年两年,对海外投资的收益率只有3%。
这个收益率差别,导致了中国虽然在海外持有更多的资产,但外国人在中国投资每年赚取的收益,远大于中国在外国投资每年能赚取的收益。
为什么会出现收益率差,是因为中国对外投资水平太差,无法获得额外回报吗?
我们看一下其他国家的数据。
各国对外投资的收益率,2021年,中国是3%,美国比中国好,是3.3%,日本只有2.6%,德国只有2.2%。中国对外投资的收益率,虽然不如美国,但比日本和德国的对外投资还要高。
问题出在外国投资者对中国投资的收益率:2021年,外国投资者在中国投资,能获得6%的收益率,在美国投资,能获得1.94%,在日本投资,能获得1.33%,在德国投资,只能获得1.27%的收益率。
以美国为例:无论是对外投资,还是外国对美国的投资,美国都排在遥遥领先的第一位。2021年底,美国对外投资存量32.8万亿美元,创造了1.09万亿美元的收益。而外国对美投资存量高达47.1万亿美元,却只从美国拿到了0.92万亿美元的收益。
在国际投资头寸上,美国的净负债高达14万亿美元,却反而创造了1749亿美元的净收益。中国的国际投资净资产接近2万亿美元,却净亏损1600多亿美元。
日本是另一个例子:网络上经常流行一种说法,日本在海外,通过投资创造了一个新的日本。这句话也不能说完全是错的。海外并没有一个日本,日本的GNP比GDP高,但差别不大,也就是3-4%。但日本确实是国际投资存量净值全球最高的国家。
2021年底,日本持有在外国的投资资产11万亿美元,外国持有日本的资产为7.4万亿美元,日本的国际投资净资产高达3.6万亿美元。这个数字是全球最高的。日本的海外投资的回报不高,2021年只有2.6%,投资者获得2855亿美元收益,但给日本投资的外国投资者,2021年只能拿到1.33%的收益率,投资者获得983亿美元收益。日本2021年,国际投资的净收益高达1872亿美元。
我们可以再看看发展中国家印度的数据:印度过去几年,经济增长速度很快,疫情前GDP增长率超过了中国,也是西方投资的热点之一。2021年底,外国持有印度1.31万美元的资产,获取了613亿美元的收益,收益率达到了4.7%。这个数据,确实比在主要发达国家投资的收益率都要高。投资者愿意去印度也很正常,但仍然低于外国投资者在中国获得的收益率。从2018-2021年,印度外国投资者的收益率一直保持在4.5-5%之间,没有明显变化(18-21:4.9%,4.7%,4.5%,4.7%)。
另一个中国互联网上的“经济明星”越南:越南中央银行没有披露国际投资头寸表,IMF也没有数据,所以算不出收益率。但越南央行的国际收支平衡表中披露了初次账户的数据,2021年,外国投资者在越南投资获得的总投资收益不超过44亿美元,这个数据大概是中国(4365亿美元)的百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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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再以日本为例,看看最近几年发达国家对外投资的变化。可以看到,疫情后的2020和2021年,出现了收益率明显下降的现象。日本对外投资的收益率,在2011-2019年,都保持在3%,而2020/21年下降到2.5%左右。外国在日本的投资回报,疫情后也明显下滑。美国情况也类似,与疫情前相比,无论是美国对外的投资收益率(18-21:4.4%,3.9%,3.0%,3.3%),还是外国在美国的投资收益率(18-21:2.4%,2.2%,1.7%,1.9%),2020和2021年两年都明显出现下滑。
相比之下,外国在中国投资收益率,从2019-2021年,连续三年上升。从这个角度,疫情后的2020-2021年,中国的外商直接投资金额持续攀升,也不足为奇了。
投资者在中国投资,能拿到5.5-6%的收益率,在美国投资能拿到1.7-2.2%的收益率,在日本投资,能拿到1-1.5%的收益率。差别看上去不大,但如果投资20年,在中国原始投资可以翻3倍,200%的回报,在美国只有不到50%回报,在日本只有不到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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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结:
1.  国际收支平衡表和国际投资头寸表,可以比较粗略的,从宏观角度分析投资不同国家,外国投资者可以获得的平均投资收益率。 
2. 目前,中国仍然是能给外国投资者提供最高投资回报的国家之一。投资收益率比印度更高。
3.  疫情后的2020-2021年,全球跨境投资的收益率普遍下滑,投资中国的收益率反而上升。这是中国外商投资增加的原因之一。
4.  虽然中国在海外的投资大于外国在中国的投资,但因为投资回报率的差异,投资收益角度一直是逆差。中国对外投资收益率不算差,但外国在中国投资的收益率实在太高了。
5.  中国给外国投资者提供的超额收益,长期来看不可持续,最终还是会回到正常水平。资本是逐利的,在这个过程中,如果出现外资撤出,也是正常现象。至于目前是否已经出现了这种趋势,截止到2022年3月的数据还看不出来。
6.  如果有一天,外国投资者在中国的投资收益率下降,一定是坏事吗?如果在投资收益这边中国想实现收支平衡,想提高中国对外投资回报率,很难。唯一的可能就是外国投资者在中国的投资收益率下降,并回到正常水平。
7.  美国、日本、德国的对外投资回报都远高于外国在这些国家投资的回报。本国人在外国能赚到钱,外国人在本国赚不到钱。这才是真正的靠资本赚钱的发达国家。这些国家才是中国未来应该努力达到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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